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肇事逃逸
那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放学后走出校门，人潮之中，父亲高高举起一串冰糖葫芦冲她唤道。
‘安安！这里！’
她牵着那只布满茧子的大手。
糖葫芦很酸。
手机铃声响了。
「草原之夜」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
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
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
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
‘爸爸接个电话，我们先去那边。’
工作上的事。
逐渐，父亲似乎正在同电话里的人起争执。
为了不让她听见，刻意去到不远处的花坛边。
公交站台，她坐在长椅上吃糖葫芦。
倏地，站台后方传来诺大一声动静。
花坛边。
她回头望去，茫然奔走的行人正涌向一具躺在血泊中的身影。
那一刻，仿佛时间都变慢了。
站台的地方，她如同一棵弱不禁风的小草。
那么脆弱，稍不注意，便会被接踵而来的人们撞倒。
……
那时的她还不懂什么叫‘肇事逃逸’。
只知道，杀死父亲的坏人开车跑了。
画面定格在对方车辆的挡风玻璃中，那张回头顾望，惊慌失愕的脸上……
……
——
荣卉娱乐公司大楼——
美丽的夜色多沉静
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
耳畔里久久响起「草原之夜」的旋律。
蓦地又变成熟悉的音乐，是她的手机铃声。
梦境与现实令她有些恍惚。
化妆间，她在沙发上苏醒过来，而手机铃声还在继续。
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
“怎么了蛐蛐儿……”崔妍安接起电话。
曲婉莹:“宝贝你声音怎么回事儿？生病了吗？”
“没，刚睡了会儿午觉……”环视四周，化妆间大门还开着，偶尔几道人影经过。
“吓我一跳，没生病就好。”曲婉莹说罢，忽地道:“对了，我妈刚告诉我，说你之前咨询的省会美妆大赛，好像下周就可以报名了。”
崔妍安困意褪去:“真的？……那替我谢谢阿姨了。”
曲婉莹:“你跟我们客气啥，不过亲爱的，这个什么美妆大赛规模不小，到时候还会上电视。
而且我得到的第一手消息是，评委方好像是一些从事美容行业的各方高层，包，包括你之前得罪过的两个领导好像也在……”
往往就是这样，上帝为你开启一扇窗同时，也许还会随手关上门。
崔妍安抚额，几分踌躇。
电话那头，曲婉莹语气消沉不少:“你的能力我不怀疑，可我还是有点担心。
安安，你要不还是考虑一下提前去找他们……”
“不用。”她说。
怎么都要去的。
没办法，当初和王桂兰女士提前吹牛吹早了，另外老家那些街坊邻居也在翘首以盼。
说来说去，是她亲手将自己推到了这风口浪尖。
崔妍安:“没事，放心吧蛐蛐儿，你还不相信我吗？”
曲婉莹:“我当然信你，这不怕万一嘛。”
抬眼间，化妆室门口的地方，见钟建平扒在门边似乎有些会儿了。
崔妍安赶忙道:“这边有事，咱回头再说啊，挂了。”
这厮每次来找她除了安排工作就是聊八卦，看那闲散模样想来也不是工作上的事。
钟建平:“安安姐，下周秦哥生日家里开派对你知道不？”
她为什么要知道？
“是这样的，我呢这个月刚还了房贷，手头有点紧。
但老大生日礼物肯定是要准备的，就是不知道送什么既能显得上档次，又不会花那么多钱……
安安姐点子多，要不帮我想想？”
钟建平跟随她去到化妆桌前，崔妍安有意无意得擦拭着桌面，说道:“礼物不在贵，贵在诚心。”
“我知道，这不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送啥，所以才想着来请教你嘛。”钟建平无奈道。
崔妍安却说:“您在秦哥身边待得时间比我久多了，应该更清楚他的个人喜好才是。
抱歉啊，这事我帮不了你。”说罢补充了句:“不过你完全可以上网搜搜看，说不定有收获呢？”
“没用，网上那些点子简直就是……罢了罢了，我再回去想想。”
对方灰溜溜走了，崔妍安擦拭桌面的动作缓下。
忽地间，心里竟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
能令她快速清醒的还得那女人。
那晚工作结束，打卡期间，电梯里出来一对令她熟悉无比的男女身影。
男方面色凝重，垂着双臂只顾前行，女方却恨不得整个挂在他身上。
两人离她越来越近，崔妍安下意识想躲开。
其中一位已注意到她，又将怀里那只胳膊搂得更紧了些。
“崔小姐。”
温宥玲的这声回荡在大厅，再装没听见怕是说不过去。
没走了，两人已来到她跟前。
秦宇睿招呼道:“小崔，准备下班呢？”
就很硬找话题那种，明明已经看见她刚打完卡不是。
崔妍安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秦哥，温小姐，对，我准备下班了。”
温宥玲:“崔小姐还没吃晚饭吧？要不和我们一起喽？”明明是邀请的话，可从她嘴里出来完全变了味儿。
这边，秦宇睿第n次试图抽回自己胳膊:“瞎闹什么，走了小崔，周一见。”
“周一见。”她轻轻颔首。
抬头间，温宥玲送给她一道不加掩饰的眼神警告。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以为全天下都会惦记自己稀罕的东西。
幼稚而不自知。
……
周末。
某座私人酒庄——
这间鲜有来客的酒吧，只有舒缓的音乐问候。萤光扑在酒吧各个角落，时而变化着光影的颜色。
吧台前，一名着装不凡的男子与服务生交代着什么。
蓦地进来一道步伐悠闲的男子身影。
两人瞧上去相差几岁，面貌竟出奇的相似。
秦宇睿:“哥。”说罢坐去对方跟前的一个高凳上。
“来了。”吧台前，男子随口一声招呼。
巡视完四周，秦宇睿说道:“你这公司酒吧两头跑的，啥时候是个头儿？”
男子道:“不懂了吧，副业也是事业的一部分。
行了，你不就是来找人的吗……三号间。”
秦宇睿目光随他望去:“一杯黑俄，谢谢哥。”说罢，起身便往对方所指的方向径直走去。
吧台前，秦苏鹏似笑非笑一声:“臭小子。”
……
三号间。
昏暗的荧灯下，有人心不在焉的玩弄着手中酒杯。
杯盏中，赤黑色的液体似有微光。
只那玩酒之人的背影看上去几分清冷萧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