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赤瞳红羽
翌日清晨。
远望东方，天色才微微吐白，山体在薄雾中逐渐清晰起来。
雾中露出了两个朦胧的影子，他们以一种恒定的、不慢的速度到达山脚下。
白宸双手撑腿，大口喘气，他赤裸上身，汗水顺着白净的肌肤一滴一滴落下，沾湿的中裤贴紧大腿，隐隐能够看到里面完美的肌肉线条。
看到他已经停下，江子彻紧跟着脚底一软，气喘吁吁地躺倒在地。
“你来干什么？”白宸微微抬眸，问。
江子彻扭头看向他，却突然愣住了，没有说话。
他很敏锐地察觉到少年小腿和脚腕处零星的血迹，长靴上一点点晕开的殷红，鲜艳得尤为刺眼。
“嗯？”白宸对他伸出手，又问了一遍。
江子彻站起身，语气有些别扭，“听小九说你哭了一晚上，就过来关心一下。”
白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握着他的手突然发力，一个过肩摔将之猛地砸在地上。
江子彻对他本就信任，加之状态疲乏而且毫无防备，这样一来便完全没有反应机会地被他撂倒，昨日那饱经摧残的臀部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好巧不巧地狠狠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疼得江子彻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但他迅速翻过身，拼死咬住下唇，也不看白宸，双拳紧握，闭着眼默默地忍受着。
白宸把玩了一下从他衣袖里顺出来的白玉药瓶，淡淡地道，“下次再敢打扰她睡觉…就有你好看的。”
江子彻忍不住睁开眼，动了动嘴唇，但最终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是一言不发，神情幽怨地把头扭向另一边。
“裤子脱了。”白宸走上前，面无表情地道。
汗水不停地从江子彻脸上流出，但他硬是咬紧牙关，一动不动。
“要我亲自来？”白宸挑了挑眉，冷声道。
“离我远点。”江子彻闭上眼，没好气地说出一句。
白宸顿了顿，蹲下身伸手掀起他长袍尾端，见他没有反应，才小心翼翼地拉下被染得鲜血淋漓的中裤。
随手抹着药，看到他拼命咬紧牙关以免惨哼出声的样子，白宸忍不住笑了笑，问，“生气了？”
“没有。”江子彻几乎是从牙齿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白宸为他缠好绷带，站起身，将白玉药瓶甩到半空中，又转手接住，低声问，“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让你带药吗？”
江子彻愣了愣，转过头看到他腿上的血迹，忍不住伸手撸起裤脚。
很快，他脸色一变。
一块相当厚实的漆黑铁块覆盖在他小腿上，形状和腿部肌肉完美贴合，连接处隐隐能看到溢出的鲜血。
“你…”江子彻有些说不出话来。
“玄天陨铁，大路上已知最重的材料。”白宸倒是无所谓地笑笑，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和之前给你点的穴一样，都是为了增加负重而设计的。”
他一边说，一边当着江子彻的面揭开陨铁。
陨铁内侧布满了长短不一的钢针，一根一根毫无保留地刺入他的小腿，有些长到深可及骨，有些只是刺破皮肤，扎进血肉里，但是密密麻麻的针口，让他整个小腿部位都看不到哪怕一块完好的皮肉。
江子彻有些不太适应，神情复杂地看向一边。
白宸揭开另一条腿的陨铁，平静的眸子里夹杂着些许黯然，“你知道对一个以灵活度见长的杀手来说，最害怕被攻击的是哪个部位吗？”
江子彻微愣。
“那如果他已经习惯了小腿受伤的滋味，会有多无解？”白宸目光迷离地看着那两块沾满血腥的陨铁，轻轻地笑了笑，“虽然还挺不愿意承认，但它们救下我的次数，确实已经数不清了。”
江子彻抿了抿嘴，爬起身，从他手中拿过药瓶，将里面的汁液小心翼翼地抹到白宸小腿上。
“我想记住这些伤口。”他说，“它们能时刻告诉我，那些看起来很可怕的人究竟会有多可怕。”
白宸忍不住笑笑，也不管他如何倒弄，懒洋洋地躺在地面上，自言自语般轻声道，“天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这些天才…你们轻易就能达到的境界，凡人往往要付出巨大代价。真想过一次自由自在的生活啊，不再为修为所迫，也不再需要成长，成长…都是痛的啊……”
“要我能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江子彻低声道。
