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舌战京城十八友
国丈爷招呼着琅玉等人坐下，一如昨日见到他那样面色红润。
他将琅玉和燕婴安排坐在一处，准确地说是席地而坐，仅一臂之隔。
琅玉稍有些不自在，却知道国丈爷此举另有目的。
“诸位都是我卫某的好友，这些年民风束紧，我们已经许久未能如此聚会了。”国丈爷朗声道：“今日，我给诸位介绍两个小辈——其一是我的外孙燕婴，其二是杨老头的外孙女琅玉”
席上有人应声道：“好得很，那我们今日就让小辈们看看，什么叫做‘大梁风韵’！”
想要让太子婚事告吹，仅凭国丈爷一人之口是绝对办不到的；不过，若是席上的老者们一人一张嘴，将今日之事传遍大街小巷，琅玉的风流名声就会自然而然地传到大梁帝耳中。
到时候就算琅玉想要嫁入东宫，大梁帝的老脸也挂不住了。
琅玉这样想着，便放松下来，逐渐让自己融入了这场聚会。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这群老翁比她想象中还要放浪形骸。
从诗词歌赋到奏曲作歌，年过半百的几个老爷子直接提着酒坛子吨吨吨地豪饮，神清明朗，愈喝愈兴奋，逐渐进入忘我的地步。
在国丈爷的引荐下，琅玉认识了前朝外交使节翟升。
翟升在前朝主要负责朝廷外交事务，其实就是一个闲职，只有出使他国谈判的时候才会用到他。
听说翟升曾经出使北辽和谈，以一舌之力瓦解北辽两个部落之间的同盟关系，使得他们自相残杀，让大梁坐收渔翁之利，收复了梁辽边关的两座城池，后来被人称为“大梁名嘴”。
“老夫听说，琅三小姐曾在皇家猎场凭口舌之利，让陛下写了一纸诏书宣琅将军回京。”
翟升细细打量着琅玉，跃跃欲试地说道：“不知三小姐可愿与老夫比试一下嘴上功夫？”
琅玉惶恐道：“翟先生过誉了，琅玉只会一些拳脚功夫，不懂什么嘴上功夫”
“果然是伶牙俐齿！”翟升朗声大笑道，“不如我们今天以当朝局势为题，来一辩雌雄，你看如何？”
翟升丝毫没有给琅玉拒绝的机会，随着其他人的起哄，琅玉只能应下这个对局。
“那还请翟先生出题。”
“为证公平，还是让燕侯爷来出题。”翟升看向燕婴，说道：“燕侯爷可以任意出题。”
燕婴端着酒盏，凝着琅玉，似笑非笑道：“可以，不过本侯不是很懂当朝局势，不如以战役为题，你看如何？”
翟升抚须，欣然道：“我觉得可以！请燕侯爷大胆出题——”
琅玉扫了燕婴一眼，亦点了点头。
燕婴沉吟片刻，这才说道：“我的题目是——若我方阵营两万人于边关隘口，遇敌军二十万人突袭，我方应当是选择守还是攻？”
此话一出，翟升诧然道：“两万人对战二十万人？！怎么可能攻下？自然应当是守。”
琅玉沉吟片刻，目光沉了沉说道：“自古以来都是守城容易、攻城难，不过燕侯爷这道题目出的有失偏颇，你没有说清此次战役的地理位置、士气高低以及装备差距，所以或攻或守都可以说得通。”
燕婴闻言挑了挑眉，“那你觉得是可攻，还是可守？”
“若是我带兵出征，我会选择攻。”琅玉斩钉截铁地说道。
翟升闻言大笑两声，仿佛是暗笑琅玉的狂妄和天真，“我弱敌强，硬攻只会是一场消耗战，此时守而不攻才是正确的选择。”
“此言差矣，若敌人已经登足城门，防守乃是下下策；若援兵不到，粮草不齐，我方两万人只会必死无疑。”
琅玉这么说并不是毫无依据，因为前世她的父亲就是战死于类似的情况之下。
那场战役父亲领兵八万死守凉谷关，被二十五万西楚军围攻，京师传令镇北大将军派兵支援，然而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援兵迟迟未到
父亲的八万大军在战损的情况下，又足足等了12天，粮草告急，士兵们只能以树皮、野草果腹。
最后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父亲率残军突围，虽然杀敌无数，但终因寡不敌众，战死沙场。
后来，京师又传来一道圣旨，竟然说父亲通敌叛国
琅玉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继续说道：“若是明知必死无疑，我愿义无反顾地号令将士往前冲。否则耗时越久，士气越弱，等到计穷力竭，我方就只能落败了。”
翟升听到琅玉这么说，竟然沉默片刻。
不过气氛都到这里了，他还是要再辩一辩，“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即便敌军人多势众，攻城始终是一件难事，只要以攻心为上，拖到援军到来，必能化险为夷。”
琅玉紧接着强调道：“拖延，只会败！将士们若是以积贫积弱的身体，对抗兵强马壮的敌军，坚持防守就会陷入更糟糕的困境。”
“诡辩！你这就是诡辩！”翟升似乎黔驴技穷了。
琅玉坚定不移地辩道，“以攻破防——优先击退敌军前方精兵，才是良策。”
翟升摇头道：“不对！这样会使得两军两败俱伤！”
“真正的战场是瞬息万变的，时来天地皆同力。燕侯爷就曾率八百将士深入边疆，援救被困北辽的镇北大将军霍容，赌上大梁全军的生死存亡，一举歼灭三万敌军……所以进攻未必会比防守势弱！”
琅玉忽而将视线落到燕婴身上，问道：“敢问燕侯爷，如若是你率兵两万，对阵敌军二十万，你是选择攻还是守？”
燕婴微微眯起眼睛，眼角眉梢轻轻跳动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忽而笑了笑，最终没有说话。
琅玉见他不说话，便扭头朝着翟升说道：“侯爷说——他会选择攻。”
翟升酒气上头，甩了甩脸色，说道：“狡辩！燕侯爷分明什么话都没说！”
一来一回，翟升气势减弱，渐渐败下阵来。
“京城十八友”中的其他人也渐渐加入到双方的辩论中来。
一时间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最终，琅玉舌不停歇地与翟升等人……吵了起来。
没错，就是吵了起来，还是吵得很凶、骂得很难听的那种。
因为双方都喝了不少酒，所以琅玉仗着胆子和几个老爷子闹得不可开交，差点儿就要用上拳脚功夫。
最后还是燕婴一掌把琅玉拍晕了过去，此事才算罢休。
琅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后脑勺疼得厉害。
她眼神迷离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大抵是国丈府上的厢房。
由于天色已晚，屋子里没有点灯而黑黢黢的。
她回想起自己昏睡过去之前好像喝了些许酒，在国丈爷的聚会上和“名嘴”翟升老先生对骂，甚至还耍了酒疯……
总之，当时太过混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过去的。
琅玉一阵懊恼，揉了揉后脑勺。
此时，她忽然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一阵羌笛声，于是循着笛声走了出去。
只见燕婴正背对着她站在院中，手中握着一支羌笛低低地吹着。
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给他挺拔坚毅的背镶嵌上了层层光晕。
恍惚间，琅玉有些看呆了。
等他转过身，她才发觉曲声已渐渐淡去……
“没想到燕侯爷还懂曲乐？”琅玉开口打破尴尬。
燕婴的眼眸被月色浸染了一抹朦胧的温柔，“你喜欢吗？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再给你吹一曲。”
琅玉微眯双眼，调侃道：“听曲是另外的价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