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只可能是心思龌|龊地夜里相会、遭受拒绝后的恼羞成怒、残忍歹毒地毁尸灭迹
穆离渊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就已经是默认罪行。
纪砚积攒多年的怒火终于完全发泄出来,他终于可以毫不遮掩地用厌恶的眼神去看这个来路不明的师弟——这个与他分享一切,以后甚至会将自己取而代之、享有整个沧澜山的人。
穆离渊是江月白带回来的,纪砚不能对师尊有什么不满,他唯一的仇人只有穆离渊。
纪砚心中充满了大仇得报的痛快。
却听见江月白开口说:“这件事与渊儿没有任何关系,东西都是我吩咐他去送的。”
纪砚僵愣在原地。
江月白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送幼稚的简笔画?幼稚的萤火虫?
师尊在说谎。
他的师尊竟然又一次为了袒护师弟而不分黑白
纪砚几乎想要嘶喊怒吼!
但最终只咬了咬牙,什么也没说。
他已没必要再说。
纪砚听到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断裂,又有什么东西渐渐汇聚燃烧
十一年
整整十一年!
十一年来,江月白袒护过穆离渊无数次。
纪砚只恨自己心胸不够宽广。但这一次,他不再觉得自己错了。
是师尊错了。
在春寒峰上,从来就没有过一视同仁。
只有赤|裸裸的,偏袒。
十八峰联审结束,穆离渊没有离开,离开的是另一个人。
既然这里不是自己的天地,他要去寻找自己的天地。
彼时纪砚十九岁,他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倔强,面朝江月白紧闭的院门,跪在那年最后一场秋雨里。大雨浇得他浑身湿透,脸上的水珠成股往下滑,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一场看似坚决,却一击即溃的告别。
门开了。
对待徒弟,不论哪一个,江月白都不是冷血之人。
但这次江月白没有留他。
只说:“十九岁,是该去闯闯了。”
纪砚踏着冷雨走出山门,风中仇恨不见,他只难过地想着:
“就差几日就要行及冠礼了,听说师尊已经替我想好了字,我却没问是什么,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知道了。”
云桦曾经问过江月白:“为何不查穆离渊?”
明月高悬,夜风里全是紫藤花香。
他们并肩站在沧澜山上离月亮最近的揽月亭,就如同十几年前练剑归来的少年兄弟,没有变。
江月白低头,从怀里拿出了一块薄纱。
云桦微怔,他认得这个东西——是小师妹黎鲛的面纱。
江月白看着手中面纱说:“她没有死。”
“什么?”云桦心中疑惑万千。如果黎鲛师妹当真没有死,江月白为何不去找?
江月白似乎看出了云桦所想,折起面纱,笑了笑:“这是单向传音符,她已经给我报过平安了。”
云桦垂眼,看到了红纱内侧生辉的符文——黎鲛师妹如果真没有出事,那为何只告诉江月白,和他们这些师兄弟哪怕连句敷衍解释都没有?
难道是江月白和黎鲛之间甚至和他们的师尊凌华仙君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约定?
“那她”云桦欲言又止。
“师妹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江月白解释道,却模糊得不像解释,“十年后,自会再相见。”
云桦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刻意掩藏,闭了口不再说什么。
他虽是师兄,却没资格过问江月白的事——对方是凌华仙尊嘱托大业的接班人、是昔年登仙台上如尘仙帝钦点的天纵奇才,当然可以和各路大能有数不清的因缘际会、和各种人有不可道明的天机秘事。
皆与自己无关。
大门忽然被急促敲响!
云桦从昔年回忆中抽神。
院外的弟子们被禁制拦下,只能隔着门板高喊:“云峰主!苏峰主!后山传送阵开了!剩下的五千修士也全都全都回来了!!!”
怔愣须臾,云桦猛地站起。
“真的?!”苏漾已经直接跳下了台阶往门外奔去。
——北辰仙君真的无所不能吗。
云桦不敢相信。
穆离渊再次回到星邪殿时,感到无比陌生。
他沿着污秽弥漫的地毯向里走,停在杯盘狼藉的琉璃桌前——
铁链缠绕住手腕,交错的血迹顺着苍白的指节上蜿蜒,在指|尖凝固成滴落不下的形状。
穆离渊很长时间没有动作。
原地站了许久,才走近几步,隔着黑绸手套掀开被撕碎成纸的白衣。
汹涌的浪退去,余下的断壁残垣仍能还原出那个让人不敢回忆又总想回忆的夜晚。
穆离渊的视线随着纵横交错的伤痕向上,沿着喉结的弧度和后仰拉长的颈线缓慢移动,最终停在江月白的脸上——
长睫沾着血渍,虚弱地搭垂着
穆离渊收回手,转身便向外走!
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来,缓缓回过头。
江月白还没醒。
穆离渊提过了一把椅子,放在桌前,抱臂叠腿坐下,沉默地望着面前人。
方才血迹与脏污闯进眼帘的一瞬间,他只觉得整个人被巨锤击中,痛得连骨头都快要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