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魂体
这边阎王殿中，沈去言早就睁了眼，见身旁女子趴在塌上，眼底满是青黑，也就按捺着不动，静静看着女子的睡颜
女子走遍四海替他寻觅药草，每日费上两个时辰来稳固魂体，实在是太过辛苦
她有些消瘦了，本就纤弱的身子，看上去愈发单薄
在他昏迷的这些日子，他半梦半醒，时常听到女子强忍的哭声
寂红一向如此，表面上玩世不恭，恣意洒脱，内里却是个极重情义的性子
他不想让那人以恩义困住她一辈子，只能破釜沉舟，将女子对那人情份一并抹去
还是平白惹她伤心了一场
男子小心翼翼施法将她手上细微的伤口愈合，在心底叹了口气
鬼界此刻正是生魂报道的时辰，忘川桥边人潮攘攘，小鬼们絮叨的伸冤声有些嘈杂
沈去言微微一动，想要施个噤声结界，却撞上女子尤带睡意的剪水眸
寂红脸上一喜，立刻扑过去将男人抱住“沈去言，你终于醒了”
女子独有的暖香让沈去言有些不知所措，耳后红了一大片
僵持了一会儿，男子缓缓将她抱紧，语气沉稳“嗯”
两人在这拥抱中心跳如擂鼓
庐月大喇喇的进门，不一会儿又急忙退出去“打扰打扰”
寂红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还带着虚张声势的凶狠“赶快给老娘进来”
庐月卸下自己嘴角的笑意，朝沈去言点头示意“殿下”
男人倒是面色如常的应了
可旁边的女人怎么看怎么心虚，遇上她的揶揄的眼神又故作镇定的瞪了回来
庐月故意使坏，嘴里振振有词念道“当时相见桂堂东，道罢胜常笑靥红。对面虚人无处避，转头佯看画屏风”
女子张牙舞爪，下一秒仿佛就要冲过来，庐月逗了一会儿，见她马上就要急眼，便收了笑
她轻咳两声，立刻转入正题“听说魔界最近有大动作，地府这边是不是要警戒起来”
“一应差事都照常吧，如今人间灾祸不断，轮回秩序不可打破，客栈多注意来人”沈去言虽昏迷多日但条理清晰，他看向庐月“往生镜虽然结善缘，但是魔族术法妖邪无比，逆天改命之徒也不少”
男人取出自己识海中的乾坤戬，递给她“以此物辅之，妖邪尽现，我”
庐月看了一眼红姐，见她点头，顺从收下了
“如今六界无主，天族散落四处，鬼界无援兵可至，一切要小心再小心”红姐细细叮嘱她
“往生镜自上次凡间吸食了步暄的内丹后灵识一直沉睡，必要时务必将它唤醒”
女子话语中带着深意，庐月一一应了
眼下说话不太方便，庐月磨蹭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等沈去言起身去大殿处理公文
这才拉着红姐去个静僻的角落。还没等她开口，寂红就已经伸手去探她的识海
她的灵力在女子识海中游走，女子灵力深厚广袤，气蕴深重，只是丹田处，那颗本应存在内丹消失无影
庐月感受到红姐的气息，乖顺的站在原地
寂红收了手，一脸疑惑“你出生时魂体受损，怎么这次在往生镜中走了一遭，反而魂力强劲了些”
她低声附和“我也还在纳闷，往日往生镜用作我的双生内丹时，不管吸收多少灵力，魂体毫无动静，怎么这次取情人泪差别如此之大”
寂红思考了一番“上次去凡间，往生镜除了吸食步暄的寿命可还有别的”
“浮光珠”
“对对对，浮光珠”她恍然大悟，自己怎么没想到用这个方法，庐月生来魂体受损，内丹全无，往生镜需要一个媒介来汲取万物灵力，因此它选择了庐月
庐月需要修补魂体，自然以它为内丹维持修炼，强大魂魄
浮光珠是龙族至宝蕴养魂灵最好不过，若是以它之力化入往生镜，可在六界寻找庐月损失的魂体碎片，直到最后神魂归位。
庐月的身份向来只有她和那人知道，这一环扣一环，计划缜密，确实是他的风格
