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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钦差和公主,权谋和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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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三十这一日总算是在范闲的紧锣密鼓之中有了些许的年味,到也是因为林婉儿喜欢热闹,所以范闲才将这个春节的习俗发挥的淋漓尽致。

    前些日子送往别院的贡品上得多,过年送礼这件事情范闲也贯彻的比较利索,但是从来没有皇帝收礼这种先例出现,所以范闲也没有动这个脑筋/

    索性直接让今日去参见皇帝陛下的范建,带了一份加厚的绒毯给送了过去。

    热闹的京都城内满城欢喜,张灯结彩的新年总算是有了些气氛,毕竟已经进入初春。

    所谓春节,即为立春之节,这一年之计在于春,当然是新年新气象,再加上初春之前的一场雪,那原本有些烦躁于下雪的百姓们,被范闲诗仙的一句“瑞雪兆丰年”说得是兴致勃勃,充满希望,皇帝陛下更是大肆加赏。

    但是今日京都城有更大的喜事,当正金黄色的轿子从正门开入,浩浩荡荡的百人军队护送之下。

    长公主李云睿入了京都城。

    “这般夹道欢迎,又是锣鼓宣扬,又是鞭炮齐鸣,皇兄这般看重本宫?”长公主李云睿慵懒得躺在轿子之中,撩起了马车一角,不以为然得笑了笑。

    一旁的侍女低着头轻声说道,“殿下本就是大庆最美之人,百姓仰慕您的绝世容颜,倾慕您的才华横溢也是正常的。”

    长公主殿下冷漠地一笑,“迂腐的百姓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知道,本宫此等容貌和智慧岂是他们能够瞻仰得。”

    “殿下,这一次太后请您回来,便不会再走了吧。”侍女问道。

    “不会了。”长公主自信满满地看着身旁的侍女,“这一次太后说的很清楚,这一次就是想母女团聚,这皇兄也不好做这断绝母子恩情的恶人,所以这一次可是太后的懿旨,谁都无法抗拒。”

    “那……那范闲……”侍女诡异地笑了笑。

    长公主吐了口气,缓慢地摇了摇头,“先不去管他,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这个跳梁小丑,已经玩不了几日快活了,听说他内力全失,我这几日召集了一些朋友去会了会他,戒备还是不错的,等到过几日,他远下江南,我再去拜会一下,我那些朋友,可是很喜欢范闲这个人呢,哈哈哈……”

    侍女平静地坐在长公主的身侧,没有说一句话。

    ………

    中午的饺子可是给范闲吃饱了,虽然没有蒜蓉辣酱这种东西,但是范闲仍然是拿出了醋蒜这个可以与之媲美的产物。

    别院之中上上下下都对饺子和醋蒜赞不绝口,甚至范老夫人的气色都红光满面的。

    老人一旦心情好了,无论是下面的人经历了什么,只要不是生死离别,心情都会好很多,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现在范府之内人人都心潮澎湃。

    开开心心。

    几人坐在了一起,范若若、柳如玉和林婉儿陪着范老夫人打起了麻将,而范闲则是带着范淑宁和王启年的孩子,在一旁玩耍。

    就在这个时候,圣旨到了。

    侯公公迈着矫健的步伐从别院下方的通山道走了上来,他兴高采烈的迎了上来,和范闲走到了一起,一旁打牌的人也都站了起来。

    此时的侯公公并没有去别的府上下圣旨的那般傲气,反倒是非常亲和,更是在看到范老夫人竟然也在并且站立的情况之下,立刻对着范闲说道,“还请范大人先忙拿下圣旨。”

    范闲便接过了圣旨,只是并未打开,这圣旨未开封之前可不是谁都可以打开的,于是双手举起,一本正经。

    侯公公则是直接走到了范老夫人的面前,双膝跪地,行君臣之礼。

    “快快请起。”范老夫人走了一步,那侯公公生怕范老夫人这几步走的着急,立刻说道,“老夫人,御前总管拜会老夫人,以奴代圣名,恭贺老夫人福寿延年,母体安康。”

    “哎呀,哎呀。”范老夫人脸上可谓是笑开了花,她连忙说道,“公公快请起。”

    “多谢范老夫人。”答完,侯公公这才站了起来,他平静地作揖,“老夫人圣旨已到,您为皇帝陛下后母,可免跪礼。”

