第6章 张群英
老师再没有为标语的事找薛农、王飞、罗忠诚三人。保卫科没能找到有相同笔迹的人,那个写标语的人显然刻意改变书写习惯,标语的字像是小学生写的一样歪七扭八、张牙舞爪,这也是为什么保卫科非要小学也参加做笔迹鉴定的原因。
在成人的干部职工中找不出相似的笔迹,而小学生中相似的笔迹可太多了,看着像,似乎又不像,这样的笔迹不是几个,是有几十上百个。保卫科的人并不是笔迹鉴定专家,更重要的是,如校长所说,小学生的笔迹没有成型,以笔画来看同一个人不同的字也常常不一样,更难于和反革命标语的字体比对。
保卫科原本很积极,想抓个现行,现在意识到这是一项他们不能完成的任务,决定向公安局汇报并上交拍摄的标语照片后了结此事,厂革委会也是这个意思。
王飞最终没有挨打,这让他松了口气,回想在防空洞看到的苍白的鬼影,又让他心神不宁。第二天他和林学军都没提防空洞的事,但是一整天都脑子乱乱的,既听不进课也没心思玩儿。
第三天上学路上,王飞木然走着,排遣不掉脑袋中的鬼影,他想今天要和林学军私下说说,不然怎么办呢,都没心思玩了。
他走进教室,看见后排座位那里女生围成一堆正叽叽喳喳的说什么。他很好奇,在自己座位放下书包走到后排人堆,原来她们围着张群英。他猛地想起,似乎有些天没有看见她了,这个座位是空着的。
三一班有43个学生,座位按纵列分了四个大组、八个小组,横列有六排桌子,最后一排坐了三个人,张群英的座位就在最后一排,她是女生中个子最高的。另两个是男生,一个是她的同桌李建军,另一个是康世强,他没有同桌一个人坐。
最后一排只有两张桌子有人,但是仍然放满了四张桌子。老师不想给爱捣的男生留出打闹的空间,另外每个月要按大组轮换一次座位,也省得挪桌子。
张群英正跟围着的女生解释她前几天生病的事情,她是得了某种肺炎,现在病好没事了。
上课钟声压过了嘈杂的对话,王飞回到座位上看了一眼林学军。
总算等来了下课的钟声,王飞在座位上看着涌向教室门口的人流,看见林学军的时候他急忙起身跟了出去。
他拍了林学军的肩膀,问道:“嗨,那天防空洞的白鬼是真的吗,把我吓坏了,现在脑子里还是鬼,你害怕不?”
林学军看着王飞笑了笑:“魂都吓飞了,跑得脚后跟都快打后脑勺,我吃饭时候手都抖,我爸还问我呢。”
“我现在还怕呢,玩都不想玩儿。”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你说那是鬼吗?”
“我咋知道啊,看着吓人,我都没反应过来,你跑我才跑。”
“那你看清了吗?”
“我看着就是白花花的一片,跟硝一样,不过不是在砖墙上,还挺高的。”
“是的,一人多高,比最高的大人都高。”
林学军顿了一下笑着说道:“你摔那跤脆啊,疼不疼?”
“当时不觉得疼,回家发现胳膊磕破了,幸好衣服没破,不然就算我爸不骂我妈也要骂我了。”
王飞撸起袖子露出胳膊肘,小臂靠胳膊肘处一片皮肤呲破留下的黑痂。
“你都摔了一跤咱也没见鬼追上来。”
“是啊。”
“我想那到底是不是鬼呢,可能是咱自己吓自己。”
“你一路上尽说你姥姥家见鬼的事,能不吓自己吗。你不是说鬼怕手电筒亮光吗?”
“我也没见过真的鬼啊,谁知道是不是呢。咱跑的时候一路响我还以为是鬼在后面跟着的声响,结果是你书包响!”
“我知道是书包响,我以为你也知道。”
林学军张大了嘴头扬起来好像在回忆着:“那天我最害怕的就是那个声音,心脏都快蹦出来了,以为鬼在后面撵我们,要完蛋了。”
他们一起沉默了,似乎沉浸在当时的场景中。
“你摔倒,我拿手电筒朝后照没看见什么。”
顿了一下,林学军的神情坚定起来:“咱再进防空洞看看,我觉得没有鬼,都是自己吓的”
“行!你要再去我就跟你一块儿,这两天心神不宁啥也学不成,上课就想那个白鬼。”
“下午放学咱去。”
孙梅和张群英一起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们俩住一栋楼。
“上礼拜我们每个人都写字鉴定笔迹,抓坏人呢,你没来,可热闹了。”
“我听我爸说了,也让他们写字呢。我爸还问学校有没找我,咋会找我呀,我生病在家呢。”
“嗯,老师没问你,问你也没用。”
“你说可热闹了,咋热闹的。”
孙梅绘声绘色把那天下午班主任老师叫三个人去校长办公室的过程说了一遍,以及她了解的事情原委。
“我听说是王飞的纸条没写自己名字写了薛农的名字,罗忠诚的纸条没交,让保卫科发现了。”
“王飞这么坏的。我就觉得他不像好人。”张群英听完发表了看法。
“薛农最冤枉了,要是换你同桌李建军肯定要打王飞了。”
“班长还是品质好,不然怎么当班长。罗忠诚怎么没交纸条呢,他不是故意不交吧。”
“他说是落下了,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他们没说少了我的吗?”
“都知道你病了呀,怎么还会说。”
张群英看看了孙梅,平时也有人请假没上课的,她从不留意,总是因为什么事情她才事后知道有谁请假了。只有班长没来才会大家都知道,因为每天做操都是班长喊口令集合队伍然后在队列前面带操的,如果他不在大家都会发现。
反正也不用写了,张群英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