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与他
李福与迟衍真结束了交谈，一时间，两顾无言，氛围有些寂静。
李福的起身打破了房间内沉闷的气氛，先前一路到悦来客栈，除了迟衍真说的那句话，白青珩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也没见到。
随后，李福走到去床边，看看被窝里的少年，这一看，还真发现了不对劲。
少年似乎陷入了梦魇，即使是睡着，也紧蹙着秀气的眉毛。
是了，白青珩睡的并不安稳，这并不是一场美梦，也不能得到休息。
在悦景楼突然失去意识本就不是他意，他想挣扎醒来，可是一股温暖的安抚让他不再挣扎，也就沉沉睡去。
那股温暖，引起了白青珩本能的依恋，熟悉又安稳。
最开始，白青珩也是睡的非常安稳的，迟衍真将少年放下后，那股温暖消失，白青珩的梦境出现了莫大的变化。
并没有什么奇幻瑰丽的梦境，平稳的梦境破碎瓦解，深沉的恶意却扑面而来。
白青珩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应该是做噩梦了，不，是陷入梦魇了。
梦境之中。
朦胧的灰色雾气散开，面前截然不同的场景，映照在白青珩金色的瞳孔中。
乌云密布，云层翻涌，不见天日。
天空是暗色的、氛围是压抑的、人群是一批一批的。
五彩绚烂的法术，透明荧光的阵法，鲜红明艳的地面上，是刀气剑气割裂的痕迹。
亮与暗的对比，更为这份场景衬托出一丝诡谲。
白青珩还能看到，他们似乎在声讨着几个人，有些远，白青珩看不清。
下一刻，白青珩看清了。
干净整洁的地面布满了可怖的裂痕，裂缝之间盛着许许鲜红。
被讨伐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白青珩自己，那位白青珩，已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白青珩双膝跪在地上，而他的怀中，也不是别人，是那个足够关怀他、默默无声照顾着他、一直陪伴着的管家，李福。
李福已经奄奄一息，刺目的鲜色从李福胸口上的、耳目嘴鼻涌出，他颤抖的蠕动嘴唇，似乎在嘱咐着什么。
而这一幕，令得白青珩睁大了双眸，他不再好奇了，内心中涌起各种情绪，愤怒、恐慌、无措、害怕……等等。
白青珩似乎想要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他能看到他们在说着、在呵斥着，可是，他始终听不到任何声音。
白青珩跑过去想要触碰成年了的他和危在旦夕的李福。
突兀的穿过了两人，是影像啊。
白青珩看下自己的双手，也半透明的，他触摸不到啊。
这是记忆吗？这是谁的记忆？
“我”的记忆吗？
好熟悉，真的好熟悉，可是，他想不起来啊，真的想不起来啊！
白青珩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颅，蹲在了青年白青珩的背后。
无言的悲伤充斥内心，他好难受啊。
真的好过分啊，明明现在李福还在呢，明明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为什么会悲伤，为什么会难受，为什么想要哭泣，为什么！
背后的场景一寸寸崩裂，消散。
在后，便是一片静明，和无限的白。
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没有云层，也没有天空，但有光，足以照亮这一方纯白。
“你好，我。”一道与白青珩一模一样，但成熟许多的嗓音从头顶上传来。
一个人影站在离白青珩三尺距离的前面，白青珩缓缓抬起头。
同样的金眸，望向了对方。
一双晦暗难懂，一双澄清明亮。
一张成熟平静的脸庞，一张稚嫩青涩的脸庞。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是不同的气质。
“真好，这般纯真生动的我。”青年白青珩接着说道。
成年许久，已经风霜的他，温和又怀念的看着面前年幼青稚、未经磨难的他。
青年缓缓蹲下，捧起了少年的脸颊，细细描摹着，然后放开，起身。
“来，起来吧。”青年看着面前没有任何动静的少年，温声继续自语。
少年望着面前伸出一只手的青年，搭了上去，青年稍微一拉，少年便借力起身。
青年牵着少年，慢慢行走在这个纯色的空间。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而那个纯白的空间已经再度变化了。
他们走在水面上，一步一个波纹，波纹荡开，平静又无声。
最后，青年止步，少年也止住了步伐。
空间被分隔成两半，一半蓝天，一半水面，皆是一望无垠。
“这是哪？”少年开了口，道。
“终于开口了？”青年回头，浅笑着回道。
温柔又悲伤的气息溢出，少年一直都感觉到了，只不过，青年一开口，这气息达到了顶点。
“你很悲伤。”少年迟疑了下，道。
“这是你的内心世界，也是我的内心世界。我，确实很悲伤。”青年缓慢解释道。
“为什么会悲伤，是因为先前的那段影响吗。”少年询问。
“是，但不只是。”青年的看着少年的神色中透露出苦涩，道。
“都是在你身上发生的吗？”少年似乎听懂了，这样的惨烈的结果，应该还有更多更多，他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继续询问了。
“是呀。”青年应声道。
“能改变吗？”少年突然语气一转，道。
“不知道，我曾轮回数次，无一成功。”青年声音低沉了许多。
此话一出，神色中有些压抑，又有些疯狂。
“我是谁？是你？”少年看着面前情绪不稳的青年，又道。
“是。”青年压制着自己癫狂的情绪，闭眼回答道。
再度睁眼，青年眼神中的疯狂已经消散，青年转身，双手握住少年的双肩。
青年定定的盯着少年，一字一句的将他数次轮回的经历告诉了少年，得知的越多，少年面容也愈发惊愕。
“……这就是我的经历，也是你的经历。”青年说罢，松开手，似乎是终于能吐露这一切后，轻松了许些。
“只不过，这一次，通过数次失败中，逮住了几个入侵者，发现了他们身上奇怪的东西，也知道了，是那些奇怪的系统，在夺取我身上的气运，掠夺者这个世界的资源。为了保护这一世的我，也就是你，我将真正的灵魂送到了另一个世界，确实避开了那些入侵者的抢夺，这个世界的我就会以痴呆之症活着。待到时机成熟，便会归来。”
青年说完，解答了少年来此间的疑惑。
“那我的那个系统是什么？”少年脑中一闪，突然问道。
“是这个世界本来的意识。没有被破坏和污染的意识。”青年解答道。
怪不得，怪不得少年身上的系统说，他永远不会还他。
“那现在的你，呃，我，是同一个人，一体双魄？”少年白青珩不知如何询问道。
“不是。”青年听懂了少年的询问，又继续道：“你即我，我即你。”
“啊？”少年听罢，茫然道。
“哎，年幼的我确实天真。”青年看着少年的表情，叹气，找个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词汇，但少年能听懂的词汇，道：“这是是存留的一些记忆，你的记忆。嗯，记忆的具象化，记忆的拟人？应该是这个词。”
青年是白青珩这个转世数次魂魄的记忆，仅此而已，青年与少年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搞懂了吗。”青年看着面前有些悟了的少年，道。
“大概？”少年不确定道。
“融合完这些记忆，你就可以回去了。”那么我也该消散了。
青年并未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他本就只是记忆，这一次，他分开了魂魄和记忆，令那些入侵者、掠夺者无法探查他。
那是不是这一次，故事的终章不再这么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