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苦难终究还是要最底层的流民来承担
轰隆隆！
惊雷鬼哭狼嚎，伴随着刺目闪电击穿伏江的天空。
黑色的县城宛如沉入深渊，周遭似有万鬼在哀嚎。
下雨了。
本来应该是雪，但伏江县血煞太重，使得雪花也扛不住压力而融掉，成为淅淅沥沥的雨水，浸透大街小巷。
吧嗒，吧嗒……声音急促。
雨幕之中，满身煞红的杨路面如恶鬼，带着身后五百多个灰衣捕快奔走在街上。
他四处张望，如掠食的苍鹰，久久不能决断。
捕快们瞪着血红的眼，右手紧紧握刀，手背上青筋绷直，杀气和怨气混在风雨中，难以消散。
“杨捕头，刑场那边又催了，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杨路止步，苍鹰般的眼神猝然崩开，鬼脸更加狰狞。
他没有说话，看了眼两侧豪门大院后又往前走。
人群中，陈虎低声问黎梵：“你知道赵捕头在干什么吗？”
黎梵问：“干什么？”
“他在找替死鬼。一千人！县令真够狠的，竟然全部踢给我们。依我说，杨捕头还是过于心慈手软，抓几个大户，再抓一些穷苦百姓，这不就凑够了么！”
黎梵虽然早就猜到，但还是有些震撼。
今夜将有一千个无辜者被杨路决定生死，这是何等压力。
别看杨路平日凶神恶煞，可黎梵明白，在他那令人恐怖的外表和名声之下，隐藏着其他心思。
“牢中不是有犯人么？”
陈虎道：“一是犯人数量不够。二是犯人多数牵扯要案，哪能随意杀掉。神卫可不是傻子，看得出人来自哪。梵哥，如果是你，准备怎么做？”
黎梵道：“如果是我，就把任务给你，反正你喜欢。”
“哈哈，知我者梵哥也。别说一千人，三千人我都能抓出来。抓普通百姓没意思，就得抓大户。千两银子一个人，他们巴不得我们多收点。”
这家伙难怪能混得风生水起，他的性格太适合这种环境了。
但是对百姓来说，让陈虎这种人掌权堪称灾难。
接下来又走了半条街道，杨路止步。
前方是一片黯淡的棚户区，鲜有灯光。
黎梵听觉灵敏，隐约听到欢笑声，是几个孩子在玩耍。
心里一突，难道杨路要选择这里？
五百人如同雕塑，停在雨中保持静谧状态。
但从赤红的眼瞳和急促的呼吸可以看出来，每个人都情绪复杂，越来越不耐烦。
终于，杨路颤巍巍抽出腰刀，指向右边的巷道，仿佛指向地狱，让他不敢直视。
“不能动小孩，尽量保留青壮年。”
得到命令后，急躁的捕快们迅速冲进去，霎时间鸡飞狗跳。
惊呼声，吵闹声，锅碗瓢盆的摔打声，此起彼伏。
黎梵没有进去，他靠近杨路，安慰：“幸好不是赵西，恐怕他连孩子都不放过。”
杨路满脸苦痛，绷紧的眼角似乎被利刃喇了一刀，有血痕。
“我其实很想冲进神阁大开杀戒，可是我不能。总捕头这个位置绝不能让赵西拿走。”
“从刑场到这里，我停了很多地方。最初是豪绅大院，可是不能动，因为他们要么交钱了，要么有人在捕快或者县衙中。”
“再是普通百姓，也不好动，他们有完整的家，整日战战兢兢生活，何至于遭此无妄之灾。”
“走到这的时候我明白了，苦难终究还是要最底层的流民来承担。他们失去家园，千辛万苦才来到县城苟且偷生。但与前面人相比，他们最合适。毕竟流民本身朝不保夕，每天都有意外死亡。既如此，早些帮他们脱离苦海，未必不好。”
“黎梵，你说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能说出这话，黎梵明白杨路很信任自己，他动容道：“会有那天的，千万要活着。”
两米高的杨路蹲下去，从污浊的地上捧起一把雨水浇在自己脸上，将眼泪盖住。
黎梵转身进入巷道，听里面到处是哭喊声。
捕快们早就急躁不堪，生恐激怒铁骥从而拿他们顶罪，所以此时非常卖力。
黎梵作为副捕头，他在四处巡查，免得这些人违背杨路的命令。
但面对各种生离死别的场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哽咽。
黎梵心中忽而生出一种当救世主的欲望，毕竟他有宝典。
但想到目前的处境，他无奈苦笑。
“救世主死得早，我现在没有资格。”
抬头看到有人在拉扯某个少女，黎梵出声呵斥：“尽量保留青壮年，你把杨捕头的话当耳旁风了？”
捕快立刻将少女松开，转身去抓里面的老头。
老头倒是很淡然，没有反抗。
少女要冲过去救人，被黎梵一把捉住。
“爷爷，你们放开爷爷。”
黎梵的力气太大，她挣脱不掉，气急之下，张嘴一口咬在黎梵的大拇指上。
“嘶！还挺疼！”
随手一挥，女孩被扔进屋中，陷入昏迷。
黎梵低头查看手指，出血了。
牙印中间有空缺，说明女孩正处于换牙的年龄。
“你家还有其他人吗？”
老头回：“就我们爷孙两，还请官爷大发慈悲，放过我孙女。”
黎梵点头，招呼捕快把人带走。
他从宝典里取出十两银子，扔进屋内的柜子里，非常精准。
此后遇到很多类似情况，黎梵不可能都帮，所以大都视而不见。
“梵哥，有个小姑娘很漂亮，你有兴趣吗？”陈虎凑过来低声问。
黎梵恨不得抽刀将他斩了。
他呵斥：“神卫处于怒火中，万一等急了我们都有危险，正事要紧。”
陈虎哂笑：“说得也是，以铁骥的脾气，万一拿我们开刀就不好了。还是梵哥高瞻远瞩，我去忙了。”
按照人数来看，每个捕快抓两个正合适。
两刻钟后，所有人返回街道，抓来的‘犯人’如牛马般被捆起来，捕快们驱赶着前往刑场。
黎梵很轻松，毕竟现在是副捕头，不需要他亲手做事。
他落在后方，问杨路：“我们在这抓人，猎神人怎么不出来？”
杨路道：“看似只是我们，实际上有很多人在暗中跟着护航。光奴兵就有几十个。铁骥杀人是为了祭神，因此不希望继续出乱子。”
黎梵抬眼四处张望，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紫衣。
……
某座酒楼的顶层房间内，蒙着面的苏芷烟焦躁难安。
“二叔，千人啊，真不救吗？”
黎潇站在窗边，只露出似有似无的背影，宛如虚化。
他冷声问：“谁干的？”
“当然是那些捕头，杨路是罪魁祸首。”
“我是指，谁自作主张烧神阁？”
“这……是那些人，说要给神阁一个教训，为死去的学子们报仇。这次烧死了很多神阁侍从，也算不亏。”
“不亏？早就给你们说过，捣乱可以，但不能过火，否则将会面临神阁的强势反扑。今夜死一千人，就是他们冲动的代价，谁都帮不了。”
苏芷烟睁圆双眼，久久无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