“现在…也不迟啊。”白宸淡淡地笑了笑。
两人心绪平和地聊着，直到太阳上山，才站起身，拖着伤势不轻的身子缓缓走向练武场。
即日起便是空境灵者的比试，作为十二岁到十六岁年龄层中拥有绝对统治力的修为，毫无疑问将受到整个天穹之都的瞩目。
江子彻陪白宸来到练武场，高长陌还特地迎上前，穆弘远也远远地冲着他们点了点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一长白宸和温如玉江子彻之间的关系也成为了众人津津乐道的点，毕竟在琉璃殿能与这两位交好，确实是一件十分值得注意的事情。
“昨天重查修为划掉十二人，现剩下一百一十四，我们决定先三局两胜淘汰一轮，留下的一对一表演赛，由八大殿主和长老自行决定去留。最后决定留下的，再公开排位。”高长陌向两人解释道。
“意思是他只要打三场就能决定去留咯？”江子彻挑了挑眉。
“如果全胜的话。”高长陌不由得一笑。
“那赢不赢还不看这家伙的心情吗。”江子彻一手勾上他的肩膀，取笑道，“是吧？”
白宸对他翻了个白眼。
“对了，这个规则，苍殿那边通过了吗？”不过江子彻很快便正经起来。
“要问过苍殿？”高长陌一愣。
“对啊。”江子彻无奈，“淘汰赛没关系，关于最后决定去留的方式得向高层汇报一下。找个时间去内门通知江离姐吧。”
“好。”高长陌点了点头。
“你们预估淘汰赛会弄多长时间？”江子彻又问。
“要个四五天吧。”高长陌道，“虽然人不多，但三局两胜要求要比五局五胜低一些，每人至少能上场两次，而且参与人员都不算弱，多少会拉长比试时间。”
“这小子就安排在开场吧。”江子彻对他眨了眨眼。
“你不是公然暗箱操作吗。”白宸没好气地道。
“那不一样，”江子彻颇为得意地看了他一眼，“调控出场顺序和调控比试对手是两码事。”
“确实，”高长陌笑笑，“有时选手受创或者遇事延误，我们也会根据他们的个人情况和要求更改出场顺序，不影响比试公平性的话都好说。”
“那本人受创，”白宸瞥了江子彻一眼，“要求休息。”
“无效。”江子彻扬起了唇。
白宸又翻了个白眼。
“说到这个，温殿他，现在怎么样了？”高长陌忍不住问，“昨天打完，他看起来伤势真的不轻。”
“他…”说着，江子彻下意识地看了看易容后受罚的白宸，不过并没有说出实情，而是顺着他的问题道，“不致命，但今天怕是很难看到他了。”
“那…我能去探望吗？”
“可以啊，在白芨殿。”江子彻笑笑，拍了拍白宸，“正好我们也去，不介意的话等小宸打完一起过去吧。”
“好。”高长陌同意下来，他看了看天色，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宣布规则。”
“去吧。”江子彻摆了摆手。
高长陌微微颔首，他走上练武场，等裁判和相关人员都到齐后，首先走流程式地感谢各大门派高层的到场，紧接着便简要地叙述了一遍淘汰规则。
“接下来，一号场由慕若云对韶稚，二号场由武羿对关溪，三号场由扶卿对白宸，四号场由夏一川对东曦，请以上八人到各自场地做好准备。”
高长陌话音刚落，一个身着淡青长袍的白发少年便从人群中一跃跳上练武场，稳稳地落在三号场的位置。
“在下扶卿，见过高殿。”少年礼貌性地对他躬身作揖。
高长陌走到三号场，也对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看样子是打算亲自做这一场的裁判了。不过高长陌并没有与扶卿进行更多的交流，反而是闭着眼睛，静静地等白宸上场，这生人勿近的冷漠让扶卿颇有些不自然。
白宸和江子彻击了个掌后，走常规通道上练武场，既不是最快，也不是最慢。
他十分平静地看着白发少年。
按理来说，会选择这样高调的人，不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就是目中无人而狂妄自大。而他确实有自信的理由，空境六节的修为，在目前参赛灵者当中已经可以排到前五。
扶卿也在默默地打量着白宸，直到他在自己面前站定，才轻笑着伸出手，“久仰大名。”
白宸瞥了这只手一眼，以他的能力，自然能很敏锐感受到当中细微而隐晦的灵力波动，于是也扬起嘴角，抬手与之相握的瞬间，掌心处悄然闪过一道寒光。
“幸会。”
白宸轻轻地说着，一抹血迹自嘴角流下。
他没有肉身防御，所以只要哪怕一丝灵力，都足以让他身受重伤。
但他还是没有躲，也没有以攻代守将之抵消，而是毫无保留地抗了下来。
这样他的刀片，才能带着刀神之体的恐怖攻击力，顺着手臂直击对方五脏六腑。
扶卿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一口鲜血。
在比试开始之前，两人竟皆已身受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