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返乡
1950年,解放军为了解放西藏。“一面进军,一面修路。”于是,第一条进藏公路开始修建——由雅安到拉萨,称为“康藏公路”。
1954年12月,康藏公路全线通车。1955年7月,“康藏公路”改名“川藏公路”,起点延至成都。
夏岚夜一行人乘坐吉普车直至昌都,从昌都到萨普神山还有六百多公里,没有公路到达,只能租用牛车或步行进山。
经过两天两夜日夜兼程,到达加贡。一行人决定在此休息一晚。
再往山里走,就连大路都没有了。随着海拔升高,一路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戈壁。
戈壁滩时而静悄悄,静得让人窒息,偶尔一股旋风卷起一柱黄沙悠悠升空,更有一股莫名的静寂气氛。
夏岚夜出生在这里,成长在这里。纵使过去了二十五年,这里的变化也不大。
这里地处偏远、信息闭塞、交通不便,发展十分缓慢。这里的藏民大部分都是牧民,靠游牧为生。
夏岚夜的父母就是如此,一般每家都有几个定居点,在不同季节就到对应定居点生活。
现在正值十月份,夏岚夜的父母还是在此处定居,再过段时间入冬,就会前去海拔更低的林芝。
夏岚夜准备先去见见父母,可以了解更多有关萨普神山大雾的情况。
启蒙老师玉达活佛那诡异的样子,让夏岚夜内心不禁胆寒。桑达寺一定要去,也许这里是藏着信民中邪的源头。
现在海拔已经升高到三千五百多米,夏岚夜从小生长在这里,没有任何不适,林幺是练家子,也没有影响。
但是程钰就难以适应了,程钰会一些拳脚功夫,但是这么高的海拔还是出现了高原反应,一路上一直头晕干呕,全靠夏岚夜一路扶着。
离家还有一段距离,必须尽快到定居点,看看天色马上就要黯淡下来了。高原上,昼夜温差极大,不尽快找到落脚点,程钰的身体受不住。
“二弟,你腿脚快,你去前面打探打探。看有没有牧民的帐篷,或者定居点。”
夏岚夜十分担心程钰的身体,在他的记忆里,前面就有牧民的定居点,不知道为何还没有看到。
林幺还是生龙活虎的,一点问题没有。听到夏岚夜的吩咐,又看了看程钰,顺着戈壁一溜烟,几息就不见了踪影。
夏岚夜这边还没向前走几步,就看见林幺又一溜烟,从远方狂奔而来,停在夏岚夜面前,都不带喘气的。
“前面有几户人家,应该是一个定居点,有大约十来顶碉房。碉房里有灯光,我担心语言不通,没有去打扰他们。”
林幺一边说一边比划,然后指指前面,天已经渐渐暗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水汽,昼夜温差太大导致的。
“这里的藏民因为要跟随水草地迁徙游牧,大部分都会一些汉语。不过也好,我们赶紧去找一户人家借宿,明天再出发。”
夏岚夜很清楚这里的风土民情。
在林幺的指引下,很快便来到一处小村落,这里聚集着数十个碉房,大部分碉房都已经撑起煤油灯。
夏岚夜找到最近的碉房,不紧不慢的敲响房门,片刻后,一位中年男子打开房门。一脸迟疑的看着我们。
这地方地处偏远,很少有外人前来,偶尔有人去桑达寺求佛经过这里,但是一般夏季。
夏岚夜先是用藏语表明身份,表明自己也是藏民,在外认识一些朋友,这次是作为向导,带两位朋友去桑达寺。
“大哥,这位女同志有点高原反应,身体比较虚弱。想在您这里借宿一晚,您看可不可以?”