    范老夫人面容温和,笑着点了点头。

    这才回过头来的侯公公,对着身旁的一行人笑道,“范尚书大人一会儿也就到了,朝中大假十日,你们一家人也能团聚团聚了,无奈是圣上御令,老奴不敢耽搁,不然也不想如今这日将这个消息带给小范大人啊。”

    “无妨。”范闲倒是能够理解,于是说道,“侯公公请便是。”

    于是侯公公这才将圣旨摊开,此时身后的众多人马也都跟了上来,走到了侯公公的身后,依次排开,范闲看得出,这是皇帝又赏赐了一些东西,不过这一次赏赐的人数多,那么东西肯定也多。

    范家的人列队完毕,这才站在了侯公公面前。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侯公公说罢,面前的人全部下跪,唯有范老夫人,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今天下太平,过扩盛世,乃先皇之福气,乃后母之培育,朕不胜感激,后母当世,乃朕之福气,于赏赐绸缎十五匹……”

    “龙脉延续,昌运不绝,郡主林婉儿身孕已有,乃是朕庆国香火传承的根本,随赏赐锦缎十匹……”

    光是赏赐几乎就是讲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这才出现了范闲等待了已久的事情。

    “内库事宜准备,需内库继承人太学丰正范闲亲自督办,现已官职晋升为正四品,命行江南路钦差大臣,赐御君剑,行晌午之职,尊帝王之名,接手内库财权,不得有误,钦此!”

    范闲长叹了一口气,于身旁的人异口同声道。

    “臣,接旨!”

    “谢陛下圣恩!”

    此时的范闲,走上前去,侯公公拿出了一柄长剑,递给了范闲,微微一笑,“虽然年关,但是启程之事陛下还是允许你放在十日之后,十日之后便是你启程的日子。”

    范闲陌声,“谢过侯公公。”

    金黄色的长剑上纹金色的纹路,双龙戏珠的模样显而易见。

    金色的长剑旁边就是那一副金盔金甲,此时的范闲陷入了沉思之中。

    圣旨下达之后,林婉儿就和范闲一直在房间之中,二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什么,只是相互依偎在了一起,因为他们的面前桌子上还有一副请柬,绯红色的头帘,但是二人谁都没有伸手去拿起来。

    那是长公主派人送来的。

    范闲看着林婉儿,打了个哈欠,“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这件事情的。”

    “回来了?”林婉儿问道。

    范闲点了点头。

    林婉儿没有说话,只是略显木讷地看着范闲,“我……”

    “无妨。”范闲摆了摆手,“这份请柬,就当没见过就行了。”

    林婉儿轻柔地靠在了范闲的肩膀上,歪着头看着自己的夫君,微微一笑,可是仍然不放心的说道,“她在信阳之时,我并不是非常担心,虽然信阳是她的封地,但是并没有很多的势力在那边,所以我不担心,可是如今她回到了京都城,朝堂之上到底她还有多少的党羽,我们并不可知,如今看来,相公你若是出行江南,我害怕……”

    “不怕。”范闲看着林婉儿,他的笑容未曾变过。

    林婉儿曾经以为,范闲那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是因为九品的实力,可是如今自己怀抱着的男人已经是一个平凡不过的实力,可是这样的可靠却没有因此减少一丁点,反而是更加的温暖。

    “既然一定要走,我也没有怕什么,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范闲大笑着说道,“年三十,本就应该高高兴兴的,你我这般在这里坐着,也不成样子,走,我们出去逛逛。”

    “好!”

    范闲拉着林婉儿的手走出了房间,外面其乐融融。

    ……

    “臣,参见皇兄。”当长公主再一次回来的时候,她跪着的地方,仍然是那一天皇帝陛下将口供仍在她面前的地方,也是陈萍萍言辞过甚,将他逐出京都城的那个地方。

    御书房。

    皇帝正襟危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在了殿前,“回来了?”

    “是,臣回来了。”长公主的笑容仍然是那般优雅不失庄重,她的仪态是最完美的,就算是跪在那里,仍然是那个端庄典雅的女子。细嫩的小腿从长裙之外露出,她纤细的胳膊也在双膝前方轻柔地放着。

    “母后既然想你了,那便多陪陪母后吧。”皇帝陛下不会用任何的手段和逼迫来对付面前的女人,因为即使万般仇恨都是她和范闲的,自己也没有必要插一手,因为在皇帝陛下的眼中,他们就算再怎么打,也不会真的杀了谁。

    “是,臣明白。”李云睿的目光非常的皎洁,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皇兄,温尔笑道,“臣在信阳离宫待了许久,对陛下甚是想念,对母后也是日思夜想,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京都城,感受颇丰,给皇兄带了些礼物,都是信阳的一些瓜果,这京都城可是没有的。”

