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男人都喜欢去的地方
很多人喜欢成为焦点，可是一说焦点，我就会想起小时候拿着放大镜借助阳光在地上聚集而成的那个“焦点”，还有焦点下那只被我烤糊了的黑蚂蚁。
所以，我极度不想成为任何焦点，为此，升高中前甚至想到考试故意考差点，考个中等水平就行，混迹于人群里，无声无息，乐得安静。
可是关于考试这件事，属实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每当步入考场，仿佛都有一个神秘的灵魂附体，很多我觉得不会的题，落笔的瞬间，答案却总能行云流水般地写出来。
这实在是令人无奈的事。
学习是无力改变了，只能从其他方面着手，所以我尽力让自己边缘一些，拒绝任何出风头的机会。
这也是此刻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写在黑板上竞选班干部的时候，我倍感惶恐的原因。
班主任写上各个班干部的职务，然后又写上成绩前几名的同学名字，这就开始委派了。
由于入学成绩在班里是第一名，我的名字就排在了最前头，班主任念了下我的名字，然后说让我当班长。
我一想到班长是这个班级的代表人物就心慌，又一想到班长是班主任的狗腿子又觉得特别心慌，不断在心里默念，这班长是万万当不得的。
我站起来说不想当。
班主任厉声怒喝，说选谁当班长是对谁的肯定，班长是光荣的，是有崇高使命的，是不容推辞的，是。。。
我皱眉暗道完了，正在紧要处时，忽然又福至心灵，眼一斜，瞥见黑板上最后一个职务—团支部书记。
这可是个好差事，直接跟级部里对接，事少，平常跟班级里根本没什么牵扯，完全是若有若无的一个职务。
想到这，我稍稍沉思了一下，转而换成一副真诚殷切的面孔跟班主任说:“老师，我的梦想是当兵，是入党，所以我想先从入团开始，成为一名优秀的共青团员，我要竞选团支部书记。”
老师看我一脸热切，略一犹豫，不无遗憾地叹息一声:“觉悟还挺高，行，团支部书记就你了。”
我赶紧满心欢喜地坐下。
第二名徐静顺势成为班长，这个姑娘听到自己被选为班长，初初有点呆滞，待清醒后，满面得意，像是脸上绽开了一朵花。
我发自内心很同情这个女生。
说什么竞选班干部，其实后面班干部基本都是班主任按成绩来分派的，毫无民意。
指派的班干部大多数我都没有印象，只看到一个接一个站起来又坐下，最后只记住了那个班长，还有另一个，学习委员，一个长相可爱的女生，听到自己成为学习委员后，蹭地站起来，表情无比认真，像参加颁奖典礼:“谢谢老师，我一定会努力，不辜负老师的期望，协助老师做好各项工作。”
我暗暗佩服，这位同学，当真是做狗腿的好材料。
晚上回宿舍，张博来找我，把我喊阳台上，递给我一根烟，我颤抖着接过，心下一紧，这货不会是又来传授我什么绝技的吧？
还是说来检查我鼻孔喷烟有没有坚持锻炼？
我还未开口，张博笑嘻嘻拍打着我的肩膀:“知己啊，知己。”
我一脸问号。
张博又说:“你说你梦想是当兵入党，这也是我的梦想啊，想到自己穿上一身军装，那派头肯定贼拉风！”
原来是这事，我淡淡“哦”一声:“我就是不想给老师当狗腿，梦想什么的都是胡扯的。”
不料张博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跳开一步远，拿着烟头的手指着我情绪激动:“你个渣男，你侮辱了我的梦想。”
我一看大事不妙，马上堆满狗腿的标准笑容迎合他:“其实吧，说完后我想了想，当兵入党真挺帅的，我也特想实现这个梦想。”
张博听我这么说，果然平息下来，凑过来一些:“我就说嘛，哪有男人不喜欢当兵的。”
我点头称是:“那是那是，男人都喜欢当兵。”
风爬过窗户撩起我一身鸡皮疙瘩，我蹲了下来，张博跟着我一起蹲下，诡异地笑着:“来，我再教你一招。”
我心里咯噔一下，终究还是完了，这厮果然又要折磨我。
只见他狠狠深吸了一口烟，蓄势待发，正要开始表演，头顶突然想起一声炸雷般的怒喝:“你俩干什么的？！”
这一声怒喝，把我吓得浑身一哆嗦，不过由于我手里此时是没有烟的，所以哆嗦过后，我倒并不是很慌。
倒是张博，在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条件反射般手掌下翻，挡住火星，继而迅速把烟头塞到脚下，无声无息，一气呵成。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套花活是怎么练出来的？
班主任居高临下看着我们，又问一次:“你俩蹲这干嘛？是不是抽烟的？”
我极力表现得自然一些，淡定地回答没有。
我转头看张博，当时那个画面直到很多年后，每每想起来，都还是抑制不住地会笑出声。
只见张博猛地站起来，腰板挺直，苍白开口道:“没有，老师我没抽。。。”
说到后面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在他开口的同时，他的嘴里，鼻孔里，全都往出冒着烟，就在一片烟雾缭绕中，他说他没抽烟。
班主任看着他那个样，憋不住笑了出来。
张博一脸尴尬又不敢吱声。
