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就这样吧，皆大欢喜
四周吵嚷的声音一个一个走远，何也认真地写着自习课没写完的资料。
沙沙沙，过了好一会，教室里就只剩下了动笔的声音。
这会儿教室人都几乎走光了，只剩下两三个坐在位置上跟何也一样动笔的人，以及有一个静悄悄收拾书桌的女生。
一片安静。
啪！
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马涛，你真是恶心！”
马涛？是耳熟的名字。
何也断开解题的思绪，疑惑地朝着前门看去。
从他这个方向，只能看见一个一米八的高个儿被对面的人一巴掌扇的一偏头。
被扇巴掌的人确实是周五那天，被李光宇踹了的马涛。
马涛：“呵，我恶心？我要是恶心，那你是什么？上赶着犯贱吗？”
只见马涛抬手指着对面的女生就是骂，“也不知道是哪个贱人周末跟我发了99条微信消息求复合，是，我是恶心，我恶心我心软答应了你上赶着来哄你，结果你出这一副屌比样子，给谁看啊！”
马涛对面的也是个高个子女生，再一巴掌拍开面前的手指，反手指了回去，扯着嗓门：“你他妈说谁？狗逼，我要知道你都干了啥，我还不如砍了给你发消息的手。亏我还为了你这种人跟周雅雯闹翻了，我呸！”
马涛：“上星期？我上星期还不是为了你！你再动你爹一下试试！”
右手一痛，他想到现在就连面前这女的也能侮辱他了？顿时一阵怒火中烧。
马涛对面的是赵文文，跟马涛从初中在一起到现在已经三年了，父母也都碰巧见过面知道他俩的事情，虽然中间分分合合了不少，可她总觉得相爱的人吵吵闹闹都是正常的，不过是谁先道歉谁先哄的问题。
这次又是因为小事吵架闹分手，后来分班后她就到了理科8班。上周听说她的好闺蜜男朋友李光宇，踹了自己男朋友，跟周雅雯好一顿一阵生气，放假回去后又着急找马涛复合，发了好多消息安慰讨好马涛。
可新分了班，她却从她新认识的同桌那里知道了马涛被打的真相。见到马涛来找自己，马涛骚扰班里的女同学跟自己所遭遇的事情联系起来，烦躁与多月以来的不安委屈一齐涌上心头，她只觉得一阵生理恶心，在马涛拉扯她的时候憋不住火甩了他一巴掌。
好笑，为了她？为了她骚扰别的女生？
赵文文又吼：“狗逼，你爹就敢动你！我今天要看看，你要发什么癫！”赵文文不服地伸手，准备再甩出去一巴掌。
啪！
没甩出去，脸上却一阵火辣辣地痛，赵文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狗逼马涛！我今天非要杀了你！”
赵文文眼睛发红，没想到这男的自上次跪在自己父母面前承诺不跟自己动手后没三个月，再一次出了手。
接着两个人就红了眼扭打在了一起，狠命扇着踹着对方的要害部位。
何也早就在马涛动手的时候就不准备看戏了，急忙从后门跑出去办公室找人，办公室隔着两个班级，显然没人听到这动静。
“都干啥呢！住手！”曹志还是在办公室的，何也只说一男一女在教室门口打了起来。随后走出来就看到了扭打在地上的一男一女。
两人听到老师的声音，以为对方都会收手，想趁着对方愣神再补上一脚，结果就是两人都没收手，破罐子破摔，在曹志面前打的激烈。
曹志本以为他吼上一句，双方就会停手，教师生涯就没见过男女打架见到老师还不停手的，赶紧上去拉开两人。
拉也拉不开，再见男女力气本就悬殊可手中的男生死命地踹着女生，这会儿脾气上来了，不试着扯开两人了，蓄了五六分力，一脚踹开男生。
曹志：“疯了？都干什么呢！几班的！”
马涛满脸通红，尤是不解气，想绕过曹志再去踹一脚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女生。
曹志见男生又是上前一步，邪火迭起，这次没留力气，抬脚把男生一脚踹出去两米远。
“干什么！一个男的成什么样子！反了天了你！把班级跟父母联系方式给我报上来！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想干什么！”
后见女生还蹲在地上一副痛苦的样子，曹志问了问女生情况，得知没什么特别严重的地方，要了女生班级号父母联系方式，又抬头环了下四周没人，便只能嘱咐站在旁边的何也陪着女生去医务室检查一下。
随后提着站在原地不服气的马涛的领子，往办公室去了。
何也直着身子，见女生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攥紧胳膊，低头观察女生的情况。待女生松开攥紧的手，才启唇问道。
“怎么样，能走吗？”
赵文文没回答，蹲在地上缓了会儿，踉跄起身，然后瞪了一眼身边的何也：“多管闲事。”
随后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扭身走了。
何也：“……”
自从他高二以来，短短不到一周，见识了两次打架现场，第一次是他是被推的半个当事人没法通知老师，这次他终于在两人打受伤之前叫了老师，及时阻止了闹剧。