    皇帝陛下只是点了点头,“天冷了,多穿些。”

    “是,陛下。”李云睿微笑着站起身来,低头对着皇帝说道,“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臣就先告退了。”

    皇帝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他看着李云睿,忽然笑了笑,“在京都城就好好待着,眼睛不要乱看,会出问题的。”

    李云睿没有说话,平静之中,二人之间似乎有些有趣的东西在眼神之中,过了许久之后,李云睿才说,“是的,皇兄。”

    目送着李云睿缓步如常得走出了宫,皇帝陛下鼻子里冷冷地出了一口气,他对这个背影并不是非常的满意,对于这个利欲熏心的女人,皇帝陛下从来没有间断过对她的管理,但是显然现在看来这个女人已经不止于前了,目前的现状她并不是很满意,在他离开京都城一年之内,送往后宫之中的三十八封信,没有一封逃脱了皇帝陛下的眼睛。

    而最后他也预料到了这个女人会再次回来,但是没有想到,这一年的封闭似乎并没有让这个女人有所感悟,相反,她的气势似乎更甚了一筹,不管范闲调查到的事情是真是假,这一次,皇帝似乎开始对李云睿的看法有了很大的变化。

    变化就是他从这个女人的身上,似乎不再是仅仅看到那对权力的渴望,更多的是对一个更大位置的窥视,皇帝似乎不愿意多想,随后摆了摆,回头问道,“东西都给到了吗?”

    “是的,回禀陛下,都给到了。”站在一旁的侯公公回复道。

    皇帝这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范闲在和家人相聚、和林婉儿缠绵了整整十日之后,正月十一,正式启程。

    林婉儿似乎已经习惯了范闲的离去,第一次他进入北齐的时候,林婉儿还在林府住着,她晚上偷偷地跑到了范闲的房间之中为他送行,而第二次的时候,二人缠绵了许久这才放行,这第三次,自己的肚子仅仅是有些微微的隆起,他就要离开了,林婉儿不知道是伤感还是如何,只是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而如今范闲平静地走下了山崖,范府的所有人,除了范建和范老夫人不在,其他的人都来为他送行。

    “早去早回。”这是范老夫人在范闲临走之前的忠告。

    这一天的天空湛蓝,抬起头就能看得到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范闲头也没有回的走了出去,这一次的路,万分凶险也好,平安度过也罢,他都得走出去。

    这一次的阵仗是前所未有的强大,也是范闲走了三次以来,最为宏大的一次。

    首先是三十个监察院一处的人,这其中包括了启年小组在内的除去桑文之外的全部成员,还有十几个便衣暗探在暗中负责范闲的消息传递,沟通、探路、调查、收集情报等各项事宜,其实他们也是属于启年小组的,但是范闲专门对他们的身份进行了保密。

    其次就是虎卫,范闲并没有将全部虎卫都带出来,而是继续带着高达和七名他熟知的虎卫,其他的则是全部留在了范府的别院之中,若是等天气转凉也会继续陪着范府的人回到京都城之中,他们的安全,也是范闲的心头肉,毕竟那个女人已经回到了京都城之内。

    最后就是黑骑。

    这一次皇帝陛下破例让京都守备军调遣五十人,黑骑调遣五十人,组织成了一个庞大的护卫队,这也是除了最早庆国奔袭救主之外,第二次黑骑出京都城。

    这一派阵仗,知情人都明白,即便是太子南下出游,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档次。可是另一个风言风语直接让这些人闭上了嘴,毕竟范闲手中的那柄御君剑,代表的是皇上,而那些护卫队伍保护的并不是范闲,而是皇帝的这把剑。

    这样的言论一出,自然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消息还是那个监察院的范闲放出来的。

    众人送别了范闲之后,忽然一个陌生的公公到了别院之处,在众人一脸质疑的情形之下,说出了一个让林婉儿都不解的圣旨。

    但是圣旨就是圣旨,谁也无法忤逆。

    “范淑宁进宫,面圣。”

    “单独面圣。”

    ………

    御史钦差范闲的车马停在了京都城向西南方向的位置上,范闲坐在马车里面,曲涵将范闲扔到地上文献拿了起来,她并没有看,直接扔到了一旁的火炉里面,看着火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后,这才说道,“你的脸色很不好。”

    “陛下召见了淑宁。”范闲默默地说道。

    曲涵讶异,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陛下召见范淑宁是要做什么,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范闲。

    范闲并没有和曲涵解释什么,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于是直接走出了马车,站在了地上,下令停车之后,他回头看去,那是京都城的方向。

    王启年和高达都不知道范闲为何忽然下令停车,立刻走了过来。

    在场的人全部都是范闲的部下,自然完全遵循范闲的话。

    二人走了过来之后,黑骑这一次的统领白夜,守备军统领吴涯也都走了过来,他们安静地站在一旁,低着头看着范闲。其他人不可能先说话,自然是仍由王启年开口询问,“大人,是何原因?”

