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④⑨
凌骁的车开走后，邬朵朵转身要进庭院里，这时在斜对面的路边有辆兰博基尼按两下喇叭，“嘀嘀”两声特别清脆响亮。
邬朵朵寻声看过去，见到舒悠柔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外套坐在敞篷跑车里向她这边看过来，她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看样子是刚到，顺手打着双闪。
邬朵朵看就知道舒悠柔是来找她的，也知道她不会进凤祥湾去坐。
她想看看舒悠柔想做什么，主动朝她的车走过去。她来到车前后打开副驾驶室坐进去，接着舒悠柔启动车子，两人驶离凤祥湾。
舒悠柔带她来到一家咖啡厅，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随便点几道吃食，两杯意式浓缩咖啡。
邬朵朵先开口，问她，“一大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舒悠柔捏着杯耳小嗫一口，不急不慢地抬起眉眼看她，轻声细语：“没什么事，就是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有话要说，所以心血来潮就开车过来找你了。”
邬朵朵定定地看着她，眼睛不眨一下，“在我面前，希望你不要装得太离谱。”
舒悠柔停顿一下，杯子旁边隐约可见她勾起一点嘴角的弧度，轻轻一扯，很快消逝。
“我在想，如果你从小在舒家长大，会是什么性子。”舒悠柔轻轻放下咖啡杯在杯垫上，“有没有可能，你会是我这样的性格，而我会是你那样的性格。”
邬朵朵轻哼，“你替我享受所有的好资源，我替你吃下所有的人间疾苦，你倒是在我面前优越起来了。”
“是这样，舒家规矩多，做什么事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我的性格就是在各种约束管控下练出来的。这样一算，不见得我就过得很好。”
“所以，倒是委屈你了？”邬朵朵轻嗤，“即便是我回舒家，你的身份也没有降一丁半点，现在还嫁了个有钱有势的男人，很难不让人怀疑你今天是过来踩压我的。”
舒悠柔还是一派优雅的坐着，没被邬朵朵激到半点，只是浅笑。
“虽然你叛逆，个性看上去我行我素，但我发现，其实你挺不自信的，特别是站在凌骁面前时。”
舒悠柔说得状似随意，但字字诛心，狠踩邬朵朵弱点。
邬朵朵被说到弱点处，眼睛都亮不起来了。她就是很不自信，因为曾经以为的出身，因为从小被环境养成的各种叛逆。
与其说叛逆，不如说逃避。
所以，当她喜欢凌骁，她很卑微的征求他的同意，让她倒追他。
甚至他已经肯跟她结婚，但也一整年都不会碰她，这在当时让她伤心到怀疑人生，怀疑自己的一无是处。
舒悠柔见她陷入沉思不出声，知道戳中她的弱点，她轻勾一抹极淡的阴柔的笑，说：
“像凌骁这样的男人，其实哪怕没有我，也有许多想要联姻的对象，所以，你不好奇他为什么偏偏选中你吗？难道你真以为，他只是利用你气爷爷，或者说他为了履行舒凌两家的联姻？”
“你别忘了，爷爷一直以来都是计划让他娶我，他已经被爷爷逼婚两年了。”
“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止这样，”舒悠柔对邬朵朵展开笑容，“他不娶我，主要是因为他跟萧泽达成协议，他答应过萧泽不娶我，而萧泽答应对他的事进行保密，”
舒悠柔顿了顿，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因为娶你才能得到沃天的百分之十的股权，这也是为什么爷爷不想让你跟他结婚的原因。”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其实对我造不成任何影响。”
邬朵朵更像在说服自己。虽然早就知道凌骁当初娶她有目的，但她直到现在为止，还困在他利用她的这个事实里出不来，她还没原谅他。
“希望如此吧，毕竟你现在已经跟他离婚了。”
舒悠柔看着微微诧异的邬朵朵，笑了笑，“看样子凌骁并没有告诉过你，他妈妈就在他的私人医院这件事。这是他的禁忌，从不让人提起，他不告诉你，证明你跟我们一样都没被他接受。”
邬朵朵坐着，不发一言，但胸口和小腹翻搅得厉害，甚至反胃。
她一向水灵的眼睛已经失去光芒，声音也有些沉闷，说：“你还知道什么，不如一次性说出来。”
