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间
“嗯。”
云游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改了话锋，说起了这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过，他不想继续讨论，云游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毕竟，那日望舒说了不许乾曜再来天界。想到这儿，云游还是小孩子心性暗自笑了笑。
“你没有忘记就好。”
那抹月光忽然飘走，香味也离他远去，望舒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说起悠闲泉，那是百年前，云游自白玉京归来后，望舒亲自为他修建的调养温泉，开始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他最少半月一次。
云游并无病痛，何须调养？他虽然不理解，但望舒不说，他也就没有多问。
为此事，云昊还气了很长一段时间，还记得小玉一如既往调侃他：“云昊小神君，望舒神君不是早给您建了四戒阁吗？”
云昊哪肯罢休，但他又不敢粘着望舒说，只好赖在这里，美其名曰共享。后来时间久了，他新奇劲儿和羡慕劲儿都过了，便早就将其抛之脑后了。
如今望舒又提起了这泉水，忽然让云游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正想着如何开口询问，望舒便又先他一步道：“明日，你随我去人间。”
末了，自己又好似想到什么，继续说道：“天界的事情，我已吩咐下去，他们各司其职，我离开的日子该不会有什么差错。那妖女的事情我会告诉金科玉律，他们自有定夺。”
望舒自知身体情况，虽然说不上油尽灯枯，可却不足以支撑整个天界。
现在云游心性不定，他便想和他去人间走一遭，看看神界所守护的芸芸众生，让他明白自身的责任所在。
可云游心中到底和他在乎的不同，云游欣喜地问：“只有你我吗？”
望舒淡淡回他：“嗯。”
“去人间何处？”
“并无定所。”
“好。”
云游将满腹疑问咽了回去，往后的日子里，只有他和望舒二人，不会再有人打扰，届时再一一问个清楚也不迟。
看他还愣在一旁，望舒淡淡道：“不早了，回去吧。”
没想到云游灿然一笑，来到桌案前，为他磨起墨来。
雪狼毫的玉笔还安安静静垂在一旁，望舒倒是有点看不懂他这番操作：“做什么呢？我又没说要动笔。”
“我想在这里陪着你。”
望舒放下手中的物件，也把砚台从云游手中夺了过去。
“不必，你不睡，我还要去休息呢。”
云游第一次发挥了云昊死皮赖脸的劲头，微微掀开衣袍，笔直坐在了另一旁，说什么也不走的架势。
“那我就陪你去休息。”
望舒被他突如其来的执着，弄得有些失语，但还是嘴角微微翘起，晕开了丝丝笑意，温柔地说：“怎么又耍小孩子脾气？”
最后无奈，望舒竟然真的破天荒同意和云游共处一室一塌。
而云游只是静静侧躺在望舒身侧，闻着那令自己无比安心的淡香，心无杂念度过了平静的一晚。
望舒似乎是早就打算带云游一起去人间，万事已经安排妥当，次日小玉回到太清宫的时候，连望舒和云游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云游到了人间给自己换了一身利落的紧袖劲衣，青丝高高束起，随着他的步子在身后一晃一晃的，到真有点像快意江湖的少年侠客。
望舒长发依旧披散在背后，换了身绣着祥云图样的浅色的常服，虽然不似天界锦衣的庄重，但也难掩他与生俱来的矜贵威严。
可这刚到人间的闹市，便被云游拉到角落，硬是给他戴了一顶幂篱。
“你这是做什么？”
望舒掀开轻纱的一角，那双含着秋水的眼眸微微上眺，有些疑惑地看向云游。
人间已是深秋，凉风吹过，幂篱的白纱被撩拨而动，时不时在望舒的唇边滑过，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云游贪心多看了几眼，颇有冒犯攥上了望舒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轻纱上移开，扬唇一笑道：“神君貌美，怎么能轻易被人看了去？”
望舒不着边际的躲开他，沉着声音道：“你和谁学得这般油腔滑调？”
心里却有了答案，除了那不着调的乐风还能有谁？平时也不知道给云游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啃仙果的乐风打了个喷嚏，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骂她。
望舒从没想过，也许云游天赋异禀不需要去学，对着他的时候本性就是如此。
故而，这两位神仙人物走在长街之上，一位眉眼含笑，步调轻快，一位看不清面容，却沉稳自持，风姿绰约，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哪位神山里的仙长带着自家小徒弟下山伏魔卫道。
“我以为兄长会带我去一些妖气横生之地 ，没想到却是这人间最繁华的都城。”
到了人间，不能再神君前神君后的唤他，云游便想着用儿时哥哥来称呼望舒，可望舒觉得如今云游这般大了，有些别扭，云游便只好唤他兄长。
“你觉得雍城如何？”
云游站在桥头向远眺望，船上略施粉黛的清丽佳人弹唱着轻快悠扬的曲子，河畔的商贩叫卖着胭脂水粉珠宝玉石，他转头看向身侧的那人回答道：“人稠物穰，繁荣昌盛。”
望舒摊开手心拿出两文钱，从过道的小贩手中买了一个迎风转动的小物件，云游接过，好奇地问：“这是何物？”
“吉祥轮，象征着平安喜乐。”
云游将吉祥轮举高，风吹过，它转动的速度比刚刚还要快了些。
“有什么用？”
“并无实用。”
小贩挑着的担子里面装满各种新奇物件，他吆喝着渐渐走远，望舒缓缓开口道：“你只见了兴，却没有注意衰。”
云游不解，望舒接着说：“你可见到红桥下那当街乞讨的男人？”
“不曾。”云游摇摇头。
二人行至桥尾，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破布烂衫的瘦弱的老人斜靠在一角，身前是一个碎了一半的碗。
旁边两三个孩童拿着刚刚买来的吉祥轮从老乞丐身边嬉闹而过，那买吉祥轮的几文钱足够解决他一天的温饱。
“凡间以孝为先，他的子女何在？”
“也许他无儿无女，又也许他儿女并不愿意赡养他。”
“兄长要帮他吗？”
望舒幂篱轻轻晃动，他告诉云游：“如何帮呢？给他几两银钱，让他几日衣食无忧，可以后呢？神的职责是除妖伏魔，护佑苍生，并不该过多干涉凡人的命数。”
“云游，神尚且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又要如何改变他们的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