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一--一千一百八十二章：军令
“无耻，究竟是谁更无耻一点呢？”那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你在这茫茫暗夜之中出言挑战，打得究竟是什么主意，难道以为大家都是傻子看不出来么？”
“真要有种的话就过来正面决战啊，藏头露尾、偏偏还要喊别人没种的人，到底算是什么垃圾货色？我们是君子，不屑宣之于口，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
这句话一出来，所有人尽都恍然大悟！
宫林中江在夜间发动大战，其实最主要的目标，就只是万承而已。
他在大军混战之中挑战，算准了万承无论如何也是要出来，若是因为种种顾忌而不出来，对己方的士气打击实在是太巨大。
以万承的个性，是断断不能承受这样结果的，所以他只有硬撑着一战。
但夜色中本就黑暗，而异族人还有隐身术的这等逆天技法，万承若是当真出战，被对方暗算成功的可能性，几乎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这样的几率，几乎就和送死没有分别。
若是万承不幸败了甚至是死在这里，对大陆联军来说，那才是真正沉重的打击！
但宫林中江的如意算盘，却被卿玉轩直接以胡搅蛮缠的方式彻底破坏。
万承五万年历练自然也是不傻的，他何尝不明白宫林中江打得什么主意，更知道自己若是出去了当真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但此时若是他做主的话，却仍是不能不出战、不得不出战！
因为他代表的乃是三大圣地十万年荣耀。
万承可以败，也可以死，但三大圣地十万年荣耀，却不容被亵渎！
宫林中江的心思被揭破，不怒反笑，道，“不错！本座这本就是明摆着的阳谋，算准了万承就算不愿出站也要出来，没想到却被阁下如此三言两语给化解了。”
“看来阁下才是真正值得我刮目相看。如此高手，就这么吝啬自己的名字吗？”
卿玉轩嘿嘿一笑，“阁下坦承自己的伎俩，却是大方，可是很抱歉，我的名字虽然并不算是什么大秘密，但却不能跟你说。”
“这是为何？”宫林中江这下子是真的郁闷了一下。
他怎么也想不出来，对方的名字既然不是秘密，但却不告诉自己，难道只是要自己纳闷吗？
“原因很简单啊，就因为你实在太让我恶心了，如此而已。”卿玉轩慢悠悠的道，“我的名字若是被你知道了，那对我来说简直是不可忍受的耻辱啊，所以能让你晚知道一天就要晚一天……”
此言一出，无论大帐中还是营地里，又或者是战场上，尽都是笑声四起！
那一帮本已经杀红了眼的战士们，在听到卿玉轩这句话之后，顿时感到了无限的舒畅，放声大笑。
“霸咯！”宫林中江也自怒发欲狂，尖啸一声，“你出来！有种的出来，跟我一战！”
卿玉轩哼了一声，不屑的骂道，“滚你娘的！”
这声骂得更见干脆利索，简直就是掷地有声。
众人：“……”
貌似真正不知道对面的宫林中江现如今是个什么表情，但己方已经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甚至连满脸死气沉沉的三大圣地的众位高手，也禁不住露出了笑脸。
帐中，卿玉轩看着众人，正色道，“异族人凶残狡诈成性，而且对方参战人数又占据了绝对优势。这一战，可谓凶险之极，我们必须要有一个正确的统筹！”
“灵君的意思是，要做何种安排呢？”万承沉着脸问道。
“现在我们这边的顶级高手，共有四位。你，我、阿婴，和九幽十四大帝……”卿玉轩还未说完，九幽十四大帝已经冷哼一声，打断他道，“不是四位，是三位！我可不算是你们这边的。此战是九州大陆与异族之间的战争，不关本帝的事！”
“随便你怎么说，你爱咋地就咋地，反正也没指望你。三位就三位，我们三位，要各司其职，千万不能擅离职守！这一点，尤其重要。”卿玉轩对九幽十四大帝翻了个白眼。
继续道，“阿婴要坐镇中军，调兵遣将。这一点可谓非常之重要，更兼有守住阵脚，随时接应大陆的援军到来的重任，此外还要根据战场上的变化，随时调派军队。万万不可懈怠！”
楚九婴答应了一声，眼神一阵坚定。
他的位置虽然被卿玉轩安排在了看似最安全的后方，但他身上的责任却是最重！
