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都是搬书惹的祸
淇水中学的高一新生终于升到了高二，此刻正是文理分科后分班换教室的时间。新高二学生所在的揽月楼栋吵吵嚷嚷，听起来比大课间还要热闹。
老师们知道就算只相处了一年的孩子们也有感情，此刻都一个个都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新的工作安排，没人去管外面的吵嚷、喊叫、追闹的声音。当然，更没有注意到揽月楼四楼走廊尽头的动静。
“宇哥，我错了。”
四楼走廊尽头教室门口，只见看热闹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围成一大圈，细细碎碎的声音不断传出，但没人真的靠人群中心的当事人很近。
“这谁啊，这么吊，一脚把人踹下去了。”
“李光宇啊，你不知道吗？哎哟，离他远点，他发起疯来没人拦得住。”
“什么啊，什么发疯，你们看着干嘛啊，叫老师啊！他打人啊！”
“诶诶，劝你别去，真的，他的事别管。”
“再说，这回又不是他先动的手”
人群中心，只见一个大个子男生半跪在地上，面前站着的男生身材颀长，身上穿着的校服规整干净，此刻双手插兜，眯着眼睛危险地俯身盯着跪着的人。
校服虽穿着规整，人却没有想象里那么乖：男生双手插在校服外套兜里，校服口袋连带上衣的下摆被拉得很长，薄薄一层的外套甚至能看到男生兜里握拳的轮廓，高耸肩膀，微微躬身，一副准备进攻的姿势。右脚尖不住慢节奏点着地，往上看一双下三白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跪着的男生。
仿佛面前的男生再不懂事，他就没耐心地挥拳而上了。
旁边还有个学生头的女生一个人站在一边，也没个人去安慰她，就这么直愣愣地站着，抬起胳膊不住地抹着眼泪，地上散了几本教科书。
随着男生不住慢节奏的点地，跪着的男生簌簌地冒冷汗。
场面僵持，这一会儿周围人倒真的没一个敢上去扯架的，当然也没人敢去叫老师。
没一会五六个男生就匆匆赶来挤进了围观的人群，见势不对都站直了身子堵着外面一圈儿围观的目光，并用余光提防着人群有人跑出去叫老师。
“咋了宇哥，有事好商量啊。”
这五六个男生中为首的人是王磊，站了出来，见此时气氛不好，急忙出来打圆场，“小涛不懂事儿，您别跟他计较。”
说罢似乎还准备动身扯一扯站在人群中间的男生。
而后顿了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最终没敢去扯，只是在两人中间摆了摆手。
跪着的是刚刚被面前的“宇哥”一脚踹跪下的马涛。
刚刚正跟人说话没反应过来，等觉得膝盖痛了马涛才抬头看见一张冷脸。
马涛此时只觉太阳穴青筋猛跳，膝盖刺痛，而且被面前这浑身煞气的人盯着，背部冷汗直冒。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过这种直面危险的感受。
王磊跟李光宇打交道一年，虽然江湖上有李光宇的传说，但李光宇一向懒得动手，遇事靠气势威胁的时候多，没见他动过真格，直接不理人的时候他也没见过。一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不知道这情况，这人他是能碰还是不能碰。
“宇哥，诶，宇哥，算了算了”，王磊只能硬着头皮上，“这不是搬书呢，走，走，我去给您搬书。”
“把书捡起来。”李光宇再微眯一下眼，脚尖也不再动作。
马涛才略微松了口气，但在那双下三白的注视下，还是没能放松僵硬的后背。此刻一只手撑地，想起身先揉揉自己刺痛的膝盖再去捡散落一地的课本。
这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了他肩膀上，可藏着的手劲却又把他往原地一按，膝盖咚地一声又磕在水泥地板上。
马涛顿时疼得五官扭曲，下意识缩成一团，低着头双手捂着自己的膝盖。
“谁让你起来了。”
语气是不急不缓，但只叫人觉得危险，害怕下马涛只能忍痛，伸手去够地上的书。
