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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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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黯然摇头,转身没入逃命人群。

    那样的神兵,他永远得不到了。

    斩雷劈裂万丈妖山,镇压凶妖三千三。

    北辰仙君座下晚衣,一战成名。自此仙门无人再敢直呼“晚衣”,都恭恭敬敬喊一声“晚衣仙子”。

    晚衣十九岁别师下山,云游四海。

    两年前,东南修士望见海上紫云滚滚,元婴雷劫从天而落,猜是晚衣仙子渡劫。

    晚衣成了三界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很多人并不服气,酒馆茶肆里常常有喝醉的修士感叹:“她不过是得了北辰仙君的便宜!有了一张好琴!若我当年拜入仙君门下,现如今功名较她只多不少!”

    众人皆附和:“没错!说得是!”

    “唉,我等只差个机缘罢了!”

    “天命啊天命”

    即便许多男修都以酒后调侃诋毁晚衣几句作为安慰自己的方式,但不可否认“晚衣”这两个字依然是传说般的名字。

    因为众人心里皆知,名琴根本不能化作内元修为,更无法助人直接突破。晚衣在前,给所有女修们照亮了终点。

    晚衣三声弦响劈开巨壑的地方,早无百妖山,唯余一条斩妖河惊涛拍岸。

    时常有远方而来的女修临河抚琴,不奏垂眸含羞濮上之音,只弹斩雷惊雨破阵之曲。

    只要“晚衣”这个名字还流传世间,她们就没必要再低眉顺目。

    纪砚没回过自己题诗的不青山,却去过师妹劈开的斩妖河。

    大河东去如游蛟,两岸琴声送潜龙。

    好一派山河壮景。

    纪砚回想起师尊做斩雷琴的时候,十指曾被琴弦刺裂过上百次。

    一根根银线如跳跃的雷火霹雳——那是用上古神兽天雷的鳞片反复打磨万次制成的琴弦,锋利如刀剑。

    那样一张令人生畏的斩雷琴,他最初以为是给自己的。

    晚衣长相娇美,又是音修,师尊送给师妹的神武应当是一支小巧精美的七孔玉篴,方便隐藏,或者一张优雅动人的绕梁丝桐,用音律辅以美貌魅惑人心。

    不该是凶悍的斩雷。

    那不应是纤纤玉手拨动的东西。

    没有得到斩雷,纪砚略有遗憾,江月白说给他准备了更合适的,纪砚期待了很久。

    他仍然记得那天期待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只躺着一根形状普通的笔。

    笔的名字,叫“无声”。

    纪砚无比失望。

    他虽修符箓道,却习惯直接拿剑破风,以剑光书写篆文于半空中,斗大之字熠熠生辉,惹得男修艳羡女修倾慕!

    而不是扭捏提着一支三寸短笔,将满腔豪情拘泥于一张无人知晓的白纸。

    斩千兽选毛,制骨梳除绒,削松玉以定笔锋,刻“无声”于山水之上。

    江月白做这支无声笔做了两年又三月。

    将笔交给他时,对他说:“鲜衣怒马红袖招,不如身置无声处。”

    纪砚不喜欢这支笔。

    就像晚衣最初不喜欢那张琴一样。

    他与师妹,都被强行禁锢在了不合适的锁链里。

    纪砚微微叹了口气,挥退脚边跪伏的飞鸟暗卫,提起无声笔蘸墨。

    飞鸟化作晚风消失,廊下只留寂静月影。

    纪砚写完回信,没放下笔,指腹薄茧缓慢摩挲着笔身上的两个字。

    师尊给他的毫锥,笔杆刻着“无声”。给师妹晚衣的七弦,琴尾刻着“斩雷”。

    唯独给师弟穆离渊的那把剑,什么都没有刻。

    师尊只对穆离渊说:“这是你的剑,你为它取个名字。”

    为什么?

    江月白要自己静心无声,要师妹成为令人生畏的强者,可偏偏什么都没有要求过穆离渊。

    江月白对穆离渊说过最多的一句话是:“做你想做的。”

    他们皆被枷锁困住,只有穆离渊自在如风。

    和那把剑一样。

    三尺青峰如澈水,剑出成风无影踪。那是一把旁人可望不可即的好剑!

    可穆离渊并没有给那把剑取名字,每次召剑只默声捏诀。

    听闻那把剑第三年就被他当着师尊的面亲手折断。

    凭什么?

    绝世神兵不可能轻易就被彻底销毁,那两截断剑如今在何处?

    纪砚摩挲笔杆的手指停住。

    难道是

    难道是那把令仙门闻风丧胆的嗜血魔剑——

    九霄魂断?

    穆离渊横过九霄魂断,剑身漆黑的一面映出他幽深的双目,另一面的红光映在江月白清冷的眸底。

    剑光骤灭。

    穆离渊插剑回鞘。

    他站了一盏茶的时间,什么都没做。

    他可以杀这个人。

    但不是今夜。

    今夜的雪太大了,层林尽染白霜,不适合沾上红血。

    “人死不能复生,”穆离渊弯下腰,“师尊这样品貌的仙奴死了,我以后再拿谁替代?总不能把你的尸体缝起来继续用吧。”

    江月白只淡然地看着他:“只要你想。”

    明明是冷漠的回应,可穆离渊却觉得有什么在撩拨,指|尖酸酸麻麻,心跳都变了点节奏。

    “师尊,”穆离渊深吸口气,单手松了颈口襟扣,另只手撑在床棱上,“我好热。”

    江月白嘴角干裂,嗓子因为烧了两天已发不出什么声音,只动了双唇:“外面在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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