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过犹不及
庐月晚上又成功的失眠了，她捶胸顿足的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快的答应慕容瑜，用牧行的话来说就是“毫无女子该有的矜持”
和慕容瑜约好辰时出发，还早得很，她只好瞪着眼睛等待天亮，莫名有些恼羞成怒，等阎王回来，一定要让他把乾坤戬撤掉
以前鬼界四季不明，昼夜不分的样子也挺好的
庐月眼皮慢慢阖上，不知不觉间已经睡了过去
“放开我”她大叫着从梦中惊醒，心有余悸，直愣愣的又倒下去，眼神飘忽没落到实处
这是她第二次做同样的梦
梦境里鬼魅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光怪陆离宛如魔咒一般盘旋在她脑海里
庐月缓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疑心是自己最近太过劳累，才会梦到如此荒诞的场景
刚好牧行过来唤她起床，庐月急忙洗漱穿衣，很快就将这场噩梦抛之脑后
慕容瑜和简之正在前厅等她们，两人皆一身玄衣，脸上写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各方面都很一致的主仆俩
反观她和牧行，全身上下找不出丝毫的共同点
慕容瑜也正看着看着她们，庐月一袭广裙，轻柔灵动，只是脸上微微感觉有些精力不济
“早啊，阁主，昨夜睡得如何”
她礼貌颔首，神色恹恹“尚可”
尚可，尚可便是不好，慕容瑜眼波流转，不知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庐月也没心情和他寒暄，招呼一声便要起身出发
没想到一只手将她拦下，指间温热，慕容瑜递了一颗药丸过来“吃了吧”
庐月正准备婉拒，还没张口，丹药已经顺着她的嗓子眼下去
“吐息丸，可暂时缓解体内浊气”
等庐月反应过来时，男人只留下一个施施然的背影
四人刚进燕国都城，就看见城门内聚集着乌泱泱的百姓，原来是燕王悬赏张贴的告示
简之走过去时还引起不小的骚动，周围人群窃窃私语
“看样子又有一个修仙的来送命了”“哎，别说了，祸从口出…”
慕容瑜不动声色的给他使了个眼神，简之会意，撕下皇榜就递给他，这一举动引起一片哗然
四人倒是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等待官兵前来
在一旁的守城军见有人揭榜，传唤仆从说了些什么，立马就有人过来迎他们往皇城方向走
“就是你们揭的皇榜？”来人身材魁梧，一把络腮胡直挺挺的立着，语气十分威严
慕容瑜温和一笑“正是”
那将军仔细打量眼前的男子，一袭玄衣，眉眼冷峭不失干净利落，眼眸漆黑狭长，却又温润如云，再加上那头红发，风致如妖，不像是修仙之人
再看他身后几位，气度身量都不似这凡尘之中的人物
他一时间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这几人带进去
慕容瑜似察觉他所想，笑容温厚，话语中暗藏玄机“将军放心，在下几人既然揭了榜，必定一诺千金”
闻言，男人不便再说什么，近日燕国因无双公主的事情兄弟们死伤无数，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燕国国君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还没等他们到达偏殿，他已经急着传唤他们过去
王座上的男人一脸痛色，目光殷切，全心期盼仙人救他于水火之中
“寡人的公主就拜托各位了”
“陛下放心” 慕容瑜拱手行礼，面上波澜不惊“还望陛下多与在下讲些公主失踪前的经过”“没问题”老国君眼底满是信任，娓娓道来，只是说道那护卫时言语中带着一丝冷意，隐隐不屑
等四人从皇城出来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牧行和简之前往妖族打听消息还没回来，两人索性就近去旁边茶楼坐坐
