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伤疤
从瑶倾宫出来，心里也并没有那么压抑。在后宫浸淫三年有余，好像对人的生死都没有那么看重了。
沁雪还在关雎宫朱鸟苑，我要去寻她。
匆匆赶到择灵那里，她难得地与沁雪说话起来。
“你来啦，快来坐。”
沁雪招呼我快进去，今日请安，没有仔细观察过择灵，发现她竟然有些憔悴了。
“娘娘进来吧，门口站着不好的。”
她把宫女们都打发出去，殿内只有我们三人言语。
“太后娘娘是不是快不行了？”
择灵突然发问，我和沁雪都是面面相觑，太后的病，这个真说不准，天天用药吊着。
沁雪习惯了打圆场，“太后娘娘福泽深厚，定然是寿比南山，你也别太忧心，身孕最要紧。”
“你不用这么说的，我知道她的病情。”
这下是又是我与沁雪一同惊奇了。
她神色有些黯淡，目光有些躲闪地看向殿外。
“早在我祈福的时候，我就已经算到了，本就药石无医，除非用造化千岁续命，最不济辟谷丹也是能让她多活几年的。”
“但是她本来就不怎么疼我，我仅仅是个四品文官庶女，很早的时候就跟了清一真人修行，她身体的这些状况，我和太医都看得出来的。”
我和沁雪安静地听她说起往事，真是好奇怪，明明我是设局的，我应该在风口浪尖，反而听了一个又一个的荒唐往事。
择灵收回涣散的目光，朝着我们笑起来。
“如果我知道，郑思檀用那种烂理由进宫，我也不会想着帮家族捞一把。可惜这里并没有那么多的荣华富贵给我享用。你们知道吗，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奉天楼想要和皇帝拉近关系，才把郑思檀送进去的。”
“后来我发现并不是，她居然爱上了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她无依无靠，而我的靠山也要命悬一线。”
“那你，为什么非要用献身为皇上消灾的理由进宫。”
我这般犀利地掀开了她的遮羞布，她没有表现得多惊讶。
“一个理由，就把自己作贱了。”她自嘲着，又殷切地望着我。
“娴贵嫔，我真羡慕你，置之死地而后生，还是得到了皇帝的宠爱。”
“他都不舍得来看我，那么多妃嫔，她们也没有怀孕，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沉默了，我也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想问。
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后宫里的妃嫔，连宫女都算是他的女人。
即使我不知道他最后会夺得太子之位，在我流浪的时光里，我依然相信他会在京城等我。
真是好笑，真的是。
不过再怎么样，我都不希望择灵忧伤至此，或许是因为我有了宜瑛，此时此刻竟然生出同病相怜的感受来，她这样苦楚的滋味，我早就品尝过了。
我起身过去抱一抱她，她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做，任由我哄着。
像是在哄女儿，心里同时下了一个决定。
“你要是想在后宫活命，你生下的孩子就给贵妃抚养。”
我不知道择灵现下是怎样的表情，但是沁雪，明显是呆住了。
但这是我和贵妃最开始的『交易』。
“你仔细想想你的身子，就你这样日日思虑过度身形憔悴，别人就算不动手，你生不生得下都难说，别说生下后再花费心神抚养。”
“本宫可以给你这个机会，只要你愿意，荣华富贵仍在，她也会专门安排太医照顾你，就算太后不在，你与你的孩子也会性命无忧。”
我放开她，面朝殿外随她思考，我就像一个判案的青天老爷，要把她的命数定下了。
呵，恶人。
“我答应你。”
我以为她会犹豫的，没想到这么爽快。
“那你改日就去瑶倾宫与她说吧，要是后面可以的话，让她给你挪个宫殿。”
我回头看向她们二人，沁雪一言不发，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择灵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仍然是勉强地笑着，随即又道。
“谢谢你，我不会觉得你这是威胁，至少这也是一条活路，没有了皇后与太后，我什么都不是。”
我哼了一声，往前与择灵耳语。
“把念兰给收拾了，别留活口。”
她看向我时眼睛微微睁大，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既然这样，本宫就先回去了，择灵妹妹还是好好养胎吧，别辜负了本宫的心意。”
说罢，我拉起沁雪就离开了这里。
沁雪这一路上都莫名的安静。
一路无言地回到宓秀宫，我与她一左一右坐在小桌旁，谁都不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她打破了这份尴尬。
“你和贵妃，很复杂，你还有事瞒着我吧？”
“是。”我承认了。
“我以为你会选择去子留母，贵妃跟我们……”
我打断了她，“只有孩子到她手里了，我们才会是一条船上的人。”
择灵死不死的，根本不重要。就算活着，她也不会踩温臻艳头上去。
她以为我生气了，过来贴着我软言软语地哄道。
“别生气……我并没有觉得你做得对错什么的，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被太后举荐入宫，靠山又快倒了……皇后又失势。”
她搂着我的胳膊蹭啊蹭，真的很像一只猫儿在撒娇。
我忍不住笑她，“别蹭啦，再蹭就皱啦。其实我没生气，这个只是报答贵妃的恩情。”
“你这让我想起一句话，叫，『慷他人之慨』。”
“应该是吧，反正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她那天晚上如果没有让人去通风报信，或许易珊绫当晚就了结我了。”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去凤仪宫请安的时候，易珊绫讥讽我窥她红梅，特地把院子里的红梅做成盆栽让我带回来，这些日子都忙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
想来她如今失势，这东西也没必要留着了。
“探月，找人把之前带过来的红梅丢了吧，做干净点。”
“是。”
沁雪忽然弹跳起来，“皇后送的红梅，我来这么多次，怎么没看到？”
“塞角落了，碍事碍眼的，就没摆出来。”我忽然思绪一转，后知后觉。
“你不会想要那盆红梅吧？品种是白须朱砂来着。”
我才下令处理了……这会儿指定被丢哪去了。
“哎呀，我才不要那个，你塞哪个角落这么能挡住，这么久我都没看到。”
她……这好奇的。这好奇的目光能不能收起来啊！
我不会说我把它塞进了一个犄角旮旯里。
“行了行了，之前你不是低落得不行吗，快给我做东西吃，我饿了。”
“咦，安平侯府大小姐压榨我了。”
……
不过她最后还是乖乖地一路哼哼去小厨房给我做吃的，看着就像是自愿的样子。
就说是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