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煅骨炼魂
很快,炭火炙烤下独特的肉香袭来,两人无言地看着,只不过当男孩习惯性舔舐手指的血迹时,被灰黑色身影阻止了。
他把他带到河边清洗,并一本正经地告诉他,生肉血液,是野兽不会用火的食法,而作为人类,我们应该吃熟食,饮清水。
男孩只是看着他,没有认同,也没有否认。
所以当第二天男孩熟练地操弄起狩猎成果,精湛的手法比之灰衣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时候,灰衣人不由得诧异了,“你其实…什么都会?”
男孩只是看了看他,轻轻点头,“嗯。”
“那你为何要生吃血肉?”灰衣人不解。
“喜欢。”男孩言简意赅。
聪慧如他又怎能不知如何加工熟食,只是…难以抑制对新鲜血液的冲动罢了。
灰衣人怔怔地看着他,许久都没有动静。
就这样,两人在危机四伏的选拔结界中罕见地一起行动,他们会在遇到偷袭时第一时间提醒和回防,会在狩猎时用一只棘手的猎物分出胜负,也会为了每晚的守夜权争执不休。
灰衣人见识到男孩的战斗手段,用匕首为他削去了锋利的指甲,本想教他相应的格斗技巧,却不曾想比划几招后反拜男孩为师,无论对男孩惯用的能力做出怎样的限制,他总能凭借野兽般敏锐的直觉做出最合适的应对。
而男孩,也借灰衣人之口,了解到他向往许久的灵者的世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转眼间又是半年过去。
结界中人数越来越少,当最狠辣的狼人和杀人数最多的灰衣人强强联手的消息传出去,其余贵族子嗣人人自危,多次偷袭和离间无果后,他们终于决定达成合作。
这天夜里,月上枝头,结界中剩下的数十人同时行动,将二人包围。
然而,却被男孩孤身一人解决了。
他拿了灰衣人的长剑,短短几个照面,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仅仅一手锋利的指甲,他便能解决炼血堂诸多灵者,更何况长剑在手,去对付这些年纪最大也不到十岁的幼儿。
在结界内一年,他那头柔顺的黑色长发已长及腰间,在灰衣人细心的打理下更是如瀑布一般的丝滑飘逸,柔和的月光洒下,明净异常。
灰衣人醒来时,便看见自己的长剑插在泥土中,男孩倚靠树干,闭眼而立,他双手抱胸,周围尽是骇人的尸山血海。
一瞬间,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偌大的结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有些失落地垂下眸子,拔起长剑,直指男孩的咽喉。
男孩没有避开,他缓缓睁开眼,静静地看着长剑在距离他咽喉处仅半寸之远的地方停下。
灰衣人轻轻地道,“出手吧。”
男孩平静的眸子越过长剑,不带丝毫感情地盯着他。
整场选拔只能留下一人,这是隐月的规定。
这一战不仅要打,而且必须要竭尽全力。
所以灰衣人毫不留情地宣战,而男孩也如他所愿率先出了手。
这一战,是男孩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一战,他的对手可不是什么凡人或者自大轻敌之辈,而是未来有着“阴雷”之称的天才灵者。
随着灰衣人灵力绽放,天地为之色变,转眼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淡紫色的电光缠绕在他周身,散发出一股属于大自然的神圣的威严。长剑舞动,雷光闪烁,淡紫色的雷电在他的控制下不断劈向男孩,雷霆之中隐隐有晦涩的符文盘绕,气息悠远,道韵天成,站在正中的灰衣人肃穆庄严,恍若神祇,滚滚雷霆好似天落神威,又似苍穹降罚。
高阶灵技:上苍雷劫。
如此天地异象,就连男孩也脸色微变,凝重了不少。在他的认知里,就只有自己使用白斩翊的灵力覆灭炼血堂时,才能达到如此恐怖的威能,除此之外,哪怕是炼血堂长老三重天的修为,所带来的压迫感都远远不如眼前的一重天巅峰之境。
然而,灰衣人的神色也变了。
如此完成度的高阶灵技,已是他如今修为的极限,虽然半年的相处中,他早已知道男孩的恐怖之处,出手便亮出底牌,不指望奠定胜局却也有所期待,更是对他最大的尊重和忌惮,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低估了,这个身形似狼的孩童究竟能有多可怕。