他一直以为，像在学校打架这种事情，不管事情原委是什么，都不是学生能够自己处理的，必须需要叫老师来解决。
没想到是他错了，因为当事人觉得他多管闲事。
“……”何也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神色暗了暗，抬手看了看表，提步进教室收拾东西了。
而他没看到，身后邻近教室的前门口，有一道身影：抱着书，用手抬了下厚重的眼镜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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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也神色恹恹的，怀里揣着今晚要点灯加班的作业，往灯火通亮的宿舍楼走去。
突然好像听见有谁叫了自己一声，何也闻声回头，只见一个小方眼镜男生。
“你好，何也同学。”是刚刚何也邻班教室外的那个身影，“我叫王楠可，你的对床，理科8班的，周五收拾寝室的时候我见过你。”
“嗯。”何也神色疲倦，应了一声。
临滤分寝室依照分班考试成绩按照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五人寝室，哪个班级没有分完有空缺下一个班的人顶上。所以会出现混班的情况。何也是他们班唯一一个跟别的班级住一起的。
似乎是觉得尴尬，王楠可停顿了好一会，纠结地问道：“我……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何也：“什么事。”
王楠可看不出何也情绪，干脆放开说了，“以后下晚自习，我能跟你一起回宿舍吗？”
何也神色不明地低头看着地面，恹恹地，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萦绕着一种无力感，不由得心头泛出一阵烦躁。想拒绝，但又说不出不问缘由便拒绝人的话，随即就以惯常的沉默应对。
有些事情连何也自己也不曾注意到，其实他身边有过两种人：
一种是社牛人，在他面前自问自答，也能拉着第三个人在他面前一唱一和。这种人一般情绪丰富，语速过快，何也大部分时间面无表情且反应慢半拍，跟不上别人的节奏，我说一句你答上一句的聊天模式其实并不愉快，于是何也后来学会了沉默应对。但这些人普遍就不再拉着他聊天了。
还有一种就是社恐人，别人鼓足勇气小心翼翼问他一句，他回一句。紧接着，两人双双沉默，然后没有下文。何也通常是很少主动跟人讲话的。
所以渐渐地，就没人愿意跟只露着半张脸还冷漠的怪人说话了。何也也乐得清闲，社交会让他有很多压力。
不知道怎么，王楠可好像从何也脸上看出了他的疑问，自我肯定地继续往下说：
“我之前在学校的光荣榜上也见过你，看你学习好又是跟我一个寝室的。”王楠可托托眼镜，“我不想跟我们班的学渣们混在一起，分班考试生病请了半天假缺了三门。结果分到了最后一个寝室。”
王楠可语毕一顿，似乎等着何也回答，见半天没人出声：“他们学习不好，我怕生活习惯什么的到时候起什么冲突，到时候我们两个人一起也好互相说话一点。”
听这一顿是真听不出来王楠可什么意思，瞧何也这副样子也指望不上这人能帮他说上话吧。
王楠可继续说：“我也看你学习挺晚的，我每天也会留在班里学习，到时候我们俩结伴儿晚点回去。”
何也其实没有过跟人结伴的经历，他喜欢一人独来独往，他也不喜欢听人一直跟他讲学习以外或者除去你问我答之类的话题，他会觉得很有压力：他首先要竖着耳朵仔细听清楚对方的话，还要考虑对方的心情，也要考虑怎么样回复比较合适一点，更要在合适的时机回复，回复晚了会很突兀。
当然也不喜欢自己开口说话。
这会儿他想拒绝，可不知道怎么拒绝。会不会浪费别人跟他说这么一路的心意。
是的，心意。只要有人愿意花时间在自己身上，不管是讲话还是关心、寒暄，他都觉得是别人的心意。
这个人可以选择跟别人说话，为什么愿意浪费他的时间跟自己说话？
不过这些心意，都会是他的压力罢了，他宁愿不要这些。
王楠可自顾自地：“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何也：“……”
就这样吧，皆大欢喜。
随后王楠可突然脚步停住：“另外，赵文文跟马涛的事情你别管——”
一顿，王楠可似乎是想到了之前，偶然碰到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女生哭哭啼啼，满脸不安求助，又想到零星偶然听到的对话内容。
王楠可眯着眼睛，再一扶眼镜：“马涛那是犯罪。”
犯罪，在未成年高中生的世界，是两个沉重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