从楼廊间穿过，刚好茶楼说书先生刚好开讲，“今儿个老夫来说说无双公主”
看客发出一阵唏嘘声“我说老先生，现在可不行兴说啊”“就是就是”
众人附和，都吵嚷着要其下台
那花白老头也不慌不忙，故作高深摸着胡须“今天说的这段，各位还真没听过”他压低声音“在下说的是燕王执意发兵妖族的隐情”
“这事谁不知道啊，就是因为无双公主”前排一个书生站起来，大声催促老人离开
“非也非也…”
庐月虽也半信半疑，脚步还是停下
慕容瑜会意，立刻叫小二给他们安排了个前排座位。视野辽阔，可以将说书人的动作尽收眼底
说书人还在继续卖关子“这一切还得从二十年前无双公主的生母叶妃说起，还望各位看官耐心听老朽慢慢揭开背后的谜团…”
“叶妃？燕王可没跟我们说过这号人物”庐月凝神听着
方才在燕国宫内，燕王虽表面上急不可耐，仿佛真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父亲，但和慕容瑜谈话间言语间逻辑清晰，又对两人提出的问题遮遮掩掩，内里必定有什么更深的辛秘不足外人道
提及鲛云纱时满口应下，看上去全然不在意手中宝物
她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慕容瑜
男子正侧过脸盯着楼下的说书人满眼探究，恍然未觉对面人的视线
“那个小太监跟你说了什么”庐月用手在他眼前晃晃，无意间触到他的额心，入手肌肤温热滑腻
男子似乎被这动作惊到，神情骤然变了变，面带阴鸷，戾气一涌而上，有着嗜血的杀意
庐月一时间愣住，久久不能从他刚才释放的威压中缓过来，
慕容瑜同她和善久了，竟让她生出其温和可亲的错觉，这大概才是他堕仙入魔的真实样子
他回过神来，看清眼前人，低声道歉“抱歉，方才是我没控制好体内气息”许是怕魔气横冲直撞惊着庐月，抬手便要察看其脉搏
庐月此时灵台已经清明，不动声色的避开，故作轻松的挤出一丝笑意“多谢大人，我无事”
慕容瑜见她一系列动作，自嘲似的笑笑，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台下已经不知说到哪里，两人都没心情再听，有一搭没一搭的岔开话题，粉饰方才微微凝滞的气氛
“你说鲛云纱有利于抑制体内心魔，如今时间有两块鲛云纱，不若到时候跟无双公主做个交易，岂不是事半功倍”庐月随口问道
“过犹不及”他微微一笑“鲛云纱传说是上古时期女娲真神所造，赐予鲛人一族的宝物，奈何凡人盘踞山海湖泊，鲛人宜居之处所剩无几，鲛人一族自此消踪灭迹，鲛云纱沦落在凡世，后被陈国所占，奉为国宝”
“那怎么又到了燕国”方才说书人所说的话她是一句也没听清，只能央着慕容瑜再讲一遍
“叶妃便是陈国公主，当年陈国势微，燕国兵临城下点名要其和亲，从此大战止戈，两国建为邦交”
“燕王倒真是好算盘，美人和天下都到手了”庐月不由得对皇城里那个老泪纵横的中年男人看法有所改观，此人城府极深，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没错”慕容瑜点头赞许她的看法“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是求娶燕国公主，可在那招降书上又模糊提及鲛云纱，彼时陈国国内大旱，田地寸草不生，百姓天灾人祸，只好舍了宝物，同公主一起入了燕国”他顿了一下，目光投向台下说书人
“叶妃入宫后，盛宠无比，一时间风头无人能及，直到怀孕诞下一女婴，燕王大喜，赐封号为无双，公主快要成年之际，叶妃突然暴毙身亡，一代佳人香消云殒，燕王追封其为王后，这君王看似深情，可背后真相无人知晓，听说叶妃死后，殿内近三百名宫女悄无声息的被遣散去了别国”
“这叶妃的死啊，事有蹊跷，保不齐就是燕王害的”说书人也刚好讲到这段，绘声绘色，吊足了人的胃口
老头拿着一把折扇装腔作势“欲听后事，请听下回分解”听众正在兴头上，哪里能让他离开，抓着人袖子就不让走
庐月看着下面这出闹剧，见那老头一大把年纪了，正准备出手帮忙，一只手横在她面前
原来是慕容瑜
他神色镇定，示意庐月看那说书人的手“稍安勿躁”