“我知道的是有点多，但有些好戏现在说出来，到时候观赏起来就没意思了。”
“你是想说，其实凌骁喜欢你，但由于想得到沃天的股权，不得不选择我而放弃你吗？”
“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看看，你最后是会选择爷爷还是选择凌骁。”
“第一，我讨厌姓舒的人，第二，我跟凌骁离婚了。”
“邬朵朵，如果我是你，我会比较讨厌浼晴，毕竟她是唯一一个对凌骁知根知底的女人。不管是事业上还是生活上，凌骁的事都经由她一手包办。”
舒悠柔说这话时，紧盯邬朵朵双眼。
说到浼晴，邬朵朵就心梗。
其实她倒不是吃醋，只是因为当时贺纤宁查到太多有关于她的信息，全是跟凌骁扯上关系，说她是凌骁的心腹都不为过。
而凌骁也是十分信任她，这一点让她最介意。
再一个，当年她在新希望孤儿院的时候，就是浼晴的家人过来领养，这一点相信浼晴也是知道的，但她对她只字不提，帮凌骁隐瞒着她的身世。
“其实我之前一直很奇怪你为什么选择嫁给萧泽，今天看来，你也算是豁出去了。”
舒悠柔笑而不语。谁说不是呢，她昨天跟萧泽领证换取这些信息，今天不弄得邬朵朵心里梗塞太不划算。
“虽然你运气背了些，但毕竟跟凌骁在一起过，只是，你应该不知道，为什么你跟他的妈妈都在医院里疗养。”
舒悠柔说这话时眼神暗淡，看着杯底的咖啡没有接着往下说，嘴角噙着一丝无奈。她一直认为她跟凌骁没办法顺利在一起都是因为舒凌两家的这些旧事。
“舒悠柔，别净说我的事，说说你自己吧，你不回乌汀镇看看你家人吗？”
舒悠柔一抬眼，撞上邬朵朵的视线，她不自觉的搅动手里的长柄咖啡勺，“没有什么好看的。”
“你妈妈可凶了，我这一身皮肉可没少挨打，她一不高兴就断我粮，罚我去芭蕉林守夜，我宁可她像你这样阴阳怪气，玩阴的。”
邬朵朵说完，舒悠柔一张脸更显阴沉，面部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过一会儿，她站起来说：“送你回凤祥湾。”
——
凌骁去到医院没多久，还没等到他妈妈手术出来，就被沃天那边的眼线集体诉求要会谈。
由于失忆前他决定取消收购沃天的计划，后来因为碰上婚礼和车祸失忆，导致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面跟他们会谈过，所以此时他们已积怨许久。
沃天的眼线共有三人，股份占比最多的周总，后面进去的林副总和俞总，他们是早年以入股的方式进入沃天的，三人持股总额百分之十八。
进沃天时是凌骁掏的钱，等到一定的时机，会按合约将手中的股份转让给凌骁。而凌骁利用手上持有的股份收购沃天，然后晋升他们掌权。
一开始，他们三人都是在房地产的事业部任职，签订合约时，他们要求如果凌骁违约，每年要将房地产事业部一半的业绩算到他们三人帐上。
后来他们在沃天发展更不错，就既想有权又想拿钱。
所以收到取消收购沃天的消息后，他们都不同意，一直要求见面会谈。
会议室里，他们三人在交头接耳商讨如何逼迫凌骁立即执行对沃天的收购。
直到凌骁推门进去，他们的讨论声才戛然而止，只有点余音回荡了一下。
浼晴帮凌骁拉开主位上的座椅后站在一旁，凌骁则落坐，接过浼晴递上来的厚重的文件夹，搁在桌面上。
因为他现在是失忆状态，对他们三人的了解很少，仅凭记忆上的片面根本调动不出有力的说词说服他们。
而浼晴在他的文件夹里附上他们三人详细的相关资料，每一版改动后的合约以及历史谈话记录等来帮助他应对。
他在来的车上已经看过一遍，对于他们，无非就是想要他马上收购沃天，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劳永逸，躺平还可以赚钱。
房地产事业部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脱离好几年，早就不是他们的天下，如果他们回去，部门里对他们的接受度估计低到没存在感，还要从零开始拼业绩树威望。
不过没等凌骁出声，周总作为代表，他首先代替三人表明立场。
他态度强硬坚决，且不退让的对凌骁说：“凌总，这份取消收购沃天的赔偿合同我们三个人是不会签的，我们只想留在沃天，不想回事业部。”
俞总和林副总也附喝道：“请凌总按合约规定继续走完股份转移的流程。”
凌骁沉静而冰冷的对他们三人说：“现在还不能走股份转让的流程。”
“凌总，你什么意思啊？！”周总拍台站起来，刚才假装的镇静突然爆发，“晾我们三人一个月，现在说不能走流程？！”
“就是啊，你到底还想不想要夺回沃天？”俞总和林副总一前一后跟着跳脚。
