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凤仙
庐月到大周朝国界时刚好遇上慕容瑜来迎她
男人今日换了一袭蓝色的长袍，显得那头张扬的红发也内敛了几分
“真巧，慕容大人怎么也在此”眼下人界的天还未全亮，清晨的雾气朦胧连带着说话也带了几分潮气
慕容瑜知晓庐月必定会趁夜离开，牧行目前在鬼界，害怕她一个人过于寂寞，所以从陈国出来后便在此处等她，
不过这些话也无需同她说
“霜重露寒，有阁主作陪是瑜的幸事”
“走吧”
庐月也不扭捏，既然慕容瑜有心帮她，又何必为了那边谈不上的芥蒂将人拒之千里之外
“此行需速战速决，我们还是尽快去找李勤”
“不必着急，现下正是早朝时期，不如先去集市逛一圈”慕容瑜提议
想来也是，庐月欣然同意
两人慢悠悠往西市走，许是他们来的太早，不少摊户才刚刚开门做生意
最多的还是早点铺子，透着热腾腾的蒸汽
庐月不由笑了笑“说来也巧，每次来这市集，看得最多的还是这琳琅满目的早点”
慕容瑜失笑“谁让阁主每每来的不是时机，这地方热闹起来可比鬼界阿鼻地狱都要拥挤”
阿鼻地狱是鬼界专门用来惩戒十恶不赦魂魄的地方，素来人满为患，后来实在装不下才又辟了极恶道，这个比喻倒是新奇
几道微弱的求救声传来，慕容瑜皱眉，悄悄使了一道隔声诀，将那恼人的呼救避开
又带着庐月择了另一条小道“走这边”
“好”庐月毫不怀疑，乖巧的跟在男人身后
丝毫没察觉隔着两条街道有人窥探的目光
眼看着两人越走越远，一身素缟的男人气急败坏的踢开脚边的草席“还不起来，人都走了”
在地上躺着装死人的左长老赶快爬起来，满脸无奈，自己堂堂一位魔界护法，这么大把年纪还在这里玩什么卖身葬父，还好清晨这集市是哪个无人，委实是面上无颜
长老又拗不过这位的奇思妙想，只能忍耐“接下来怎么办”
戚衍无语，他们俩到底谁是手下“你问我我问谁”
若不是自己刚重返六界，从前的部下只剩下左长老一人
这么蠢的谋士，他是真不想要
男人脑子灵光一闪，一个绝妙的计划又展开“跟着他们”
慕容瑜不是在庐月身边装什么沧海故人吗，他戚衍偏要横插一脚
且看看谁更厉害
庐月两人一路晃悠，日光渐渐有些刺眼灼目
她也有些累了，索性邀了慕容瑜去茶楼吃茶
今日不知演些什么戏码，茶楼里人声鼎沸，庐月脚还未踏入就看到里面穿梭拥挤的人群
还没等她犹豫，店小二眼疾手快就将二人拉了进去
“今日小店特色，何家班早茶表演，这可是当地最有名的戏班子了，二位客官可不能错过”
此时台上演出的人正在开嗓，乐人已经架好乐器准备吹拉弹唱
有小伙计上前报幕，此时想走也走不了，二人只好就着空位坐下
庐月正准备同慕容瑜说些什么，就听见旁边的茶客窃窃私语“今日小凤仙在西市卖身葬父，你去看了吗”“在西市？我一直守在东市来着，实在是渴得慌，先来喝杯茶”
“我也是”有人闻声而来“小凤仙家不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户吗？怎么…”
“谁知道这有钱人怎么想的，小凤仙素来行事荒诞不羁，最近我们也不过去凑凑热闹，欣赏欣赏美人罢了”“那确实，此人容貌在这城确实数一数二”
几人呷着茶似乎对那小凤仙的相貌赞叹不已，倒让庐月生了几分好奇，一时间忘记了方才想说些什么
这凡间的戏文千篇一律，点心倒真是不错，庐月正埋头尝着碗里的月牙酥，不知不觉中台上的戏唱临了，直到二胡声响起，女人才朝上面望去
头发花白的老者抱了柄二胡被一位身着银白纱裙的蒙面女子搀扶着上台，女子发间一朵曼殊沙华光华流转
“小凤仙小凤仙小凤仙”周围人声随着两人的登台渐渐嘈杂起来
原来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小凤仙，女子体态轻盈婀娜，先不说那面纱下的面容如何，但是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却做不得假，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戚衍瞥到庐月的目光正朝他看来，将眼里的楚楚可怜又添了三分，给她抛了个媚眼，饶谁望过去都是万种多情