    范闲仍然没有解释,直接说道,“就此安营扎寨,等!”

    “是!”白夜和吴涯立刻称是,回头安排事由!

    范闲冷漠地对一旁的王启年说道,“取将甲!”

    “是!”王启年立刻知道了范闲的想法,此时的他心中一片空白,似乎在想若是范闲真的杀进皇宫,自己应该作何?不过还是认认真真地将那金盔金甲拿到了范闲的面前。范闲也不迟疑,直接说道,“护军,更衣!”

    “是!”高达立刻招呼人,坐守四阵,范闲就在这荒郊野岭之外,驻军换上了金盔金甲!

    最后范闲在此地对王启年说道,“取剑。”

    “是!”

    当王启年将那柄御君剑取出的时候,范闲直挺挺地站在路上,单手抓住了那柄剑,面不改色地看着面前的那条路。

    此时的范闲想法很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自己真的踏上返程的那一刻,他只求杀了那个敢动歪心思的人,无论她想要做什么,若是范淑宁出事的消息传出来的那一刻,就是他范闲举剑进京都城皇城的那一刻!

    谁,都拦不住他!

    没有一个人敢一句话,范闲就这样,等待着什么。

    谁都没有想过,监察院副院长范闲,竟然在接到了御史钦差的职位之后,出京都城十里,扎营!

    庆国的御书房之中,迎来了第一个外姓不满十岁的姑娘,距离上一次来到这里,这样年纪小的姑娘,还是长公主李云睿在的时候,不过那时候庆国的皇帝陛下,也还是一个不大点的孩子。

    禁卫在左、虎卫在右,一排威武浩荡的站在两侧,而从中间走过的,则是范建和范淑宁爷孙二人,范建拉着范淑宁的手,走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的皇帝陛下,泰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似乎正在和面前的长公主说着什么,李云睿的笑容满面喜色,她转头看来,看到了进了御书房的范淑宁范建二人,她的目光停留在了范淑宁的身上。

    这是作为庆国朝堂之上官爵最高、职位最为显赫的三世祖了,现在这个年纪的孩子,要不是官位低微的大臣之子,要不就是一些旁门外系,再加上整个皇室也就只有三皇子能够跟范淑宁年纪相仿,可是辈分却整整差了一截。

    李云睿不知道的是,这足够和范淑宁称兄道弟的三皇子,已然要喊范淑宁的父亲范闲一声哥。

    “臣范建携孙女,见过皇帝陛下。”范建叩首拜会,等到直起身子之后,才缓缓说道,“见过长公主殿下。”

    “平身吧。”皇帝的表情蕴含着很多的东西,即便是他在让范建平身的时候,这九五之尊的目光仍然是放在了范淑宁的身上。

    被这么看着,肯定不舒服,但是范淑宁仍然没有任何这个年纪该有的调皮捣蛋,反而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弱小的左手抓着自己的爷爷,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李云睿到是笑了笑,“听闻这是范闲捡来的姑娘,不过看上去倒是蛮水灵的。说起来,也算是我的干孙女儿了吧。”

    范建听着这句话非常的刺耳,但是毕竟是长公主殿下,她还没有触及到范建的底线,范建暂时不想和她动嘴,于是就当做没有听到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此时的皇帝陛下则是挑了挑眉,那震慑人心的目光打在范建的身上,问道,“范闲出京都城不到百里,驻扎了?”

    “臣不知。”范建心里很明白,他一个户部尚书,钦差大臣出门他怎么能知道信息?索性一脸迷茫地看向了皇帝,皇帝也知道这个老臣是什么心眼子,当即也没打算在他的身上下什么功夫,但是面色略带愤怒的皇帝陛下不知道是在对谁说,目光略带放空说道,“若是权臣不知道如何使用手中的权力,君王不知道如何使用君王的权力,又该如何呢?”

