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笼固
少年子爵从大马上跳下,先是来到第一具尸体前,踢了一脚,将尸体翻了个个,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
他拾起地上的剑,又细细观摩一番。
接着又来到另一具尸体旁,同样的动作做了一遍。
少年从地上拎起一把剑站起身,蹙着眉扫了扫街边的格雷和笼固。
“手法很干净啊,谁干的?”少年的语气咄咄逼人。
格雷一抻脖子:“是我!”
少年上下打量着格雷,眉毛一扬:“邮差?很面生啊。”
“子爵大人,我是孤烟城的格雷……”
少年飞快打断格雷:“孤烟城的邮差?跑我落霞城干什么?”
笼固抢着说道:“流星大人,格雷先生是替他们城主来落霞城公干,他有一封信要亲呈流云城主。”
“给我父亲的信?”流星的脸色缓和许多,“可这并不能成为你杀人的理由,说吧,为什么要杀他们!”
格雷咽了咽唾液,郑重其事道:“是他们要杀我,我完全是被逼的。”
“你不就是一个小邮差嘛,无权无势,恐怕也不算富有……”少年扬了扬手中的剑,“这是一把极其名贵的乌钢剑,其价值大概能顶得上你两个月的薪水,可见这俩人大有来头,能让他们对你起了杀意,格雷先生,你总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格雷的执拗劲上来了,冷笑道:“如果这个世界什么都能找到合理的答案,那么,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荒谬的!”
少年心高气傲,素来还没遇到有人当面怼他,马上生气了。
“来人,把这厮押到巡城军大牢,老子有的是时间慢慢审他!”
作为一名贵族,平时就是这么独断专行。
此时的格雷有点郁闷,他搞不懂自己为何要冲撞这位贵族,这个世界层级分明,贵族和平民之间永远被划着一条清晰的界线,世俗的规则是只能允许其中一方逾越,这是铁律,他从来没打算冒犯它。
为此,他一直活得谨小慎微。
可今天这是怎么啦?
格雷的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我每天的工作只是送信,我平时做事认真,待人和善,从不与人结仇,我不认为我有什么仇家,更不认为有人会恨我恨到以至于想杀死我!
况且,我的邮袋里除了一封给你父亲的信,还有一封更重要的信,这封信需要我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收信人手里,否则,我就是一个不合格的邮差。”
“少废话,如果你是清白的,我不会耽搁你太多的时间。”
格雷莫名又有了火气,但还是强忍住:“大人,这封信十万火急,如果晚了或许牵扯到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你果然是个人才,编了个如此荒唐的理由来忽悠我,我流星见多识广,又岂是你所能忽悠的?”流星哈哈大笑,“带走!”
格雷的声音冷若冰霜:“大人,你太固执了,你问过我手里的剑答应吗?”
流星一怔,有恍然大悟之感,忙不迭将手中的乌钢剑挡在胸前。
他似乎气坏了。
“小邮差,你要知道你在威胁一位子爵大人,你想过后果吗?”
“我不在乎,我只知道给我施令的是一位公爵,我只对他一人负责!”
“你敢动剑试试?”
笼固一直在冷眼旁观,这时他慢慢悠悠走上前来,朝流星抱了抱拳:“大人,如果我给你一个理由呢?”
笼固因为这份差使在落霞城早就混了个自来熟,流星瓮声瓮气说道:“笼固老爹,那你说吧。”
“他们根本就不是人。”笼固一字一顿,“而是异兽!”
说着,笼固走近流星。
“大人,能借你手中的乌钢剑一用吗?”
不顾街面上众人露出惊愕的表情,笼固从流星手里抽出剑,大步来到其中一具尸体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个猫兽。”
剑尖从黑衣人的屁股处的裤子上一划,一条数寸长的毛茸茸的尾巴跳脱而出。
包括格雷在内,所有人三观尽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
“流星大人,还需要检查第二具尸体吗?”