庐月被女人挤眉弄眼的神情弄得有些愣神，一时脸上有些扭曲
替她倒茶的被慕容瑜见她脸上怪异的表情，也顺眼望过去
左长老见两人上钩了，一时紧张，拿起弓就随意划拉
琴弦松松垮垮，发出锯木般难听的声音，在一旁装端庄的戚衍不满的给了他一拳头
慕容瑜忍不住皱了皱眉，再仔细一看，站在拉二胡身侧的人却十分熟悉，心下了然，不由得嗤笑戚衍拙劣的演技
“卖身葬父行不通又跑这儿来了，还真是不死心”慕容瑜失笑，索性也不阻拦，看到这此到底又演得哪一出
台下众人被这突然发出的乐声惊得一时平静无话，只顾用手捂住耳朵
有人小声嘀咕“这还不如村头三大娘刷恭桶时的叫骂声来的好听”
庐月一言难尽的看着台上二人，不由自主的点头赞同方才开口的人
左长老连忙调整，卖力的拉着，头上汗如雨下，手上动作也渐渐熟悉，还好他当年在人间厮混的时候还算学了一点乐理，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时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有乐人歌声和唱
蒙面女子衣袖轻舞，衣诀翩翩，宛如雨下一株清丽的玉兰，饱受风欺雨打，楚楚动人
琴声渐渐平息下来，女人行谢幕礼，最后站在老者身旁默默垂泪，似在感慨自己身世飘零
二胡声哀婉凄凉，美人梨花带雨，身影绰绰
好一副美人垂泪图，台下人也被这场景感染，皆泪流满面，唏嘘声一片，恨不得化身那人手上的一方绢帕，好好宽慰宽慰眼前的美人
慕容瑜冷眼看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深沉起来，魔族之人，最善蛊惑人心
庐月有些稀奇看着自己掌心的水光，愣神过后反而笑得意味深长
红姐这算是遇上了对手
“美人虽美，演技却甚是不妙啊”她感慨
哭了这么半天，看不见一滴水光，若不是魅术早该让人赶出去了
庐月心直口快，反而惹了身旁一位中年男人不悦的目光，赶紧赔笑
男人本想发作，见她一个小姑娘也不和他计较，只是冷哼了一声，又朝台上欢呼去了
慕容瑜将手中的点心递给她“此处鱼龙混杂，要离开吗”
大早上看到这么一出好戏，庐月也生了兴致，兴奋得摇摇头
“我想看看他们到底卖的什么葫芦”
慕容瑜只好作罢，安静的陪在她身边，戚衍虽狠他入骨，却不会对庐月怎么样
他此番的目标在于接近他们，不如遂了他的计一了百了
一曲罢，小二上台来热场子“小凤仙，想必这位大家无比熟悉”
台下欢呼声仿佛要掀起半层楼
戚衍此时被小二带着站在戏台正中央，浑然不在意小二喋喋不休的话语，目光直勾勾盯着庐月二人的方向，透着阵阵寒光
着实不像个温柔的美人，身侧的左长老拽了拽戚衍的袖子“注意眼神”
戚衍这才回过神来，转眼间眸子波光潋滟，惹人怜惜
“真乃绝世美人啊”庐月身侧那位大哥连声赞叹
同行的人一脸坏笑“不如你把他娶了带回去，享齐人之福，说不定你还真是小凤仙的有缘人”
大哥连忙摆手，叹息“这可不能乱说，我家那婆娘连我纳妾都不肯，更别说领个男人回家”
那台上白衣女子竟是男儿身，倒是有一双雌雄莫辨的眸子
信息量极大的一句话，庐月一时惊骇，刚好饮茶，忍不住呛咳了一声
慕容瑜连忙给她送水“别急”
庐月脸憋的通红，两人一时也顾不上什么小凤仙是男是女
顺气抚背一气呵成，等她好不容易缓些了
台上的人不知何时已到了庐月眼前，周围人正满脸八卦的看着他们
慕容瑜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将戚衍和庐月之间隔开一定距离，故意膈应他“小凤仙姑娘何事”
好你个慕容瑜
戚衍忍住眼角抽搐，将这口气忍下来，也不理他
直直望着庐月，换上一脸娇羞，慢悠悠将手里的绢帕递给她“给”
