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黑夜里的光
徐静怡从地上醒来，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脸上的眼泪和蹭在衣服上的鼻涕都已经风干了，但她还是摸了一把脸，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却是眼前一黑险些又跌倒在地上。
她洗了把脸，凉水碰到脸还是隐隐作痛，左眼已经肿了。
“滴答，滴答，滴答……”
秒针跳动的声音在一片死寂的房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已经七点了。
“噔……”
瓷碗盛着半碗粥，放在了简陋的木制茶几上，煮粥对于徐静怡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毕竟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少。
“这世界，真是让人害怕……”
茶几上有一个洞，是爸爸昨天回来用烟灰缸砸妈妈时砸破的。
那时候徐静怡低着头站在自己的房间里，在爸爸的雷霆震怒下不停地哭泣。
余光看着爸爸的手一次又一次的落在妈妈脸上，妈妈身上，甚至是……
“哭什么哭！”一个巴掌重重的从徐静怡的脑门上拍下来。
徐静怡眼前一黑，疼痛感从耳尖蔓延而上。
“啊！你打孩子干什么！你有本事冲我来！”
“我打死你个臭婆娘，没有钱，钱都到哪去了？”
“我要死要活的做活，钱钱钱你说钱到哪去了？不是你败完了？成天往出拿钱不往回带钱，娘俩连饭都没得吃了，你把钱都拿出去养婊子……啊……”
徐静怡没有办法睁开眼睛，左脸火辣辣的疼。
她试图睁眼，眼泪没有办法止住地流。
徐静怡瘫坐在地上，慢慢的侧躺下，在一片嘈杂与咒骂中，在冰凉的地与雷雨交加的夜里，晕晕乎乎的睡着了。
这一整夜，徐静怡逃过了打骂，逃过了争吵，逃过了所有的一切。
她躺在地板上，躺了一晚上。
早上醒来，只有冰冷麻木的身体和肿胀的脸。
徐静怡瞟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客厅，掏了把空无一物的口袋，背上了书包。
一路上，徐静怡的胃里泛着酸涩，一阵阵嗝打出空荡荡的肚子。
早上用剩饭煮的一小碗粥吃进肚子，就好像喝了一杯水一样，轻飘飘，空荡荡。
“嗝……嗝……”
伴随着打嗝的还有一阵阵想吐的恶心，徐静怡撑着树干干呕，掏尽浑身最后的力气呕出几口苦水来。
吐出些东西并没有让徐静怡好受些，她跌跌撞撞地来到了学校。
“发牛奶了！”
徐静怡不安地在教室门口左顾右盼，胃部的酸涩让她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长得像一张饼。
今天是徐静怡第一天来五班，张老师一早就领着班里的男生把徐静怡的桌子整个从四班搬了过来。
见自己的位置已经安顿好，徐静怡赶紧放下书包坐下。
一瓶草莓味学生奶在徐静怡的桌子上。
徐静怡第一次觉得草莓味的牛奶那么秀色可餐。
“哇草莓味的牛奶我的最爱哦！”
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个和周斓月一样张扬明媚的女生。
徐静怡这样想着，手里就要拆开牛奶的吸管。
“你是叫徐静怡吗？你能把这个草莓味的学生奶给我吗？下次发别的味道我给你！”
虽说是询问，但她的声音比手来的还要晚一些，这盒牛奶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达了桌子的上方，马上就要偷渡离境。
徐静怡当机立断抓住了它：“我今天想喝牛奶，下次有草莓味给你。”
“我最喜欢草莓味的学生奶了，这个味道很少发的，这个月才第一回呢！”王海英不放手。
“你有什么牛奶跟我换也行，我今天想喝牛奶。”
肚子的饥饿感已经折磨的徐静怡要把她的肥胳膊当成猪蹄子啃了，她咽了咽口水，看着眼前的短发女孩。
“我的牛奶都喝了，我现在没有牛奶了，我最喜欢草莓味的牛奶了，又不是不给你，明天的奶给你啊，草莓味的给我怎么了？”
女孩寸步不让。
以往懦弱安静的徐静怡这次却不想让步，胃里的酸涩翻江倒海，她知道也许一瓶奶并不能裹腹，但是这是她唯一能吃的东西了。
一盒纯牛奶落在了徐静怡的桌子上，徐静怡抬头，看见了一张自己最不想看到的脸。
“喝我的纯牛奶吧。”孟思远轻轻放下一盒奶，“你又不喜欢喝草莓味的牛奶，王海英要就给她吧。”
那是他每天从家里带来的，一定要喝的纯牛奶。
孟思远从来不喝学生奶，除了纯牛奶味的，这与众不同的喜好是他们俩之间唯一的共同点。
“啊？今天是纯牛奶，为什么学校不直接不发纯牛奶了，都没人喝，这谁喜欢喝纯牛奶味的呀。”梅梓轩哭诉着。
“孟思远和徐静怡他们都喜欢呀。”周斓月拿起梅梓轩的纯牛奶，”你不要的话我拿去给徐静怡啊。”
每当这时，梅梓轩就会殷勤地把自己搜罗到的纯牛奶堆到徐静怡的桌子上。
这些纯牛奶会帮助徐静怡度过那一个个没有饭吃的夜晚。
“孟思远……”徐静怡看着孟思远，一缕阳光照进来，打在他的脸上，看得徐静怡心神恍惚。
“拿着吧。”
孟思远斜挎着书包朝前排的座位走去，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放了一个面包在徐静怡垒起的书墙后面。
他没有回头，手指轻轻把面包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徐静怡看着孟思远坐到了座位上，打开了书包，拿出了一个魔方把玩起来。徐静怡打开面包，撕了一条放在嘴里，浓烈的奶香由舌尖窜进身体的大街小巷。
……
“你为什么喜欢孟思远啊？”
“是不是为了他非要去五班，连我也不要了？”
“你觉得孟思远长得帅吗？”
“你在五班感觉怎么样啊？”
“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周斓月的一连串问题劈里啪啦地砸向徐静怡，徐静怡正要说些什么，被追来的周岚珞打断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周岚珞一把提溜起周斓月的衣领子。
“没什么没什么。”徐静怡急忙收住了话头。
“怎么没什么啊？我在问你呢？有没有被欺负啊？”
“没有没有……”
“什么被欺负呀？”周岚珞问道。
“徐静怡已经转去五班了。”
“什么时候的事？上个星期你们不还在一个班吗？”
“今天刚去的。”
“好端端的怎么要去五班啊？”
“五班有孟思远这个小情郎呀~”
“不许乱说！”
徐静怡嗔怪地看向周斓月，周斓月赶紧捂住嘴巴。
孩子们的笑声响彻在升旗仪式的音乐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