凌骁打开手边的文件夹，抽出一份合约，推到他们三人面前，说：“最新的合约，我有权中途改变既定的合约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取消对沃天的收购、撤回正在执行的任何一项合约程序。”
周总和俞总对视一眼，都没有接过桌面上的合同，因为他们也很清楚，其实凌骁想做什么，他们也只能配合。
但是，他们已经商量好要一致决定留在沃天，坚决不回事业部，所以他们还是要反驳。
“凌总，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签字的！我想事业部那边也不可能签字分业绩给我们三个，再说了，凌总你计划这么久，真的甘心在这个时候放弃吗？你不记得舒广榕那个老家伙是什么把凌家逼得家毁人亡了吗？”周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周总当年是“见证人”，他仗着这个身份，稳居三人之中的老大，说话声洪如钟，分分钟都想把旁边的两人踩压在脚底下的感觉。
凌骁伸手把合同捡回来夹好，不急不慢的说：“现在还不能走流程，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什么事比夺回沃天还重要，你是不是想另寻办法毁约？”
相比他们三人的急躁，凌骁却冷静的稳坐在位子上，静静看着他们跳脚。
“浼晴，”凌骁提示浼晴给他们看文件。
浼晴抬起手上的ipad将它打开，然后走向周总他们，将屏幕倾斜置于他们三人面前，保证他们看清内容后才收回。
他们三人对看一下，进行一番眼神的交流后，周总问出疑惑，“所以凌总是要等沃天的股权到手后，才收购沃天？”
“如果现在收购沃天，舒广榕会停止股权移交。”
周总他们思量许久，谁也没说话，总觉得凌骁拿回沃天百分之十的股权后，有了对沃天初步的掌控，他们三人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但这一切的一切，他们也没办法控制和改变，他们只能不断争取，或逼迫他。
“还有什么问题吗？”凌骁往椅背靠去，冰冷的眼睛却一直停在周总脸上。
“既然凌总还有心收购沃天，我们自然就能等。”周总眼神暗沉，闪烁而略微不安，是出于对凌骁没有把控的能力。
他心底悄悄感叹，凌骁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稚嫩到需要他帮忙的少年了。
他虽然还有疑虑，但思来想去还是将其隐忍着。
等他们三人离开会谈室后，周铭给浼晴发来消息，报喜。
浼晴眼睛一亮，惊喜之余对凌骁说：“手术很顺利！”
凌骁只是回一声，说，“现在去医院。”
凌骁回到医院的时候，看到邬朵朵正在跟周铭站在病房外的走廊上谈话，她看见他过来后主动掐断话题，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凌骁走向周铭，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说不准，也许半夜，也许明天，也许要等好几天，不过总归看到希望了。”
凌骁看一下邬朵朵，对周铭说，“好，你去休息一下。”
周铭轻眨眼表示收到，转身离开，浼晴看到邬朵朵在现场，她不方便打扰，便跟在周铭旁边向电梯走去，两人进了电梯。
邬朵朵看着浼晴离去的背影，低声问道：“你去哪里了？”
凌骁不答后问她，“怎么自己过来了？”
早上请她一起上车，她还拒绝他来着。
“凌骁，你失忆后，浼晴有没有跟你说起以前的事？”
“指哪些？”
“当然是所有的事。她对你的事最清楚，她比你妈妈还要了解你。”
邬朵朵说得有些心梗，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浼晴是凌骁最信任的人呢？
她没等来他的回答，倒是被他轻掐着下巴转向他那边。
他嘴角隐着一丝极淡的笑意，看进她眼底，“想听公事还是私事？”
邬朵朵对着他看，不眨一次眼睛，说，“就是你妈妈跟我妈妈为什么会在医院这件事。还有，我听说沃天以前是你们凌家的。”
凌骁眼底的笑意隐去，“朵朵，当年的事她又怎么会知道。”
邬朵朵才不信浼晴不知道，也不信浼晴不告诉凌骁以前的事，他只是什么都不信她，才什么都不跟她说。
邬朵朵绷着嘴角盯着凌骁看，轻轻咬着几个字，“就算失忆，你也还是只信任她是吗？”
凌骁不知道她为什么又生他气，但是知道她对他意见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