这位中年男子一看夏岚夜也是藏民,显得比较热情,随即让我们进屋。
房间里很暗,只有一盏煤油灯。他又往里间叫人给我们每人泡一杯酥油茶。他担心林幺听不懂,还特意改用汉语。
夏岚夜扶着程钰在桌子边坐下,林幺坐在夏岚夜左手边。夏岚夜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房子不大,房里除了面前这张桌子,就只剩下一个靠着墙壁的柜子,正对大门的方向有个门通向里间,用一张帘子隔开。
侧面还有一个半高的小门,小门有门闩,已经关闭,这应该就是通向牲畜棚的门。
中年男子皮肤黝黑,穿着深褐色的藏族服饰,脸上的皱纹可以感觉他常年风餐露宿,四处漂泊。
不一会一名十几岁的藏族小姑娘端着三杯酥油茶,小心翼翼的放在夏岚夜几人面前,随后又回到里屋。
看着几位客人略带诧异的眼神,中年男子用汉语解释道,那是他的女儿,一出生就不会说话,胆子也比较小,让大家不要见怪。
随后中年男子介绍自己,他叫阿金。是一位牧民,家住此地西面的巴松措。每年这个季节都会往这边来。
也许是很久没有遇见过外来人了,阿金很健谈,不停地给夏岚夜介绍这附近的情况。
“听说萨普神山降下了祥瑞,桑达寺也受其庇佑,您听说过吗?”
夏岚夜还是决定碰碰运气,也许能打听到些有用的东西也说不定。
阿金抿了抿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甚至有些不屑。
“一个月前,我路过桑达寺,那都是骗人的,那里面有妖怪。”
“妖怪?不会吧,玉达活佛称为祥瑞,玉达活佛德高望重、声名远扬应该不会错。不瞒您说,我朋友就是为此而来。”
夏岚夜说罢,用膝盖碰了碰正在发呆的林幺,林幺这才反应过来,随声附和。
“年轻人,我劝你们还是想清楚再去,那并不是什么祥瑞,而是吃人的妖怪。我见过。”
夏岚夜与林幺刹时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
“你见过?见过什么?”
“我在桑达寺后院看见了妖怪。他至少有两个人那么高大,有四只手臂,三只眼,还有一条诺大的毒蛇环绕在他手臂上。”
阿金突然压低了声音,一边环顾这四周,似乎担心有人偷听。
夏岚夜与林幺对视一眼,心里已有分寸,这就是照片上那个模糊的身影,还真有这么一个东西。
“他身前,玉达活佛就虔诚的跪拜在他脚下。我上一次见到玉达活佛的时候,玉达活佛还是慈眉善目,这次我看到玉达活佛却是一副横眉冷目的样子,仿佛变了个人。”
“当时我吓坏了,不敢进寺庙内祭拜,我就直接离开了那里。后来有解放军同志过来,告诫我们要远离神山,远离桑达寺。我才知道那边出了大事。”
“年轻人,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去了,贸然前去只怕是能进不能出哇。”
阿金非常热心,一再劝阻夏岚夜一行人不要前去。
这时候,一直躺在夏岚夜怀里的程钰轻轻地咳嗽几下,在暖和的房间休息一阵,现在好多了。
几人都松了一口气,阿金又叫姑娘拿了些青稞面来给几人填填肚子。
林幺也把带的压缩饼干、火腿肠,还有罐头分了一些给阿金。阿金从来没吃过这个东西,乐呵得合不拢嘴。
当晚,程钰跟着阿金的女儿睡里屋,三个大男人就在外面对付一晚。
藏民住的这种碉楼,用石块砌成,门窗都很小。白天太阳暴晒时里面比较清凉,晚上温度降下来后又可以保温。
暖暖的休息一晚,程钰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渐渐适应了高海拔。
第二天一大早,阿金又劝说夏岚夜不要过去。夏岚夜假装不相信神鬼之事,一定要过去看看。
阿金也没办法,把夏岚夜等人送到栈道,这种栈道不是人为修起来的,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这种。
然后指着栈道延伸而去的方向,正对面的大山,说那里就是神山,一直往那个方向走,走到山脚下就能看见桑达寺。
夏岚夜原本知道这一带的地理位置,不愿意打断阿金的好意,互相拜别后,夏岚夜三人走上路了。
如果不出现极端天气,上午就可以到家里看看父母,下午就去桑达寺。
不知道父亲母亲有没有被影响,每次想到这里夏岚夜就一阵担心。
正想着,来到一处转角处。转过这个土丘,就见夏岚夜指着前面不远处。
“看,就是那里,我的家就在那个地方。”
顺着夏岚夜指的方向望去,栈道往前延伸是一条直路,路的尽头是一个小村落,同样是错落有致的碉房。
夏岚夜率先加快了脚步,林幺、程钰紧随其后。离那个村落越来越近。
突然夏岚夜停下来,林幺也发现了,此处气氛不对。
“有埋伏”。
林幺轻轻的感应着不一样的气息。
这里地势平坦,环顾四周,周身十来米没有障碍物,不像是能设伏的位置。
“在地下”。
林幺已经感应到了气息波动,是一股杀气。
异变陡生,在夏岚夜站立的位置,一排木叉破土而出,这机关来得太过突然,夏岚夜拉着程钰慌忙后退数步。
林幺反应迅速,身形轻盈,瞬间蹦出十来米高,毫发无伤。
来不及稳住身形,地下再出一排破土而出,夏岚夜这次已经有所准备,拉着程钰,轻功施展,跳向旁边的碎石堆。
林幺忍无可忍,从半空翻身,倒立着就钻入地下。不多时,就听地下一阵哀嚎。
几个人就像被扔包裹般,从地下扔回地面。一起共有三人,全都穿着深褐色藏袍,一看就知道是附近的牧民。
此时,林幺也回到地面,揪住一个藏民的衣领,质问道。
“为什么要伏击我们?”
