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她家不穷谁家穷？
正午时分，回去的路上还是碰到不少同样返家的村民。
昨天上山的是常欢和常小五，遇上了就当是孩子上山打打猪草，捡捡柴火。
但今天是老常家的两大劳动力一起出现，还袋袋筐筐往家挑，就不免引得村民们都好奇地过来询问。
山上的板栗树并不是随处可见，他们知道的这两棵，都是长在崖壁的近处。
仔细找找，山里应该还有的，就是爱寻摸野果子的人群一般都是半大孩童们，大人反而没太在意。
加之，板栗树真的很扎手。
山上又真的不缺野果子。
无人在意。
于是，便宜老常家了。
这整麻袋整麻袋都是扎人手的刺球，村民们看了几眼，就兴致缺缺。
“你们老常家这么惯孩子呢，一大早上山去弄这玩意给孩子打牙祭？”
“干了倒是可以当个柴火烧……”
“咦？我家狗娃好似捡回来过两回，野果子吧？”
“这是在崖壁那边儿摘的吧？那里下边儿就是河，水深着哩，到那边儿走动可得小心些。”
第一棵板栗树后边崖壁下的确是条河，河面很宽，是村里那条河的上游地段，这条河不知从哪里流经望云山，绕着山脚下几个村庄一直向着东边去。
常欢的背篓被她盖了一层树叶，看不到里头是什么。
但架不住打听的人里有那手欠的大娘。
“呀，欢姐儿，这不是毒蘑菇吗？你采它回去干什么？”
被掀背篓的常欢：“……是吗？这不能吃吗？”
大娘三步并作两步跳开了，“哎哟喂，常家老四，你看看你家欢姐儿干的什么好事哟，这蘑菇是能吃的吗？”
“这是打算毒死你老常家那一屋子人嘛？”
常小五扯了扯常欢的衣摆，“四姐，估计天没黑，你就得背上毒杀亲人的名声了。”
常老四见势不对，赶紧停下来解释，“李嫂，这不是毒蘑菇，这是能吃的。”
“啥？”咋咋呼呼的李嫂一顿，眼睛盯着常欢的背篓瞧，“常老四，你可别胡来啊，山上的蘑菇长得越好看的，就越可能是有毒的。”
“隔壁村前两年还死了俩，都是吃了蘑菇中毒，口吐白沫，大夫都来不及叫，人就没了的。”
饶是常老四先前听常欢说这是能吃的，但被这么一说，心里也犯了嘀咕。
这事的确是邻近几个村的人都知道的。
旁边几个村民也默认李嫂的话。
虽说他们也不认识这山上的各种蘑菇，能吃不能吃，他们也不晓得。
除了前人一直都认下来的食用蘑菇，其他的蘑菇，他们是见到了也不去碰一下的。
如果不是本就认识鸡枞菌，常欢被这么一吓唬，真能连蘑菇带背篓全都扔了，毕竟她也怕死，并没有冒险精神。
不过现在这一背篓鸡枞菌的食谱她都罗列好了，哪里能扔。
她又开始半真半假地忽悠，“李大娘，今早在山上遇到一位婆婆，是她告诉我，这叫鸡枞菌，说这是能吃的，人家年年都这个时节上山来采呢。”
李嫂用看二愣子的眼神看她，“哪位婆婆？人家说能吃，你就信啊？你这孩子咋这么实诚！”
说的常老二都皱眉了，“欢姐儿？”
“嗯。”常欢轻飘飘地应了一声，“有毒的话，先死我一个吧。”
说完就率先走了，常小五忙追过去，“四姐，我不怕，我陪你死！”
站在两个长辈身边常小三：“ …… ”
常老二和常老四：“ …… ”
李嫂抽了抽嘴角，“你们家小五人还怪仗义的。”
“不过那蘑菇是真不能吃，万一有毒呢？欢姐儿这姑娘，性子委实拧了些，看看那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为她好么……”
常老四：“谢谢李嫂了，日头大，大家都回去歇晌吧。”
三人挑着板栗走远了。
李嫂也挑起自己的柴火回村去，只是一路和同伴嘀嘀咕咕地，这样那样。
等常欢他们回到老常家的院子时，一条关于老常家饿着继孙女，不给吃喝，把人逼得上山采毒蘑菇填肚子的消息，迅速在村里每个爱八卦的大娘大婶之间传播开来。
＊＊＊
常欢进了院子，靠近柴房的时候，听见里头有锤砸的声响，中间还传来柳氏嘟嘟囔囔指桑骂槐的声音。
“花现成的，拿现成的，住在府城过着好日子，这劳什子的壳去完了，还得紧着他们一家子……哎哟！！痛死老娘了，啊啊，出血了……”
“我这是图的什么呀……”