此一战的成败，就在他的手心，就在楚九婴的统筹之中。
楚九婴心中只觉得沉甸甸的。
“至于万老，你就负责看住你们圣地方面的战力！”卿玉轩深深地看着万承的眼睛，“也许明日，也许后日，大战全面爆发。”
“而在合适的机会，你们三大圣地的人，可能将要作为第一波的部队，全部都要压上去！万老，不要忘记我说的话！”
万承脸色凛然，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至于我自己，则留在前方负责战场具体调动！”卿玉轩将自己置于了最危险的地方。
凛然的看着所有人，一字字道，“大家无论是哪方面的人，都要记住一点，眼前的乃是一场战争，不再是以往的江湖切磋，也不是两个人之间的较量！动辄关系到亿亿人的安危！”
“兵对兵，将对将！这是战场最起码的常识！”卿玉轩慢慢的道，“千万要记住，圣尊有圣尊的对手，圣皇，有圣皇的对手。”
“千万不可凭着一时的血气之勇，只顾残杀对方的小喽啰。你每任何一点不必要的力气，就等于是为对方的同级别高手增加一分胜算！”
“我们的高手本来相比较来说就少，更加不能有任何一点的浪费！所有的圣尊高手，哪怕你一个人也没杀就死在对方的天忍手下，要记住，你也不亏！”
“因为你死在了你最应该死的岗位上。而你对对方所造成的消耗，自然有人会抓住你创造的机会去格杀对方！”
“彼时，你任务终结，无愧于此战！若然反之，即便是杀死更多的异族战力，却没有能消耗同级高手的实力，你要愧疚的对象，却是九州大陆的亿亿生灵！”
所有人尽都是默默点头，认真思考。
“请一定要记住，就算你最终杀死一万名异族人的普通战士，却也弥补不了我们一位圣尊的损失！诸位，大战凶险，吉祥的话，我也就不说了。只说一句：就算死，也要死出你们的最大价值！”
卿玉轩沉沉的说完，双眸精光闪闪，挨个地扫视过去，“不知各位还有什么话要补充吗？”
卿玉轩深深知道，这些人尽都是草莽豪客，完全不能与正规军队相提并论。
自己这些话，若是面对正规军队可能一个字都不需要说，但面对这些人，却需要一遍一遍的提醒、强调！
大家骨子里尽都是自恃勇武的人，而且组织、纪律这些字眼从来就不在他们眼中、心上，说不定没准啥时候就有一位高手因为一时的血气涌动，冲进对方的大部队之中狂杀一顿。
但，那样一来，造成的消耗却是己方所不能承受的。
对方消耗得起，是因为底蕴雄厚，而己方，却绝对不能消耗！
甚至，每一位圣尊的消耗，都有可能关系到大局的最终成败。
自己这方一位圣尊哪怕是杀了对方两万人之后才死掉，那也是巨大的损失，因为他空出来的他那位对方的圣尊高手极有可能造成这边数千战力的损失！
不要说数千，数百，百多人也是不能承受的。
但异族人那边，动辄数万人的消耗也是无关痛痒的，所以，不得不慎重！而这样的抉择无疑是一个非常残酷的决定！
因为若是按照如此行事，势必会有无数的功力修为较低的兄弟、伙伴会在与敌人的撕斗中被杀死。
己方分明有许多实力高强的高手可以将之救援，却因为这条残酷的命令而无奈旁观，坐视许多战友伙伴被杀，但这条血腥残酷的命令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灵君府、蛮荒、圣地的三方两军，对上人头基数千倍于己方的异族大军，若是只单纯着眼于消灭人头数量，根本就是舍本逐末，自招败亡！
真正正确的做法，却只有首先全力消灭他们的高端力量。
不惜代价，甚至不惜同归于尽的消灭异族所有的高端战力、和为首之人，如此才是毁灭异族的关键所在！
剩下的普通异族人，就算进入了大陆，也很容易就能围攻而死。
所以这项看似残酷的决定，却是完成这一个做法的先决条件，基础条件！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世俗的战争之中可说很是平常，就以两军交战而论，双方大将都在观望之中。
但战局未结束之前，就算死光了，也没人会首先动一动。
因为一旦妄动，对方就有可能乘机冲击你中军，造成全线溃败的结局！
但这里虽然同样是战场，但参战人员江湖人占了大多数。
战场上奉行的金科玉律在江湖中人眼中或者连屁都不是！
但也正是这一特性造就了江湖人的最大特点，或是最大弱点所在——热血，好冲动！
你在江湖上，热血、冲动，无可厚非，但把这种热血冲动在战场上，却绝对就是被砍头的首要对象。
不是被敌人围殴斩首，就是被正了军法……