庐月还以为是自己仪态不佳，连忙接过去将嘴角水渍擦拭干净，语气嗫嚅“多谢姑…”，又觉得这话不对劲，说姑娘也不是，叫公子也别扭“多谢”
还没等她考虑好如何称呼，茶客吵嚷的声音早就一阵一阵的扑了过来
“真是便宜她了…”“居然是她…”
小二一阵小跑过来，眉开眼笑“恭喜姑娘喜得良婿”
喜得良婿？庐月一头雾水，只能茫然的望着眼前的戚衍
女子，不，男子面含秋水，含情脉脉的握着她的手，一口一个娘子的叫着
庐月一时挣扎，居然脱手不得，当真蹊跷
在一旁的慕容瑜早就忍无可忍，见戚衍得寸进尺去抓庐月的手，立马一把推开他，将人护在身后“还请小凤仙姑娘自重”
这一掌并未带多少力度，没成想戚衍就势往后一倒，西子捧心跌坐在茶桌旁，语气楚楚可怜“是我逾越了”男人别过脸去，只剩下棱角分明的下颌角，更添几分风流多情
有人已经开始替他抱不平，戚衍一脸愧疚，柔声细语“是我不好，不怪这位公子”
论起做戏，这人当真一绝，庐月看得目瞪口呆，眼看往茶楼来的人越来越多，赶紧跑过去将男人扶起来“先起来”
世人多好美色，慕容瑜虽容貌和小凤仙不相上下，但输在气势过于凌冽再加上那一头红发让人下意识觉得不好惹，所以心理上会更偏向弱势一方
“怎么能打人呢”“这人实在是可恶…”看客越发激动起来，只差指着慕容瑜的鼻子骂了
庐月一脸尴尬，眼看男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只拉着慕容瑜的衣袖“此处不宜动手，稍稍忍耐一下”这话说出口，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庐月赶紧避难似得去扶戚衍，妄图让他解释解释，可那人一开口，周围人怒气反而更甚
戚衍听着众人对慕容瑜的指责，心里暗爽，柔弱无骨的靠在庐月身上满是挑衅的看着对面气的说不出话的男子“奴身如浮萍，只盼娘子垂怜”
此时店小二也见缝插针“小凤仙已经将绢帕给了小姐，代表心里已经选定了您…”
原来此次演出是为了给他择亲，方才她和慕容瑜因为那点小失误刚好漏听了最重要的话，难怪周围人见小凤仙往这边走时欢声雀跃，难怪她接过绢帕时众人遗憾不忿
慕容瑜晃了晃她，示意回神
庐月觉得只觉得此事玄幻，饶是知道眼前是计，却不得不配合此人演下去，连忙找了个借口拒绝“我平日四处云游漂泊，自己生活尚且勉强，更别说养活两人了，实在辜负公子厚爱”
戚衍立马飞快回复“奴家有钱”说着又把左长老招来
老叟会意，将怀中的一捧银票大喇喇拿出递给她“我家公子说过，日后这一切都是意中人的--也就是姑娘你”
戚衍一脸得意，还好他提前做好了准备
可怜的庐月被银票塞了满怀，一时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拒绝，只好求助般望着慕容瑜
慕容瑜轻咳一声，许是被她这么直愣愣望着面色有些不自然“她已有家室”
庐月故作镇定，立马挽着他，点头附和，说道朝着戚衍致歉“实在是辜负公子，委实我家这口子不太能容人”
“不若休了他，奴家从不善妒，对姑娘更是一片真心”戚衍开口直截了当,转而又道“若是姑娘不舍，奴家做大他做小也是可行的”
慕容瑜捏了个诀，想着从哪里开始出手才能让他成功闭嘴
“反正奴家此生非姑娘不嫁”男人眼底带着万分坚定，这话实在说的有些绝对
庐月拿不准他到底想干什么，一时未开口
听闻男子说的话，周围人不由得有些酸溜溜的看着庐月,这人姑娘家小小年纪不仅有个这么俊美的夫婿，还得了小凤仙青睐，委实是命好了些
一旁的慕容瑜怒极反笑，终究是忍不住反唇相讥“小凤仙姑娘的口气还真是大”
这人一肚子坏水，戚衍对这称呼也不生气，只是轻柔问道“这位公子是否有些眼疾，奴家乃男儿身”
慕容瑜不置可否，只拉着庐月起身就走，话中意有所指“我们的事耽搁不得”
庐月点头，两人疾步走到门口，掐了个诀化烟就往皇室方向去
就一眨眼功夫，众人再往那处看时哪里还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