“二嫂，四弟妹，你们就甘愿这么一直供着府城那一家子啊？”
“都听爹娘的。”吴氏口吻毫无波澜。
柳氏低声吐槽：“听老太太的？老太太眼里除了府城那头和老姑，还能看见谁啊？她就差把老常家搬空都给府城那头了！”
陈氏慢条斯理道：“……三弟妹这么说，娘听见了可不依的。你忘了？咱家昨天才卖了一亩地出去，因何卖的，弟妹心里没个数？”
常欢挑眉走开，陈氏可不是个容易被挑起情绪的人。
至于吴氏，跟柳氏比起来，她识时务多了。
“ …… ”
柴房里的柳氏被说得脸色一顿尬，脸皮一抽一抽的。
常老三这遭瘟的冤家，半夜里喝得烂醉回来，倒炕上就睡得跟头死猪似的，拧都拧不醒。
儿子是跟着出去的，搀着他爹回来时，走路都发飘，显然也跟着他爹喝了不少。
柳氏看着这一个二个都跟那废物点心似的，气得整夜整夜都没合上眼。
等天亮被老太太分配到柴房给板栗脱壳，心中就更是郁郁了。
常老二几人也到家了，今天收回来的板栗都是常欢的，常欢打开自己的睡房，示意常老二三人把几个麻袋都放她屋里。
常老四，“放院子里吧，爹这两天先给你把这些带刺的壳都去了。”
常欢只犹豫了几秒，就点了头。
她那睡房太小了，几个麻袋往里一放，她是进去睡个觉都没地落脚的既视感。
从屋里出来，手里是两碗熟板栗。
一份给二房，一份给常老四。
“自家人，哪里有这讲究，自己当零嘴吃去。”
常老二不认同地瞥她一眼，兀自回自己屋里去了。
常小五眼疾手快接过碗，“四姐，我爹不要，我要，我三哥都没尝过呢。晚会儿我也给四叔四姐帮忙。”
常欢欣慰，“好。”
常老四闷闷地，“以后爹也……”
常欢打断了他的话，“给双胞胎吃。”
常老四一愣，继而摸着后脑勺乐，“好，好……”
常小三瞪弟弟一眼，无奈，“欢姐儿日后别这样，不然，咱可不敢给你搭把手了。”
常欢无所谓，不过她乐意接收他人的善意，“行。那我做的板栗饼，你们要吃吗？”
常小三：“……吃的。”
常欢嘴角含笑。
所以，给出去的，你们收下不就是了。
好吃的东西，都是一起吃才香。
可是，她又不想无端便宜某些人。
总要看着顺眼，或亲近的人才好。
陈氏听到动静出了来，看到几大麻袋的板栗也是张了张嘴就住口了。
她点了点小儿子额头，“就你长了一张嘴！”
“你阿奶带着双胞胎去了村里头，她和村里五奶奶是一个村上嫁过来的，交情好，老姐妹了。”
陈氏说完这句，又凑近常欢，“欢姐儿饿吗？二伯娘屋里有你三哥昨天带回来的糕点，是他那未婚妻做了让送来的，给你拿两块垫垫肚子？”
常欢本想说不用，让她留着自己吃。
但看她眼里似有期盼，便改了主意，“好呀，谢谢二伯娘。二伯娘有福气，准儿媳这么贤惠。”
陈氏听了眉眼都笑开了，“诶，借你吉言，二伯娘去给你拿，你等着。”
常云从屋里头出来，看她娘这兴头头地，忍不住调侃道：“娘，你是要全村人都知道，你这准儿媳给你送孝敬了吗？”
“去！”陈氏笑骂。
院子里有声有响，正房歇了一阵的老常头也醒了，清咳了两句，常老四兄弟便去了正房。
常欢抬头瞧了瞧头顶的太阳，这个点，村里应该大部分人都在家。
吃过陈氏的糕点，喝了一碗温水，她就叫上常小五，要去村里的大爷爷家里。
用小笸箩装了两碗板栗，布巾一盖，两人就出了院子。
糕点很甜，有点像马拉糕，红糖放得有点多。
嗯，口感不够绵，不够蓬松。
不过，这儿媳妇心意是到了的。
这么甜的糕点，红糖真舍得放。
老常家在村尾，要走过小片竹林，两片小土丘，才到村里住房多的集中地。
常小五吃着板栗，心里美得很。
这两天，他零嘴都不缺了，时不时还能捞个饼吃吃。
日子要能天天这样过，让他给他四姐当个跑腿使唤的，也是好。
到了村里，就随处可见人面了。
房屋多是土砖房，有些老破旧，也有些是新盖的，间或有一二间茅草屋。
这么看来，老常家的光景真是不如小杨村的大部分人家。
就这，大房那一家子还在府城耗着呢，老太太年年要往那边补贴些银钱。
死要面子活受罪，硬撑。
她家不穷谁家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