似乎是被这群人吵嚷的烦躁起来，老头指间俨然已经聚集了一团妖力，还没等他发作
红发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眼含笑意“老先生，在下想请您单独说一出”
眼前男子虽带着笑，却莫名让人感到一股寒气，他不由得生警惕之心，细细打量慕容瑜
两人相立而站，隐隐有对峙之意
众人被其气势所震慑，纷纷让开
慕容瑜带着那人回到隔间，花白老人此时已经成了俊美少年，清隽秀气
意料之中，庐月倒是没多少惊讶
少年言语间似有不忿“你们二人找我何事”走路扭扭捏捏，仿佛被什么束缚
想来是慕容瑜在他身上打了什么法咒
慕容瑜气定神闲坐下：“你这些事情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我自己编的”少年梗着脖子“还不许说书人自己编瞎话吗”
真是拙劣的谎言
“如今举国上下都在抓捕妖物，你不去逃命，反而有闲情逸致在这编瞎话，你觉得我会信吗”他抿了一口桌上的茶水，微微润了下嗓子，小二似乎上错了茶水，苦涩异常，慕容瑜不自觉皱了皱眉头，只好囫囵咽下。
眼前这少年满嘴没一句真话，他不欲浪费时间，直接了断的开口“你把无双公主藏哪去了”
少年瞬间慌了神，眼神飘忽不定还是嘴硬“什么无双公主，我不认识”
庐月无奈扶额，真是个实诚孩子，每一句话都这么破绽百出
说话间，牧行和简之回来了
“主上，据妖族所说，无双公主确实被那个护卫带走了，他们也不知道其具体消息”
“但是他们给了一副那小妖的画像”牧行插嘴道
在一旁的少年身体瑟缩了一下，微微侧过脸去，似乎在躲避什么
庐月见少年这幅样子，心里了然，存心逗弄他
慕容瑜见她眼睛滴溜溜的转，就知道庐月要开始捉弄人了，索性不做声，任由她去
她捉黠的让简之他们赶紧把图展开，男子面容缓缓展露出来，俨然就是身旁人的模样
“巧了不是，怎么是您老人家啊”庐月一声惊呼“您不是不认识无双公主吗，抓她干嘛”
煞有介事替他分析起来“莫不是您弄错了？”
少年被她激得忍无可忍，耳目赤红的辩驳“不关你的事，你一个…”
谩骂的话还没说出口，慕容瑜早已封了他的嘴，禁言符贴上去时倒是十分响亮
有口难言,少年只能愤恨的盯着几人
慕容瑜全然没接收到这些目光，当着他的面就和庐月商议
“这小妖既隐匿身形，扮做说书先生躲在这茶楼之中，想来无双公主也在不远处”
庐月点头“这小妖擅变化之术，日日都来这茶楼讲书，方才你不在时，我听伙计说他就住在邻街宽水巷子，说是还有一个及笄的女儿，相必就是公主了”
闻言，少年挣扎的更厉害，庐月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看来没错了
几人来到伙计所说的地方，刚一进门，正在院子中晾晒草药的女子拔腿便跑
牧行眼疾手快，很快就将人抓住带回来
女子瑟缩在角落，神色戚戚“不要抓我”
女子身如浮萍，前途未知，害怕他们几人也正常
庐月耐心的蹲在地上，视线与她齐平，慢慢安抚她，努力让其冷静下来
“别怕，公主，我们是来救你的”
女子还是心存防备，警惕的抱着腿不去看他们，身体微微颤抖
与他们同行小妖情绪也激动起来，拼命挣扎，似有话要说
慕容瑜见状便给他解了禁言咒
少年语气已经软和下来“放开我，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庐月朝慕容瑜点点头，无双公主惊吓过度，恐怕只相信这小妖
术法刚一解开，少年便扑了过去，声嘶力竭的嚎叫起来“公主，公主”
庐月被撞的趔趄，牧行一个箭步过来才勉强扶稳她
这人真是莽撞，她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大吼大叫的人，正好瞥见无双公主挤眉弄眼拼命给那小妖使眼色，奈何少年哭得太入神，错过这场大戏
都是些什么人啊，庐月暗暗腹诽
慕容瑜也看到了这边两人的猫腻，深感头痛
索性让简之和牧行两人守着，带着庐月收拾了个石桌坐下，等那二人哭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