“捡起来一摞放在地上。”
王磊看到李光宇也愿意说话了，松了口气。他们班的这个马涛，真的很没品，不知道这回又是干什么蠢事了，平白无故遭一顿踹。
心里想着一出，面上却没显，他得把这尊大神送走，不然招来老师，李光宇一不高兴了，别说马涛了，他跟原班级的那一群，尤其他们一直跟马涛玩的，更不好过。
“来，来，宇哥。咱走，咱不跟他计较”，王磊使眼色让身边的人让开，这回倒是敢搭着李光宇的肩膀了，想拉着李光宇走。
不过他没拉动，李光宇往左边一撇，用肩膀挣开了王磊。
“你也滚”，然后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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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宇一身冷气，低头走路。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他烦躁地不行，感觉连身边的空气都是让他不爽的气息，身边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都让他很不舒服。
要命的烦躁。
走路中间，他突然感到一阵舒服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抬头，就看见迎面一摞书就要倒在自己身上，他连忙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来接了几本书，一只手抓着面前的人防止他摔自己身上。
搬这么一大摞书的是何也。
何也怀里揣着一大箱子书，下了一层楼，还没走到班级里半路纸箱就从底儿破了，他只能实打实连手带胳膊抱着夹着这一摞书，颤颤巍巍的生怕哪一本书从怀里漏了掉了。
可走了一会，有两本书感觉还是要掉，他急忙往前面垫了两三步想要利用书本的惯性，把书摇回来，但没想到没摇到，反而其他书也感觉要掉了，他也好像没站稳要摔了。
怀里重量一轻，何也只觉一只冰凉有力的手抓着他的手腕，撑了他一下。
“几班。”一道低沉略带点沙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
“9班！”何也还没从刚才要摔没摔的情况下回过神，下意识说话，音量高了八度。
李光宇被这一声嘹亮的9班惊得一愣，下意识低头看向声源处，却只见一抹白皙的后颈，然后这人就像炮弹一样地冲进了自己怀里。
何也是抱着剩下的那摞书的。
正在愣神的李光宇也没反应过来，直接连人带书被怼得狠狠一踉跄，算是直接被这股巨力给贯在了二楼教室外面的栏杆上。
只觉后背一痛，而后意识到这里是二楼，李光宇松开抓着人的手，腾出另一只手去接怀里人的书。
但本就是一摞的书倒了哪儿会这么听话，还是有两本顺着栏杆掉了下去。
李光宇偏头往下看，没砸到人，随后就听到耳边一阵叫唤。
“李光宇！你天天牛逼轰轰什么？你不也在跟小姑娘拉拉扯扯？这里是学校，不是你当土皇帝的地方！”
太阳穴突突地跳，本就稍稍压抑住的一顿烦躁顿时涌上头，李光宇眼神暗了暗。
他总是逃不开这些。
他觉得自己好像跌进了一潭泥沼，他挣扎，越使劲越动弹不得。肺部的空气被狠狠压榨，心里是抓心挠肺的火烧。
这群永远都绕不开的，废物。
此刻的何还在不明所以，刚才要摔不摔的，他刚站稳就感觉后背有一道力气猛的把他往地上一推，还好他前面还垫了个人。
接着就感觉到一股躯干力量把他自己顶得站了回去。
忽然脸前有一阵风急速吹过，只听哗啦一声，书本四散。
在一片飘扬的纸张里，何也跟一双惊恐无比的眼睛对上。
只见刚刚说话的人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扼住喉咙，狠狠地按在了教室外的瓷砖墙上，这人头顶上，脚边都是分散的、自己的书跟夹在书里面的草稿纸。
很明显，这是他的书被人甩到这人身上了。
“你们&34;，李光宇甚至都懒得动，就那么偏着身子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手指渐渐发力，“今天，一个一个，一个一个的。”