流星呆了呆,然后拼命点头。
笼固微微一笑,不慌不忙来到第二具尸体前,如法炮制。
同样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展现在大家面前。
流星倒抽一口凉气,语气打颤:“笼固老爹……你是怎么知道的?”
笼固捋了捋下巴上稀疏的胡须,讳莫如深的笑了笑。
“兽族人人诛之,尤其是他们主动攻击人族,流星大人,你觉得格雷先生的杀戮还需要理由吗?”
流星本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今天带队巡城军例行巡街,本就是出于玩性未泯和实在闲得蛋疼冒出的一个心血来潮的念头,其本意就是想做给父亲看看,让他父亲知道他并非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多少还是有点责任心的,从而好在父亲的心中加一些印象分。
好歹他也是流云侯爵的第五顺位继承人,万一有奇迹呢?
第一天干正经事,流星就碰上了一件在他看来天大的事,心中除了紧张,更多的是莫名的激动。
“笼固老爹,快随我去见城主!”流星又扫了一眼格雷,“先生,你也随我一起去,对了,顺便把你们城主给我父亲的信给他。”
笼固未置可否,迈步走进邮驿站。
笼固无儿无女,年迈的他一直以这处邮驿站为家,他从屋内拿着一把很大的铜锁,将大门锁上,这才重新回到街边。
星光街的红墙城堡里,流云城主正在花园里遛鸟。
流星领着格雷和笼固一来到花园,飞奔着扑了过去。
流云看到儿子惊慌失措的样子,脸一端,喝道:“流星,你毛毛糙糙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慌什么!”
“父亲,大事不好了,城里出现了兽族。”
“兽族?”流云像是没听懂,“什么兽族?”
流星语无伦次道:“兽族长得和我们人一样,就是屁股上多了一根尾巴……反正我也说不清……”
流星回头找笼固,使劲挥手:“笼固老爹,还是你来说吧。”
笼固走上前,深深一揖:“侯爵大人。”
流云点了点头,脸上布满疑问。
“所谓兽族,在这个世界里无处不在,简单来说乃是由异变之兽组成,有些因为灵气的滋养已化作人形,有些尽管保持本兽的模样,但身体已经大大进化,最大的区别是它们已拥有了本兽所不具备的能力,还有一些更是恐怖,它们已完全掌握了超能力,可随意幻化各类物件,伪装之术极高,就算……”
笼固打住,扭头四处看看。
他使劲嗅了一口空气。
忽然,他就把目光停在花园里一棵桂花树上。
这棵桂花树郁郁葱葱,上面已冒出星星点点的桂花花蕾,有淡淡的幽香袭来。
他来到格雷的马旁,顺手从悬挂在马鞍上的剑鞘里抽出那把铁剑。
他蹑手蹑脚来到桂花树旁,骤然挥剑一斩。
那棵桂花树被他从根部齐齐劈断。
树干一倒,众人立即看到似乎有个什么模糊的东西飞快的窜到花圃的草丛中。
笼固也不计较,大步来到流云面前,把手中的铁剑递到他的面前。
铁剑上有斑斑血迹,这些血迹很快汇合在剑槽里,最后聚合在剑尖上,一滴一滴坠落于地。
流云大骇,双目圆瞪,“笼固先生,桂花树上怎么有血?”
笼固淡然说道:“即便一条异变小蛇也有鸿鹄之志,这棵桂花树有天地日月滋养,在这片花圃里灵气最为丰富,自然成了这条蛇的盘踞之地,假以时日,小蛇也可成飞龙。”
说到这儿,笼固灿烂一笑,露出焦黄的门牙:“这条修行的异兽目前只是小成,还不足以为祸天下,但那些大成者呢?”
流云幡然醒悟,惊惧的看着笼固。
“笼固先生,您是……”他明显口吃起来。
笼固继续微笑:“城主大人,您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这些的?”
流云一个劲点头。
笼固将铁剑剑刃在泥土里插了几下,面色慢慢严肃下来。
“这是因为我是一名异兽猎人,”
笼固说得淡定,在场所有人却听得心肝犯疼。
格雷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