    “他这或许是在担心,陛下有什么做法吧?”李云睿笑道,“不过也是,这儿女之事,作为父亲的人,当然是非常在乎的,想来也情有可原。”

    李云睿说话是非常有技巧的,范闲也不逞多让,这个人对于攻心的技巧与范闲不相伯仲。皇帝陛下听闻此言之后冷哼了一声,“朕能给他这个钦差,也可以撤了他这个钦差!”

    “陛下,万万不可。”李云睿连忙说道,“下臣只是想看看这个孩子而已,毕竟我也是婉儿的生母,千万不能坏了大计,若是让这天下之人看到范闲是出尔反尔之人,可是要遭人话柄的,坏了内库接任的大计,也属实不妥。”

    这话还不如直接骂范闲来的合适,更让皇帝怒意横生,不过随后他还是平静地说了一声,“侯公公。”

    “奴才在。”侯公公立刻走了皇帝陛下的身旁。

    “将方才那道圣旨,发了去。”

    “是!”侯公公说道,转身走了出去。

    李云睿和范建并不知道皇帝发了什么样的圣旨,但是在这个情况之下发出去的,李云睿心中略带喜色,她知道对于范闲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次叫你们来,只是看看,云睿对于淑宁也只是见一面而已,不必紧张。”皇帝的口吻虽然略带怒意,但是仍然算是平静,陪伴了多年陛下的范建也知道,此时的皇帝陛下在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愤怒,但是这个愤怒到底是针对与谁,范建不得而知。

    范闲是小辈,若是皇帝此时真的对范闲有什么不满的地方,直接呵斥了之,哪怕是直接拎回来都可以,没必要如此,看来他不满的不会是范闲,也不会是李云睿,那就剩下深宫之中,那个老人家了。

    皇帝缓缓地闭上了眼,平静地说道,“都退下吧,朕累了。”

    说着,他从身旁的锦盒之中拿出了一个绒毯,正是范闲送给皇帝陛下的礼物,他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李云睿和范建一同走了出来,二人到了御书房的门口之后,李云睿这才说道,“范大人,我见到淑宁之后甚是欢喜,不如带她去我那里坐坐?”

    按照正常的情形来看,这长公主殿下邀请你一个亲家公去坐坐是一件很正常的时候,可是现在的范建当然已经警觉了起来,反倒是直接回绝道,“淑宁近来身体不适,感染了风寒,若是传给殿下便不好了,等假日康复之后,下臣再带着淑宁,去宫中给殿下请安。”

    长公主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低头看着范淑宁,“淑宁啊,你在太学院之中的老师,可是程功伟程学士?”

    范建的身躯一震。

    “是的。”范淑宁点了点头,但是目光始终没有敢看这个女子一眼。

    “听闻他暴毙在了京都城皇宫之外,你可知道?”李云睿问道。

    范淑宁则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她镇定的抓着自己爷爷的手臂,低着头。

    “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下臣便告退了。”说罢范建也不管李云睿如何,当即转身带着范淑宁便走了出去。

    李云睿看着范建的背影,“你,我可不敢动,但是这个小姑娘嘛……啧啧啧……有趣,有趣啊。”

    侯公公并没有带着圣旨去找范闲,李云睿这一次可算是猜错了,侯公公甚至没有出宫去,而是转而走到了皇宫内院之中,穿过内院,走到了后宫所在的地方,他一路走,一路看,直到停在了宜贵嫔的房门外面。

    “侯公公!”负责宜贵嫔事务的太监走了出来,看到了侯公公之后,立刻作礼,此时的侯公公便不像之前与范闲送圣旨一般的客气了,他目中无人的做派一览无余,昂着头说道,“圣旨道,宜贵嫔、三皇子接旨。”

    “是,我现在就去通报。”那太监着急忙慌的走了出去。

    庆律有文,后宫的圣旨,必须要下在府邸外面,不可入寝宫下旨,所以侯公公只能在外面等着。

    过了不一会儿的时间,三皇子和宜贵嫔这才走了出来。

    二人均是跪下,拜倒在了侯公公面前,“贵嫔宜氏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今入太学府学士程功伟本于三皇子师,因年长走路湿滑导致意外暴毙而亡,随派遣太学奉正范闲为三皇子师,范闲虽年纪尚浅,但为人正直,胸怀天下,且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不输于其他各学士,更是医学圣手,独门治疗之术乃天下罕有,虽诺三皇子之师位,朕以为恰当合适。”

    “今范闲南下江南道,出门乃是博学见识广受之际,派遣三皇子与师同行,考虑到三皇子之前从未出过远门,今加派一百精兵禁卫保护,旨到便动身,即可前往钦差大营。”

    “钦此!”