最后班主任没收了他的烟，罚他打扫教室一个星期了事。
班主任走后，张博跟我说:“好兄弟共患难，这一个星期，就辛苦你了。”
“。。。”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天气不好，让人有点孤独，也可能是我本来就太孤独，所以当张博说出兄弟这两个字的时候，我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山呼海啸流淌过去。
跟张博成为兄弟，我才知道，这家伙是个富二代，豪，真的豪。
衣服除了阿迪就是耐克，抽烟抽中华，食堂打饭都是五块钱一份的菜，买东西从来不看价格，每个月零花钱够我用一年。。。
最让我觉得世界观崩塌的是，这家伙此刻在用营养快线漱口！
看着他咕噜咕噜喝进去吐出来，一大片乳白色胶状液体，我感觉自己喉咙极度不适，一转头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呕了两下，我又有点心疼自己。
张博吐出来的是营养快线，我吐出来的。。。
唉，什么世道？！
张博看我蹲在地上干呕，忙问我怎么了？
我指着他的营养快线，目眦欲裂，表示强烈的鄙视:“你太恶心人了！”
他嘿嘿笑着晃了晃还剩半瓶的营养快线:“这两天火大，嘴里生疮，用清水漱口太苦，试来试去还是营养快线味道好。”
试来试去。。。
我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打击。
张博漱完口，我也呕完了。
他突然对我眉毛一挑，阴恻恻道:“今晚上。。。”
我有一种很不美妙的预感。
“今晚上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
“不去，我要做卷子。”
“那是一个男人都喜欢去的地方。”
“晚上喊我，不喊是儿子。”
“。。。”
晚上熄灯后，张博果然来喊我，先教我把床铺整理一下，塞了几件衣服进去，伪装成有人的样子。
弄好后，我跟着他来到洗刷间，从洗刷间窗户跳下去，翻过学校围栏眨眼到了外边。
我以为要逃出学校一定得钻个狗洞什么的，没想到，原来是这么简单。
学校远离小城闹市，在一片新划的开发区，四面都是野地，种满了玉米，只有一条水泥路从学校门口通到主干道。
我刚要起步往水泥路走，张博一把拉住我，悄声说:“我们走地里过去，路上太显眼。”
听他一说，我连连称是，暗道疏忽，由此我也彻底放下心，这方面，张博是行家，听他的准错不了。
刚走出没几步，张博又嘿嘿对着我笑:“没想到啊，顾西东，你也好这个？”
我脸一红，腼腆地笑笑:“学习压力太大了，我也需要放松放松。”
“胡扯，班里盛传的一句谣言说，顾西东不是个东西，整天不学习，考第一呀考第一！”
我暗暗心惊，这是哪个王八犊子散布的谣言，你才不是个东西。
我问张博听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张博说这是他自己编的。
这个超级大沙雕。。。
刚要开嗓大骂，转念想到如果把他骂急了不带我去那个地方了，有点得不偿失。
我无奈地撇撇嘴:“我学习好是天生的。”
张博点头应和:“我就说嘛，这跟我天生家里就有钱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张博，我们快走吧。”
月光铺满整个大地，莹莹飞舞着些许小虫，夜色凝集成远处高楼的模糊轮廓。
影影绰绰两个少年，一路分棒子拂玉米，徐徐奔向传说中男人的天堂。
。。。
有人说，不要盲目地去做一件事，凡事都要问个清楚明白。
还有人说，对一件事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直到我一路心潮澎湃跟着张博在野地里夜行四十分钟后站在一家透着森森阴冷气息的黑网吧门口时，我才深深佩服，说这话的那两个人是有大智慧的。
“我累了，我要回去了，我卷子还没做完，我走了。”我平静地对张博说。
此刻我实在不想再骂他了，这事确实怪不得他，跟一个沙雕交朋友，本来就是我的错。
我转身开始走，张博在后面喊我:“喂，顾西东，你别走啊。”
我摆摆手，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我越走越远。
“我有那种网站，你不想看吗？”
我停住了脚步，又想到好事多磨这个成语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然而事实证明，除了学习好和有钱这两种能力可以天生就拥有，沙雕这种技能也是可以天生的。
当张博颤抖着手输入网址，随后跳出来大阅兵视频的时候。。。
我认命了。
既然无力反抗，那就安心睡吧。
我睡了。
真的睡了。
叫不醒的那种睡。
睡梦中，迷迷糊糊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受了伤，张博背着我穿过一片玉米地，敌人在后面穷追不舍，最后张博也受了伤，我们指着对方哈哈笑着，一起等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