一时间大帐之中的气氛显得有些怪异。
三大圣地的残余战力、天圣宫的一干高手、灵君府的人员、死地森林几位兽王、还有不知道算不算局中人的九幽十四大帝……
这些人都凑在一起，而且其中恩怨纠缠，当真难以解开。
不管是那个与那个，其中都隐伏着早已化解不开的深仇。
但现在，众人却能彼此相安无事的坐在一起，为的就只是一个目标，随时准备战斗！
这种情形，在场所有人心中尽都翻滚着有一股复杂难明的莫名滋味。
“这里气氛不好，太闷了！”九幽十四大帝哼了一声，道，“本公子出去逛逛去。”
也不待别人说话，身影一闪，已是“嗖”的一声不见了。
“这货到底什么人啊，出去也不说声请假，真是没组织没纪律！这次的主帅要是我父亲，肯定一刀斩了他！”卿玉轩皱着眉头埋怨一句。
众人仰首看天，做没听见状。
你丫的居然还指望着九幽十四大帝有什么组织、纪律，那你还不如干脆守着公鸡让它下蛋来得容易一些。
这家伙能够来到这里、没再添乱就已经是非常给大陆联军面子了，非常地令人喜出望外了！
就算真是卿霄云领军，就能杀人家？
您别闹了，什么样的刀能杀得了这货呢？！
“行了，大家各自回去准备吧。”卿玉轩挥挥手，道。
“我就只有一个要求，三大圣地的参战人员一定要在合适的时刻再予以出击。这一点，由我们共同商定具体战机，届时，传讯也容易得很，只需要一声长啸！”
万承点点头，不再多说话，站起身来，率领着三大圣地方面的人走了出去。
苏云白走在最后，待要出门的时候，却突然转过了头，死死的盯着卿玉轩。
“灵君，苏某有一句话想说。”苏云白沉沉的道。
“说。”卿玉轩道。
苏云白不是万承，以卿玉轩目前的实力，早就不曾将之放在眼内了。
至于苏云白所擅长的谋略、算计么的，在当前这个战局中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卿玉轩实在很没功夫搭理他。
不过现在双方处于同盟之中，再如何不愿意搭理他，也得应付几句。
“当初，因为你的缘故，我唯一的弟弟死了，我与你早已注定不共戴天。”苏云白眼神化作了凄厉的闪电，盯在卿玉轩脸上，脸上露出一片由衷的悲哀之色。
继续道，“不过，苏某这一生，注定没有报仇的机会了。也不止是阁下，就连毁掉了三大圣地基业的恶贼左韫，我们同样没有报复的机会了！”
“不仅没有机会，相反，苏某甚至还要由衷地向上天祈祷……”苏云白的腮上肌肉痛苦的扭曲了一下，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苦涩的道，“……希望上天可以庇佑你长久的活下去！”
“因为你若是死了，这片大陆，就真的再没有希望了。真的很讽刺，然而，世事就是这么的无奈。”
虔诚的向上天祈祷，保佑自己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平平安安的长久活下去，这样做是一种什么滋味？
卿玉轩或者永远也不需要将苏云白放在眼内，但此刻，卿玉轩却清晰看到了眼前的苏云白的痛苦。
“我会活下去的，长久的活下去。”卿玉轩原本不屑一顾的眼神在这一刻，重新聚焦，同时更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不管如何，对方能有这种想法，还是值得尊重的。
“现在说这些话，或者已经太迟了，完全于事无补，但本座今日仍要说出来，对于本座之前做过的一些事，在此对九婴尊者、死地森林的所有魔兽尽都表示深深的歉意。”
苏云白苦笑一声，随即昂起了头，大声道，“看到今日，本座承认自己当日做错了，但本座却并不后悔。”
“若是时间可以倒流，还能够重新来一次的话，只要本座不知道会发展到如今这般严峻的局势，更不知道天罚峰竟然会崩塌……那么，那些事，本座还是要做！”
“我不悔！亦无悔！”苏云白如是道。
“此时此刻，你不必再向我道歉了，因为我也不会原谅你，正如你的不悔！你的无悔！”楚九婴淡淡地道。
“作为往昔的宿敌，今日的盟友，我唯一能做的，就唯有祝你一路走好！”
这一路走好，自然是黄泉路。
楚九婴虽然没有明说，但苏云白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还有最后一句话！”苏云白挺直着身子，直视着卿玉轩的眼睛，大声道，“我知道你对我们三大圣地的许多做法尽都不满意，对我们更是从来就没有好感。”