    “谢父皇!”

    “谢陛下!”

    宜贵嫔这才拉着三皇子站了起来。

    此时的三皇子面色愁然,更是有些愤慨,但是他还是沉得住气的,早在之前范闲娘亲是叶轻眉的谣言传出之后,宜贵嫔就三番四次和三皇子讲过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要和范闲成为敌对的关系。

    在抱月楼事件之后,三皇子虽然对范闲怀恨在心,但是同时也疏远了自己的二哥和太子殿下,他从那一件事之中明白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他的这些哥哥似乎对于他的亲情不能说没有,但是同时都是建立在一些基础上面的,这些基础,现在他还不懂。

    “去帮殿下收拾行李。”宜贵嫔对着身后的人们说道。

    “娘。”三皇子看着宜贵嫔,“范闲?”

    “嗯。”宜贵嫔的面容说明了一个道理,这件事情在发生之前,她便已经知道了,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暂且不论,她似乎已经准备好了某件事情,于是她叮嘱道,“切不可忤逆范闲的意思,虽然这句话不当讲,但是你也要明白其中的道理,我庆国当以尊师重道为重中之中,若是让你的父皇听闻你有辱师长或者是不听话,范闲很可能把你提着回来丢给陛下,那时候你就不是存活的问题了。”

    “娘亲在后宫之中能否过的安逸,就要看在外的你了,切不可意气用事,对范闲要防着但是也要顺从,他若是不加害于你,推心置腹也不是不可,若是真的加害于你,禁卫是你的,不是他范闲的!”宜贵嫔说道。

    三皇子点了点头。

    宜贵嫔这才将三皇子殿下带着,从后宫向外面走出去。

    ………………

    ………………

    一路马车疾驰而来,单蹦那么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可不简单,倒不是他的做工,而是马车外面的驾车人,正是范尚书府的大小姐,范若若。

    停靠之后,范闲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脸上露出了一些喜色,他对着范若若点了点头,此时的范若若这才走到了范闲的面前,“哥,人来了。”

    “请下来吧。”范闲说道。

    此时那马车面前的门帘才撩了起来,出现的人并不是旁人,正是那原本死在了皇宫外围门墙前面的太学院学士,范淑宁的老师,程功伟。

    程功伟已经年过古稀了,他看着范闲的那一刹那,似乎眼泪都要留下来了,颤巍巍的走出来之后,在一个弟子搀扶下到了范闲的面前,范闲刚想迎过来,他想也没用想到,这个无论从官职、辈分还是其他任何方面都大上自己许多的老学士,竟然直接跪了下来。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大学士这如何使得,这是折我寿啊!”范闲赶忙将面前的老者扶了起来。

    老者面容虽然红润,但是目光略显惭愧,他抓着范闲的手,“谢谢大人啊!谢谢大人!”

    “学士这是哪儿的话,若不是您和若若说了这件事情,我从何下手帮助啊。”范闲说道,“您不必记挂在心,举手之劳而已,您现在算是告老还乡了,陛下那边你也不用担心,这件事情我已经处理的很好了,只是委屈了您,在那城墙之下,坐了一整夜。”

    “那有什么事儿啊,能出了这皇宫大院,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就是让老朽再坐了个三五日,都不是些什么太大的问题。”程功伟感慨道,“三皇子从师,淑宁小姐从师,我已经愧而有愧,上一次三皇子殿下犯了那么大的事情,我本就该以命相赔,可能是陛下念在我这些年的份上,给了我一个退路,如今三皇子换师,我必然是要陪葬的。”

    范闲平静地看着面前的程功伟,并没有说什么过多的话,上一次抱月楼的事件,确实这个三皇子的老师是有罪责的,这一次自己能够帮一手也算是范若若进入太学院和那几个老院士聊了聊自己看病的手法之后,和他们更多学习一些东西的回报。

    皇子犯错,皇子是没错的,但是老师确实有天大的过错。

    “还是快些离开吧,马上宫中的人就要来了,让他们看到之后,就百口莫辩了。”范闲催促道。

    程功伟这才点了点头,乘着马车而去,范若若看着范闲,嘻嘻一笑,“那我也回去了,哥,你去江南的时候,要小心哦。”

    “放心吧。”范闲笑了笑。

    此时的范闲,看到了不远处禁卫的浩瀚队伍,在往自己这里开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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