庐月见对面人呆愣了许久，忍不住伸手在红姐眼前晃晃，反倒被女子痛打了肩膀
“痛痛痛”庐月龇牙咧嘴的赶紧让她松手
寂红叹了口气，又去拧她耳朵“怎么就跟个孩子一样长不大”
…
果然不出所料，寂红找到他时，男子正和简之在交代事情，慕容瑜的发色似乎更深了些，已然接近墨色
见到她来，男子丝毫不意外“沈去言上朝去了？”
他早庐月几日回来，匆忙将情人泪给了寂红便离开了，算算日子，沈去言应当无大碍
寂红想起当时自己赶人出去的泼妇样，不好意思笑笑“关心则乱”
慕容瑜毫不在意的点头，让简之退下“无碍”示意她继续“说吧”
“庐月的魂体是你…”
“是我，此事无需对她提及”男人并未否认
“你明知道无用的，你找的那个人身躯已经消散，她是她，庐月是庐月”寂红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怀玉和慕容瑜的前世她管不了，可是男人明知庐月寿命有限，还这么大费周折实在是做无用功
庐月虽有怀玉的魂体，但是每世只有百年生命，一旦百年后肉体自然消亡，又会由她送往轮回台，再渡忘川，再被往生镜选中，循环往复，她不是庐月，千千万万年来，她只是往生镜选中的魂体，被抹去灵魂，每世重演上一个庐月的轨迹
忘川河旁第一眼，她将瘦小的婴儿接回，轮回台最后一秒，她看着庐月的肉身湮灭干净
都以百年为界限，从女子的第一声哇哇啼哭开始到女子最后一缕魂灵气息，寂红对庐月的成长烂熟于心，这也是鬼界中人众所皆知的秘密
寂红眼底满是痛苦“你不是不知道…”余下的话她没说完，慕容瑜自然懂
在她认识他之前，男人已经在六界徘徊许久，从上古秘境到瘴气沼泽，都被他一寸一寸梭巡过。后来实在无果，男人来了鬼界，听闻忘川多游魂，慕容瑜被河水中的戾气灼伤的遍体鳞伤也不肯出来
沈去言无奈，只得让寂红用往生镜探查他的过往
庐月那时已经不知轮回多少世，还是半大个娃娃，知晓慕容瑜的意图后，寂红怕这男人真在忘川丧命，只让慕容瑜在暗地里看着庐月长大
百年之后又是百年，他同她一起不知见证过多少次庐月肉身的腐败消亡，他们不是没有为延长庐月性命费心过，可是都无用，往生镜顺应天意，他们不能逆天而为
“这世你贸然出现在她面前，我可怜你一片深情，并未说些什么，但是慕容瑜你要记住，万物自有法则，庐月百年夭折的命数从来没有转圜的余地”寂红强忍住眼底的水光，又接着说“补魂这一步难道我们曾经没做过吗，可是没用”
好几世，慕容瑜从六界搜罗来锻造魂体的仙器，庐月的魂体一时看上去完整强大，可不出三天，又变回原来破损的样子
“从庐月进往生镜中已经三日有余”慕容瑜表情冷静，仿佛丝毫不在意女子在说什么“这次我会让她活下去”
“可是就算她魂体在强大，也改变不了什么，她的命数，她的内丹，她的身体…”寂红实在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往生镜灵力何其强大，他一个命不久矣的堕仙又能抵抗多久
“你到底想什么”压下心底可怕的猜想，她看向慕容瑜，一字一句“你究竟在谋划什么”
男人微微一笑“我要替庐月锻造神躯，我要让她重新做回怀玉”
“你简直疯了”寂红满脸不可置信“你真的疯了，你知道这要付出多大代价…”
“我知道”慕容瑜轻描淡写，“我不介意”
慕容瑜望向远处广阔浩荡的天际，将未尽的话咽下
鬼界时间斗转星移，自从庐月第一个百年未亡之日开始，他的谋划已经开始生效，寂红心知肚明，只是不敢接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