男孩身躯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早已远超这个年龄该有的程度,虽然在灰衣人长达半年的帮助下,他的行动姿势多少脱离了动物,变得几乎与常人无异,但是那野兽般的爆发,却依然分毫不差。同时,他那恶狼般对于危险的嗅觉也远超常人,雷电速度之快无限接近于光,然而他却总能先一步避开,虽然姿势还有些夹杂在人兽之间的怪异,但无论灰衣人如何操纵,就是无法伤到他分毫。
这样下去,不等男孩倒下,灰衣人便要先一步面临灵力枯竭的困境。
所幸,男孩并没有给他灵力枯竭的机会。
他所面对的灵者,每一个都有些远超他的力量,但最终,却都倒在了他的手上。
他就像一匹蓄势待发的孤狼,不找到破绽,绝不动手。
当灰衣人心绪不宁,脸色微变的那一瞬,哪怕灰衣人战斗经验足够丰富,慌乱只有短短一瞬间,但还是被抓住破绽,他脚尖点地,扑了上去。
一记手刃,停在灰衣人的咽喉前。
长剑穿透了男孩的肩头,淡紫色的电光在他身上肆意轰鸣,然而他还是一动不动,没有再进一步,也没有后退一步。
他平静的目光默默落在灰衣人稚嫩小脸的玄铁面具上,一言不发。
灰衣人神色微动,他缓缓松开持剑的手,大片雷鸣声逐渐恢复平静,雷电也随之消失。
“我输了。”灰衣人嘴角扬起了一抹笑,轻轻地道。
男孩看着他,用嘶哑的嗓音缓缓开口,“我想…看看你的脸。”
灰衣人看着他,微微点头,他伸手拿开玄铁面具,一张稚嫩却清秀的俏脸便缓缓出现在男孩面前。
这显然,是一张女孩的脸。
“我可以…叫你一声…哥哥吗?”她仿佛用尽了很大的力气般,一字一顿地地问。
男孩微愣,下意识地点头,“可以。”
“哥哥…”女孩目光如水,会心地笑了,她轻轻道,“我叫…伍千殇。”
男孩没有说话,在女孩咽喉前的手掌突然一动,将之拍晕下去。
几乎同时,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噗通一声半跪在地面上,大口吐血。
他咬着牙,也不管口中鲜血,一手撑地,右手缓缓从肩头拔出长剑,随后,将之猛地刺入自己的心脏处。
一道淡淡的金光,从他体内闪烁而出。
……
另一边,隐月高层会议。
姬凌渊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若有所思地问,“这个伍千殇,什么来历?”
左暮看了旁边的郑峤一眼,后者点点头,道,“永恒雷塔塔主嫡女。由于永恒雷塔内重男轻女思想固化,所以她家族地位极低,两年前她的堂哥替她扛下了一顿家罚,在她面前被活活打死,去世时倒是与那小子年龄一致。后来迫于此事带来的压力,她一怒之下离家出走,报名隐月的入门考核。”
姬凌渊沉吟片刻,低声道,“这妮子,老夫要了。”
左暮挑了挑眉,尚未开口,颜言倒是先一步笑道,“姬长老好眼光,就是您出手,妾身也会做主留下她。如此可塑之才,在隐月陨落,实属可惜。”
姬凌渊点了点头,对左暮道,“正是如此。大人您意下如何,能否为老夫破此一例?”
左暮也知道两人一唱一和,是想得到他的首肯保住伍千殇性命,对此他倒是笑笑,“这妮子不愧为贵族天骄之名,既然姬长老诚心收徒,那交给您便是了。”
姬凌渊不由得满意地笑了,他很快起身告辞,“那老夫便先接徒儿走了。”
说着,便生怕他反悔一般,急冲冲告退了。
左暮见状也是无奈地笑笑,转头看向郑峤,“绝刀之徒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郑峤点点头,“已是妥当。”
“辛苦你了…”左暮看了看结界中重伤昏迷的男孩,轻轻地道。
“大人言重。”
『肆』
男孩再次醒来时,总算见到了那白衣如画的青年男子。
他支撑起身子,下意识地用手扶住疼得炸裂的头,嘶哑的嗓音轻轻地道,“师…师父。”
此时的他神色恭敬,气息孱弱得与一凡人无异,哪还有半分考核中杀人不眨眼的狼人模样。
郑峤看着他,心里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姓名。”白斩翊淡淡地道。
男孩愣了一下,缓缓垂下眸子,嘶哑的嗓音里有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没有…名字。”
白斩翊挑了挑眉,他确实没有从炼血堂人的记忆中搜寻到关于他姓名的片段,但也没想到,竟是无名无姓。
他顿了顿,又问,“你知道…你的父母叫什么吗?”
男孩缓缓闭了眼,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母亲临终前在他的手心一笔一划留下的名字。
他声音很低,“白…烨。”
“白烨?!”
白斩翊眉头一跳,郑峤更是直接站了起来,“白烨留有子嗣?”
男孩虚弱地点了点头,一手扶额,道,“母亲是乐坊头牌,代号媚姬,真实名讳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