“你认为我们沽名钓誉、妄自尊大……但本座仍要要告诉你，纵然我们做错了许多的事，纵然我们伤害了许多的人，但我们的初衷却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维护这片大陆，保护天下苍生！”
“就算死，就算错！也无人可以剥夺我们圣地所坚守的这一份荣耀！”
苏云白说完，眼中发着光，就这么昂然走了出去。
看着他走出来，三大圣地的所有人眼中尽都发出了光。
就算死，就算错，也无人可以剥夺我们圣地所坚守的万年荣耀！
所有人突然感觉到，自己心中那曾经消失过的信念，又有如潮水大涨一般反扑回来。
直到三大圣地的一干人走出好远，卿玉轩的声音才好像是思考着的样子，远远地传来。
“虽然我对你们圣地到现在还是存有成见！虽然我杀了你们很多人，与你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有冤仇，虽然你们曾经做错了很多事，注定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但，此刻，我为我曾经怀疑过你们的用心，表示歉意！”
卿玉轩郑重地道，“我道歉！”
卿玉轩这一句“道歉”，说的格外沉重真挚。
在听到这三个字之后，三大圣地众人尽都闻之动容，他们真正不敢相信堂堂灵君，居然会向他人道歉，还是如此郑重其事的道歉！
就因为这三个字，竟然有不少人的眼中一下子涌出了热泪。
甚至有几人，鼻音浓重的抽噎了几下，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来自于灵君的道歉！
虽然这位灵君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她全不将天下苍生放在眼中，放在心上，天下苍生也向来不是她的责任。
但此时此刻，能代表天下苍生说出这一句话的，却只有卿玉轩！惟有卿玉轩！
此时此刻，源自于卿玉轩的这句话，不啻是得到了天下苍生的承认，真正意义上的一言九鼎。
苏云白豁然转身，所有人同时停步，转身，向着大帐中，抱拳一礼。
“死而无憾！”
这却是三大圣地所属所有人的共同心声！
从苏云白口中说了出来，虽然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但这其中包含的复杂感情，纵然是普通人轮回百世也是未必能体会的，更不能经历的！
然后，一干人等齐齐转身大踏步而去，再没有回头。
长空中风声呜咽……
在半个时辰之后，卿玉轩派人送过来数千只简陋的纸袋。
吩咐，又或者是要求就只有一个。
将你们的随身物品，不需多也不需要贵重，或者只是一片衣襟，一缕头发都可以，放进这个纸袋之中，然后在纸袋上，写下你们每个人的名字！
以及，本人最想说的一句话。
卿玉轩并没有具体说明这纸袋的具体作用，但三大圣地的所有人，尽都清楚地知道这只纸袋的作用，能够承载什么。
每个人分发了一个纸袋，在这一刻，这些简陋到了极点的纸袋，平常时，或许一文钱就能够买十几个。
但现在，在圣地数千高手眼中，这，无疑是最珍贵的东西！
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曾经在这场大战中尽过力的证明，就算是自家生命，也不如这纸袋来得更重要！
是以，每个人都珍而重之的将纸袋接在手中，贴在脸上，捂在胸口。
整个圣地的营地一片沉静，一片肃穆。
…
…
此时，前方的战场之上，战局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艳倾绝的那身清雪白衣，现在已经变成了血衣。
右边脸上，留有一片血污刀痕，头上，也隐隐有鲜血在不时流淌，至于身上，前胸后背大腿各处更是不知道已经受了多少的创伤。
但他挺拔的身影依然疾掠如风，孤傲如鹰！
此刻，艳倾绝手上原本把持的那把制式长刀早已经不知去向，已经换做了一把异族人的专用战刀。
在无数次劈砍之中，那把质量上乘堪称为神兵利器级数的长刀早已经化作齑粉，至于现在他手上的这一柄，却也已经是他抢来的第六兵器了！
甚至此刀现如今也已经变成了锯齿形状，未必能再支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