不料那人不懂汉语,一边比划一边用藏语说些什么。
夏岚夜这才走过来,与其一阵交流。
片刻,夏岚夜告诉林幺,玉达活佛禁止外来人靠近,安排人员在各处进山之路设置埋伏。
正说着,发现前面村落已经聚集数十人,手持简单的木制武器往这边而来。
夏岚夜一眼就看见父亲也在那群人里面,心里一阵欣喜。父亲比以前苍老许多,不知道母亲现况如何。
夏岚夜十四岁下山,到今年已经二十五年,自打下山还从没有收到过家里的消息,他甚至以为自己的父亲母亲已经亡故。
很快,那群人便走过来将夏岚夜等三人团团围住。为首的藏民用藏语问夏岚夜到此地有何居心。
还不等夏岚夜走上前去答话,他父亲就从队伍里走出,喊着夏岚夜的藏名“白玛洛桑”。
父子重逢,误会解除,皆大欢喜。三人被藏民簇拥着回到村落。
在队伍最后,刚才为首的那人,对他身边一个瘦瘦的藏民耳语了几句,那瘦子先是点头,随后从队伍里撤出,独自一人去往另一方向。
这一切岂能瞒得过夏岚夜与林幺的眼睛,两人当下未露声色,跟随欢呼的人们去往夏岚夜的家。
众人把夏岚夜三人送至他家后就已散去,三人这才跟随夏岚夜的父亲进入那不大不小的碉房。
夏岚夜的父亲叫白玛央宗,五十多岁。在地处偏远、物资缺乏的西藏,能活到五十多岁已经算高寿了。
夏岚夜的母亲没有这么高寿,在几年前已经去世。听到这个消息,夏岚夜也只能一阵黯然神伤,并决定下午时先去祭拜母亲。
中午时分,白玛央宗拿出家里的牛羊肉、青稞面、还有羊奶招待几人,二十多年不见了,父子俩的话也挺多。林幺与程钰不懂藏语,只能在一旁陪着听天书。
听着听着,程钰感觉俩人对话语气不对,甚至开始争吵起来。程钰扯了扯夏岚夜的衣角,让他不要太着急。
夏岚夜把刚才跟父亲的对话告诉夏岚夜与程钰。夏岚夜下午想去看看玉达活佛,他父亲说今天并非朝拜日,现在去桑达寺朝拜活佛必须在指定日期指定时间去。
桑达寺每月初二,初五,初九辰时朝拜,如果活佛愿意,会取下一部分信民的贡品,放归神山大雾里。活佛取到那位信民的贡品,那位信民就能自由出入大雾,而不会失去方向。
夏岚夜清楚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必须要前去一探究竟,在没人的时候去朝拜玉达活佛是最好的机会。
玉达活佛作为藏密高僧,精通佛法,其毕生所学六字大明咒已臻化境,不可能轻易被控制,一定另有隐情。
白玛央宗不懂汉语,看儿子与他的朋友用汉语在交流着什么,也听不懂,只顾闷着头喝酒。
饭后,夏岚夜在屋内准备了一些纸钱衣服等东西,带着林幺、程钰来到村落侧后方一条小河边。
这里还是实行水葬的方式。水是人类生命之源,人们对水寄予无限美好的向往和遐想。所以在安葬死去的亲人时,人们又很自然地联想到水葬。
夏岚夜在河边祭奠母亲,林幺则时刻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确定一切正常。几点完成后,几人没有回村子,而是迅速往神山脚下桑达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