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侍奉
送走了李常在，这宫里又安静下来了。
外边又开始下雪了，忽然想起许久没有给家里写信关怀一番。
爹爹偶尔会派人送些东西进宫来，只不过是些金银首饰让我收着。
今日怎么都是有些烦躁，宜瑛这样，我也闷在心里。
“探月，去拿纸笔来。”
我想写一封信回去，就当是疏解心中烦闷。
探月带了笔墨纸砚放置桌上，替我研墨。
我蘸些墨，心中思绪万千，笔悬于纸张上，恍惚间不知怎么下笔。
嫡母大概还是与爹爹琴瑟和鸣，生的弟弟应该已经长高许多了吧，妹妹不知道会不会在爹爹旁边承欢膝下。
想着这些，我似乎能动笔了。
『爹爹近时在府上身体可还康健？』
『年关将至，爹爹公务繁忙，府上事情繁杂……』
写着写着便觉不对，揉了这纸扔至一旁，重新写来。
『爹爹安好。』
『年关将至，爹爹事务繁忙，身体可还康健？』
『欢儿与宜瑛在宫中过得很好，欢儿住的披香殿，皇上做主替我修整一番。欢儿很喜欢。』
『嫡母和弟弟妹妹安好？有没有记得我的名字？许久没有见过他们了，大概也是快到了闹腾的年纪吧？』
行文至此，心中也没有那么烦闷了，只是总有那么一些话，写在纸上也是表达不出来的。
最后装进信封，题上『安平侯亲启』。
就这么轻落落的一封信，我也想不出再写些什么了，家长里短的东西，我总归是不会是爹爹选择去倾诉的人。
让探月差人把这封信送出宫去。
珠季又把宜瑛和息蕊一并带过来，我坐在小榻处随手写写画画，到底也是画得不成样子。她们几个则是玩乐肆意。
这样的场景，奈何我诗书才情甚差，一笔一画描绘不清的。
我并没有被人带着好好学过诗书，大小姐学习的管家之能、通文晓理、饱读诗书，我一点边也沾不上。
那些年寄居在烟花之地，诗书才情是姐姐们必须要拥有的。
我们不能擅自学习认字。
齐语阁对此要求更为严格，歌姬舞女不仅要会弹琴唱曲儿，还要自己学会填词自学自创。
毕竟这等地方，接待的多是达官贵人和风流才子。有些家财万贯的老爷或者是纨绔之子，作为粗俗者来此地好色爱色也屡见不鲜，来着到底也是图个新鲜与快活的。
赎了哪位姐姐带回去当妾也是常见的事。
在齐语阁服侍的女孩子们没有那么好的福气，等到十岁也许都还可能是大字不识一个。
小女孩之死事件一过，她们把那里清理一遍，把一些破烂的地方修好了。就又让我们住了进去。
嬷嬷帮着我搬回去，警告我少和其他孩子来往。
我记住了。
天气越来越冷，我们要做的事也更多。
我们被挑了几个出去，被打扮得像个人样，去服侍要接待的姐姐。
我被挑出来送去一个姿色颇好的姐姐那。
那个姐姐的真名我一直都不知道，她也不告诉我。
她闲时便捧着一本书看，口里念念有词。
她问我，“嬷嬷有没有教你学过规矩？”
我点点头，表示学过了。
“那你会不会认字？”
我不敢说自己认得几个字的，上学的时候读的书哪有少的，只是怕她们把些罪名扣在我头上罢了。
“我不认得几个字的，姐姐就不用问啦。”
她“哦”了一声，要跟我说起服侍她的规矩来。
“你要听好了。”
“在我这里，要认字，得学写点字。”
“我接客的时候，你要在隔间守着，等我结束了，你要过来帮我收拾些。”
“不准把你看到的听到的说给你嬷嬷听，记住少说话，多做事。我在这的名字叫晚晚，平常叫我『晚姐姐』就行。”
她说完了她的规矩，又叮嘱我一番，去隔间找了本千字文丢给我。
娇柔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跟着我的话，住旁边的小隔间就成，那里也不曾用。我如今也还做不上花魁，这四五间虽说是我的，平常也是要来接待客人。”
我懵然道，“等你做了花魁，屋子会更大么？”
这里已经很大了。比我之前在府上的寝室还要略微大些。
她只说是会有自己单独的一层楼。
我跟着她，服侍她上妆。
她的胭脂水粉真的很多很多，我基本上认不出来有哪些。
“小欢，拿热水来。”
听着她的吩咐，我赶紧去旁边拿着她先前备着的热水过来。
待我端水过来，她又试试水温，把玫瑰花瓣撒入水里，把手放进去泡着。
泡了一盏茶的时间，我递了帕子过去给她擦手。
她再未曾吩咐我什么，又把手腕处、脖颈处抹上一些香膏。
好闻的味道，很适合她。
她朝着我盈盈一笑，“好看吗？”
我幼时不懂何为以色侍人，只觉得她面庞白皙，额头光洁。
柳眉舒展，眼中清澈又似有众多情丝在其中，眨眼间便是勾人心魄。又是一身月白长衫，腰间坠着浅色香囊，长发随意束着。
“好看。”
她穿得并不艳丽，反倒有些素净。
“小孩子的嘴不准骗人。”转手她便拿了梳子过来，要替我梳头。
晚晚很温柔，给我换了新衣裳，又替我收拾了一下我住的地方。
天青色的小袄，我很喜欢，只不过穿的是她的，稍微大了些。
“你呢，今晚就负责给我上茶水和吃食，桌上写了单子，你去绮梦轩里领。”
我连连应声，忽又疑惑起来，“我不用跟你出去吗？”
“不用，你只管看书习字，备茶备食即可，小炉子在第二个隔间里，你到时候煮好水，送过来茶叶和吃的放这里就是。”
“记着，别乱说话。”
不乱说话，这个可以保命，我记得住的。
她去了齐语阁楼下的厅堂，我则是跑腿去了后院绮梦轩。
绮梦轩听着倒像是谁住的一样，我到的时候，这里更像药铺，供应着东西。
我把单子递过去，老妈妈看了一会又还给我，带我去领茶叶，又领了些许小食和蜜饯。
带着回去的时候，发觉齐语阁开始人多了起来。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往这消遣来了。
我偷偷回到我住的小隔间，给炉子生火，屋里有些冷。
这茶不知道怎么弄，看着包装应该不会便宜到哪去。
去她说的第二个隔间煮开了水，倒进她留在这的壶子里，小心翼翼地端过去。又把蜜饯摆在桌上。
这里没有炭火，盆里空空如也。
我又去那里烧些炭火过来，她这里也不算得多暖，放些在这里，又赶紧热好一些小食，手忙脚乱的。
摆好了东西，我快些关上门回到自己的小隔间去。瞥一眼楼下，她快要领着人上来了。
她领了一个看起来是公子哥的人上来。
这个晚上，更加坚定我出逃的决心。
“娘娘——娘娘——”
是探月在唤着我。
“怎么了？”
“奴婢见您一直愣神，圣宸宫送了些赏赐过来，娘娘可要看看？”
圣宸宫那边，他让人送了个蓝釉灯过来，怕是给我赏玩的。
我不怎么感兴趣，“收进库房吧。”
宜瑛和她们仍在玩着，这样的地方，只有孩子永远是觉得开心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