“上赶着找死。”
见手中的人露出惊恐的表情，他才觉得畅快，越畅快，他就越能控制自己的力气，怎么慢慢收紧，让手中的人动弹不得。
他甚至都觉得，围绕他身边的空气都开始加速流动，变成舒人的凉。
真好啊，可太好了。
连鼻尖都好像萦绕了一股泥泞的潮气跟浓烈的血腥气味，仿佛是四年前的雨夜。
周树被一双仿佛要杀人的眼睛盯着，感到逐渐喘不上气，蹬着腿不住地踢着对面的人。
“李李光宇！放手！”周树死死地扒着钳制住自己的那只手，抬腿狠踢着李光宇，可这只手纹丝不动，他觉得自己肺部的空气正在一点一点减少。
“宇哥！”王磊才带人姗姗来迟，“松手！”，此刻王磊也顾不上了，上去拽李光宇掐人的那只手。
可李光宇力气丝毫不减。
王磊刚刚他去问了周围的人马涛为什么被打，这才意识到自己打的场面圆场有多蠢，问了一圈人才打听到李光宇在9班，这才赶来找李光宇解释顺便道歉。没想到还没走到班级，就看到跟马涛关系好的周树被李光宇狠狠地摁在墙上。
这回真的是玩大了，他就没见过李光宇掐人脖子，平时出拳出腿就算了，掐人脖子这不是真想要人命吧。
“是啊，是啊，有话好好说。”
“这是在干嘛啊，雾草，这不会掐死人吧。”
“快走吧，这可是李光宇啊！别惹事!他打起人来就是个疯子，没人拦得住！”
“雾草，那用不用去通知老师啊，去跟班长说下叫老师吧！”
“我草你小点声，你就不怕他一会听到了给我们一脚踹吗，我刚刚还看到他踹了20班的一个大高个呢。那一米八的大高个被他一脚直接踹跪了。”
“叫老师去吧，那人脸都憋红成这样了，要出事了！”
“李光宇！宇哥！松手！”
伴随着一声老远的叫唤，王磊只觉身边扒拉出来一个人，冲开自己，迎着李光宇就上去了。
王磊嗤笑一声，心道你喊松手李光宇就松手么，他这都连劝带上手的都没让李光宇挪动一分，结果定睛一细看：
径直冲进了人群中心，冲开了王磊等一干人的是李光宇身边的跟班小胖子。这人先是揽着李光宇把他往怀里一带，用正面贴着李光宇的后背，然后抬手去轻捏李光宇大臂上绷紧的肌肉。
“我来了，小胖来了，松手！”
结果李光宇真就松手了。
此时李光宇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跌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鼻尖的血腥味儿散去，感受到有人轻捏自己的胳膊，提醒他。
李光宇，放手，他来了，可以一起回家了。
他这才好像回到了现实，耳边的声音告诉他现在不是四年前的雨夜。他卸了力气，放任自己跟着身后的人动作。
是啊，他回来了，能一起回家了。
见李光宇松手，小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但他手上也没停，继续轻轻地捏着李光宇胳膊。
王磊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赶紧扶着周树，“宇哥，消消气啊，消消气，他俩都不懂事。”
忽略耳边讨好的声音，李光宇正准备走，瞧见散落一地的书，余光瞥见一道清瘦的身影跟半张白皙的脸，动作稍微一顿，“你们把书捡起来送去9班，还有楼下那两本。”
之后便转身，刚抬步就闻到一股让他舒服的气息，是刚才的气味。这是一股让人觉得温暖的味道，似乎是一种花香，拨动了他从刚才就麻痹了小一会儿的嗅觉。
但他没为这股气味停留，由着身后熟悉的力道去了。
众人见自称小胖的人真的拦住了刚刚一直纹丝不动的李光宇，皆是一惊。
小胖见李光宇愿意抬步走了，揽着没一会便松了手。心道都是搬书惹的祸，他刚刚也是因为昨天跟李光宇大战了三十局的五子棋输了，所以才去替李光宇搬书去了，差点出大事。
独留何也一人风中凌乱，他刚刚差点见识了学生时代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的杀人现场。这会儿看着满地狼藉：“”
算了，至少书有人帮自己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