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想回家的小孩(七)
高晓露问莫生:“身份证带了吗。”
莫生点了点头。
高晓露继续说:“你在网上说康康不是其父母亲生,有确凿证据吗。”
我说:“可以去查小太阳孤儿院的收养记录。”
高晓露盯着我的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我指了指莫生。
莫生干咳了两声,面对我突然的甩锅,他有些措手不及。
“是这样的,我以前是保险箱维修员,一次去他家维修时无意间看到了一份收养证明。我知道这很没有职业道德,但我也不想隐瞒真相。”
高晓露对莫生说:“实话告诉你吧,当事人已经报警,这次把你叫来一方面是为了了解情况,另一方面是向你做出第一次警告。”
于是,莫生在公安局做了深刻检讨。由于散播消息的是莫生账号,所以我可以全身而退。
离开公安局前高晓露突然叫住了我们:“经过我们调查监控毁坏确实与他们家无关。”
我说:“我们知道了,我一定好好监视莫生,不让他再乱发任何扰乱公共秩序的言论。”
高晓露无奈地笑了,露出一个很好看的微笑,“我知道了,记住,有任何线索第一时间都要来找我,不许再乱发了。”
我和莫生异口同声,“yes,madam!”
回到烂尾楼基地时,莫生的微信依旧是爆炸状态,几乎每一条都是痛骂他的。
我安慰莫生,“没关系,黑红也是红。”
不过从莫生的表情看,我新学的这句话好像并没有用对地方。
康康还在碎碎念,他身边已经慢慢悬起一圈气流,连我靠近都觉得有些冷。
“康康这是要做冰箱吗?”大头问我。
看来缺半个头的脑子也确实不怎么灵光。
“康康?”
康康没有理我,他的声音虽然依旧低沉,但明显比刚才要凄厉很多。
“快了,快了……我……”康康突然起身,他的声音也高了一个调门,“我等不及了。”
“你要干什么!”
我很生气,但康康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他大口地喘息,周身气流流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莫生很平淡地说:“他要变成厉鬼了。”
厉鬼?这岂不是就意味着我不但没有完成《好事簿》的任务,还反倒给冥界添加了麻烦。最重要的是,我打不过任何厉鬼,成为厉鬼的盘中餐倒是分分钟的事。
必须让康康恢复理智。来不及多想,我扬起手用尽全力在康康的小脸上打了一个巴掌。
康康本来没有血色的小脸竟然被我打出了一个红色的手印。
不过幸好,康康没有白白挨打,他恢复了理智,周身的气流也随之散去。
“姐姐,我想明白了,我这就带你们去找我的身体。但是……”
这个小兔崽子又想要提什么条件。
“但是,找到我身体后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爸爸妈妈。”
我摸了摸他被打红的小脸,“疼不疼。”
康康摇了摇,“不疼了……姐姐,可以答应我吗。”
我一直自诩为铁石心肠的恶毒阿飘,但看着康康可怜巴巴满脸期待的样子,我的心好像软了一下,就像石头上粘了一块软塌塌的泥巴。
“行。太阳下去我们就出发。”
夜幕降临,我和莫生分别牵着康康的手。康康一蹦一跳很开心,他说:“姐姐,这样走路真开心,好像爸爸妈妈牵着一样。”
“是吗,那我们就这样一直牵着走吧。”
康康带着我和莫生走进了他家所在的别墅区,一直走到了儿童游乐场。
我指着滑梯对康康说:“咱们两个滑两圈吗。”
康康点点头,“行……姐姐……”
看他这样吞吞吐吐我就知道他一定又有什么请求。
“有事直说。”
“我上次看到一个小弟弟坐在他妈妈的腿上向下滑……姐姐,你也这样带我滑一下行吗。”说完康康就低下了头,脸上的红印还没有消除。
“行!没问题。”
我带着康康在滑梯上滑了两圈,莫生也带带着康康滑了两圈。
“谢谢哥哥姐姐,我们出发吧。”
儿童游乐场后边的铁栅栏下种了很多蔷薇,然而蔷薇长得并不好,又稀又小。现在又过了蔷薇盛开的季节,稀稀拉拉的叶茎只有膝盖高。有一段铁栅栏不知道什么原因,上边的铁混断了三根,空余出的宽度恰好可以供一个成年人通过。
康康带着我和莫生穿过了这段空余。
穿过栅栏是一片小树林,林子间有橡胶小路供人们跑步。
“这是新开发的公园,还没正式开放呢,我们经常穿过那个洞到这个公园玩,这样可以少走很多路呢。”
因为没有开放的缘故,这里的路灯没有开通,一路都是黑漆漆的。偶尔会遇到一两个同类,但当他们看到莫生立刻撒腿就跑。
沿着小路又走了十多分钟,眼前的植物开始杂乱,路旁会有堆放的砖块和沙子。
康康说:“这里还没修好呢,平时根本没人来。再往前走一点就是我和爸爸的秘密基地,爸爸带我来了好几次。”
又走了十几分钟,小树间的杂草更为茂密,根本没有半点公园的样子。
康康指着小树林说:“前面有条小河沟,里面好多鱼,爸爸还带我抓了一条很大的。”
我推开杂草走到小河沟边,夜色下的小河水好像一坛没有墨香的浓墨,偶尔还会有臭气涌进鼻腔。
“这么臭的水能有鱼?”我问康康。
康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能是因为我的身体在水里泡烂了才会有臭味吧。”
我愣住不知道说什么。
康康指着河沟里一个隐约的漂浮物说:“那就是我的身体啦。都是我不好,爸爸说他回去拿小水桶,我们一起去捉鱼,爸爸让我在大滑梯那等……是我不听爸爸话,非要自己偷偷先跑到这来,结果不小心摔到了小水沟里。”
康康的身体被水泡的肿大,上面已经覆了一层蛆虫。夜色下,这些蠕动的虫子显得惨白,令人作呕。
莫生捂住康康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自己腐烂的身体。
“哥哥,没事的。”
康康很淡然,就像一个看淡一生的老者。我没有见过自己的身体,魂魄离开后,那副皮囊会不会也是这般惨状。
莫生说:“走吧,再看你爸妈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