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男子
“夫人,还是让我去敦化寺吧?”
夏花看着正在换衣服的梁知渝,一脸担忧地说道。
梁知渝将发钗换下,又让秋霜给自己弄了个跟夏花一模一样的发髻,换上夏花平日的衣服,自信地说道:“别担心,敦化寺虽然在孤山上,但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
“可您独自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万一碰上劫匪怎么办?万一您在山里迷了路怎么办?或者让秋霜跟您一起去吧?”
看着夏花还是很担心的模样,梁知渝拍了拍她以做安慰。
“好夏花,我穿着文国公府的衣服,谁敢对我怎么样呀,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明目张胆地得罪世袭的爵爷?”
“你呢,就老老实实地扮成我,待在屋子里,照顾两个孩子,瞒过其他人。
“秋霜也要留下来,万一有什么事,你们两个好相互配合,掩人耳目。”
梁知渝说罢,又转头叮嘱秋霜。
“你就在房门外守着,无论谁来,都说我病了,谁都不见,包括国公爷和老夫人。只需撑过一日一夜,明日巳时,我就回来了。”
秋霜点点头,给她戴上一个白纱帷帽,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梁知渝与夏花身形相似,穿上夏花的服饰,再挡住面容,只要不说话,任谁看了都以为是夏花。
趁着府里其他人都在忙着,梁知渝假扮成发了疹子的夏花,以外出求医的名头,离开了文国公府,只身一人前往敦化寺。
所幸其他人都害怕这疹子会传染,并不敢近身,所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梁知渝为了避免魏小蔓察觉,提前一日到敦化寺订了间禅房,准备守株待兔。
次日清晨,山雾弥漫,敦化寺内只有几个小和尚在洒扫,其余寺僧皆在经堂诵经。
香客们极少会在此时上山,所以山门前空无一人。
梁知渝特意换了一身寻常百姓装扮,藏在山门旁的小路上,远远就瞧见了大着肚子,沿着山路缓缓上的魏小蔓。
魏小蔓扶着肚子,脚步迟缓,被两个侍女搀扶着,走几步歇几步,十分辛苦的模样。
见她这般辛苦,也要上山,梁知渝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到了山门前,魏小蔓吩咐所有侍女在外候着,独自一人提了香篮进了寺庙。
梁知渝见她进了山门,赶忙先从另一侧溜进主殿,躲在佛像旁的柱子后面,悄悄地观察魏小蔓的动静。
只见她进入主殿后,首先将香烛点上,跪坐在佛像前,十分虔诚地祈祷:“信女魏氏,乃文国公府妾室,怀有身孕四月有余,愿佛祖保佑我,能平安诞下腹中孩儿。”
魏小蔓不便叩拜,便重重地点了三下头,已示诚心。
突然她语气一变,声音森寒地说道:“贱人梁氏,抢我夫君和孩儿,占我国公府主母之位,请佛祖明鉴,让我”
魏小蔓没有念出后半句,只在心里默默祷告。
梁知渝自然猜得到魏小蔓心里说了什么:诅咒她死,而且是不得好死。
祈祷结束后,魏小蔓提起香篮,环顾四周,见没有人看见后,急步向主殿后僻静的庭院走去。
见她终于离开主殿,梁知渝从柱子后面走出来,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魏小蔓走几步便四下环顾,十分小心谨慎,生怕被人看见。
好在这敦化寺的庭院内曲径通幽,让梁知渝可以随时隐匿在亭台水榭、花木假石之后,不被发现。
跟了许久,梁知渝终于看见魏小蔓在一处隐蔽的假山处停下,不断地张望,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没一会儿,一个贼眉鼠目的男子从假山一侧闪出,低声与她交谈起来,两人之间的行为举止,似乎很熟络。
梁知渝不敢跟太近,只好躲在几丈外的水榭旁,将自己藏在一棵百年樟木后,隔着湖观察两人的动向。
因为隔的较远,梁知渝听不到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内心有些着急,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斜。
在不经意间,梁知渝的身子已向湖面探出大半。
不知为何,那男子突然扇了魏小蔓一巴掌,扇得魏小蔓捂着肚子往梁知渝所在的方向猛然一倾!
梁知渝内心一震,下意识缩回身子,不想心急易出乱,脚底突然一滑,失去重心,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湖面倒去。
她下意识地咬紧牙关,强迫不呼叫出声,慌乱的手臂想抓住树干,却没有抓住任何可依靠的东西。
正当她认命地闭上双眼,急速思考下一步的对策时,突然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清冽梅香靠近,悬空的腰部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迅速而平稳地将她揽回樟木后。
梁知渝急急睁开眼,还没看清救她的人是谁,便第一时间扭头望向魏小蔓的方向。
万幸,魏小蔓似乎正与那名男子争辩什么,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并没有发现这边的异常。
梁知渝见状松了一口气,缓缓转头看向面前的恩人。
看清面前人的样貌,梁知渝呼吸一滞,衡王殿下!
面前的齐云照一身素白常服,如画的眸子里藏有一丝关心的神色,右手持一折扇而立,仍旧是那般清冷矜贵。
见她回头,齐云照右手折扇抵在唇前,眼神示意魏小蔓的方向。
梁知渝见他如此,立刻心领神会,按下内心疑问,扭头继续观察魏小蔓两人。
只见魏小蔓与那男子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最后将香篮塞到男子手中,那男子接过后翻找了几下,不知看到了什么,露出满意的笑容,提着香篮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魏小蔓站在原地,看着男子的远去背影,眼里似有恨意,等了片刻,便沿着另一条小径离开,向山门的方向前去。
见他们陆续走远,梁知渝缓缓回头,低头沉思,内心的疑惑让她一时之间忘记了齐云照还抱着她。
而齐云照见魏小蔓他们离开,再低头看见梁知渝这般模样,似乎做了错事一般,迅速松开了扶住她的左手,后退一步,双手持扇拱手赔礼。
“渝妹妹,本王失礼了,万望勿怪。”
梁知渝回过神来,连忙回礼道:“衡王殿下切勿这样说,知渝自幼水性不佳,慌乱之下坠入湖中,只怕顷刻之间就没了性命。殿下施以援手,知渝还要谢过殿下救命之恩呢。”
见梁知渝这么说,齐云照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如寒冬纷飞雪景中,浅红色梅花悄然盛开,堪称世间绝色。
梁知渝看着他的笑容,忽然觉得齐云照身上的梅香虽然雅淡,但令人十分沉醉,远远胜过京城制香大师精心调制的各种香料。
似有若无,沁人心脾,又带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遇见过。
梁知渝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不知这世间会是什么样惊才绝艳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这位气质出尘的衡王殿下?
不过,感叹其美貌的梁知渝也没有忘记正事,立刻向齐云照行了一礼。
“衡王殿下,知渝有个不情之请,请您切勿将今日遇到知渝之事告诉他人,其中原由知渝无法言说,请殿下见谅。”
齐云照见她如此郑重,轻轻点头答应。
“本王今日清晨在敦化寺礼佛后,独自一人在庭中散步,庭院深深,只有叠石曲水为伴,不曾见到任何人,也不曾见到任何事。”
梁知渝闻言灿然一笑,遂行礼告别,准备回禅房收拾东西回文国公府。
齐云照背手伫立湖边,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神色复杂,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