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身世初显
白宸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扎进他的肩头，同时更是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不耐烦地道，“你说不说？”
红发少年吃痛地皱紧了眉，肩膀处血流不止，但小腹传来的力道让他丝毫动弹不得，只能死死咬住下唇，闭着眼微微摇头。
这一幕看得江子彻暗自心惊，如果说白宸在其他人和在鸢九面前有些许不同的话，那现在的他未免太过于陌生了。
不再是平日里处变不惊的淡然，而是冷漠，刽子手一般的，对生命的冷漠。
这种淡漠，绝对不是简单的一条两条人命，能够形成的。
白宸面无表情地加重脚下的力道，惹得红发少年脸色愈发难看，正当他想要躬身拔出匕首时，江子彻却出手拦住了他。
“放了他吧。”江子彻语气诚恳。
白宸看着他，眉头微皱。
江子彻异常平静地道，“如果一定要动手，就冲我来。”
白宸眸子里闪过一丝细微的波动，没有说话，却默默地抬脚，松开了对红发少年的钳制。
红发少年嘴角流出一抹血迹，他怔怔地看了看江子彻，却没有动，直到江子彻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离开，才有所反应，吃力地爬起身，对着二人点点头，捂住肩头，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剩下的两人，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起来。
白宸什么都没有说，也似乎没有打算等江子彻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静静地拾起庚辰骨剑，将之入鞘。
“你刚才的状态不太对劲。”江子彻轻声开口。
漆黑的眸子里再次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波动，白宸下意识地垂下眼帘，用平静的语气淡淡地道，“若非实力足够强，我也会这么对你。”
江子彻笑笑，仿佛对他的回答早有意料，“如果是忌惮的话，那你可以这么对我的时候，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血来救我？”
白宸握住庚辰骨剑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面上却依旧平静，扫了他一眼，“你不需要知道。”
江子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注意到了那剑柄上握得发白的手指关节，也注意到了那宛若面具一般毫无表情的脸庞。
“不管怎么样，未来可是同门，我不会让你轻易动手。”他轻轻地道。
白宸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江子彻见状，突然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道，“芸姐曾透露给我一条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情报：你身上有十分严重的嗜血之气。这是极度嗜杀之人才会有的征象，起初我也不相信，因为你的气度绝非嗜杀成性所有。但芸姐毕竟是一位医者，对于这一条我等粗浅的医术根本无法把脉得到的信息，刚才那一幕之后，我有些信了。”
白宸看了看他，星夜客栈那位替他把过脉的医者老板娘，他对此多少还是有些意料。所以他只是很坦然地道，“我确实嗜血。”
江子彻道，“是你的本意吗？”
白宸瞳孔微缩。
“你是真的喜欢…还是，另有隐情？”江子彻接着道。
白宸持剑的手上隐隐有青筋泛起，但是他始终不为所动，只是深吸一口气，轻轻地道，“无论你是为了完成调查我的任务，还是出于别的原因，关于我的过去，最好，都不要尝试打探。”
白宸将庚辰骨剑插入地面，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说完便转身要走。
“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江子彻对着他缠满绷带的瘦削的背影，语气中带有几分焦躁，“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
白宸闻言脚步微顿，他深深地看了看江子彻，声音很轻，也很平静地道，“我这样的人，从来都不配拥有朋友。”
他说完，便不再有所留恋，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江子彻闻言，怔怔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不知为何，明明被留在原地的是他，但是这个离开背影却显得无比的孤独和苍凉。
直到数个月后招生大会结束，江子彻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每每再想起眼前白衣染血的身影，都会对当初那昙花一现神秘到极致的少年感到格外心疼。
庚辰骨剑被白宸留下了，江子彻知道，那是密室的钥匙，是他离开之前留给自己的容身之所。
所以他在原地思虑片刻，便带着剑，来到了一个或许能够解决自己疑惑的地方。
东侧，玉昭古殿。
倾寒对于眼前再次出现的月白深衣的少年，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你既已在短时间内悟得本座传承，便代表你我有缘。如此，又何须特来寻本座？”倾寒的声音依旧如同雪花般清冷。
“晚辈特来拜访，是为打听白宸此人。”江子彻知道自己还未能入得了倾寒的眼，所以也不废话，行过礼后便开门见山地道。
“白宸…”果然，倾寒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就连清冷的神态都微微有所缓和。
“晚辈想知道，他的过去。”江子彻异常认真地看着她。
“他啊…”倾寒深深地叹了口气，却也没有选择隐瞒，而是将一段简单的回忆缓缓道来。
“本座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却也是印象中他眼神最为清澈的时候……当时他除了浑身的伤，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的眼神，甚至比他那本就年轻的师父都要深邃复杂。他和你们这些纯灵之体的天之骄子并不一样，天赋在人类中属于彻头彻尾的废物体质，先天灵气驳杂不堪，所以他师父才找到精灵，让飞廉交出神级功法和传承。起初…飞廉是不愿意的。毕竟我们都知道这笔对于任何人而言都能够一飞冲天的资源，投放在一个废物身上有多么不值得。只是这个孩子…他很特殊。”
倾寒说到这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他一具重伤的凡人之躯，连站都站不稳，却义无反顾地挡在远远强于他不知道多少倍，甚至一个呼吸间就能置他于死地的师父面前，甚至最后还凭借着一张底牌帮上大忙。他作为一个不过七八岁大的小孩，却展现出远超于同龄人的成熟，眼神深邃，懂事异常，他知道飞廉起初不喜欢他，所以无论洗经伐髓过程中有多少痛苦，始终没有哼出过一声，始终不给我们带来任何的麻烦。甚至因为飞廉的帮助，屡次冒着生命危险维护飞廉，情愿自己承担所有的伤害，也不愿意飞廉为了他哪怕只是挨一声骂。他在精灵的见证下完成一个废物到纯灵之体的蜕变，却也凭借着令人心疼的懂事和努力得到了所有精灵的认可。以至于…后来我们断断续续再见到他，他的成长速度异常之快，但眼神却一次比一次深邃，真心的笑容也一次比一次少，我们都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痛苦的代价换取实力，每次都很心疼，但每次都像最开始那样爱莫能助。每一次相见……他好像变了很多，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江子彻静静地听着，却不曾想，倾寒说到这里却话锋一转，淡淡地道，“也是为了保护他，本座只能说这么多。既然你打算了解他的过去，就要做好接受他身份的心理准备——如果你对他的情谊中掺杂了哪怕半分杂质，你都会后悔的。”
“多谢前辈。”江子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起身就要告辞。
这时，一道轻盈明快的声音突然响起，“江殿？你果然在此！”
江子彻回头望去，竟是关溪面露惊喜地赶了过来，看到倾寒后，才匆匆行礼，“见过前辈。”
江子彻见状，顿感不妙，“发生什么事了？”
“我哥他不知道为什么笃定景明那小子与你们勾结，以他作诱饵在西侧祭坛布下了天罗地网，宣扬白兄若是再不出现，便动手让他离开！”关溪的语气中颇有些急切。
江子彻眉头一跳，他倒知道景明这个人，便是那前几日与他们有所交集的红发少年。
“白兄现身在何处？这可是陷阱，让他千万不要去！”关溪不由得道。
“我知道了。”江子彻沉吟片刻，转身对倾寒行礼道，“晚辈告辞。”
倾寒微微点头，他才留下一句话，便带着庚辰骨剑离开了。
“看见他就提醒一声。”
关溪微微一愣，也对倾寒行礼告辞，迅速跟上。
直到二人的身影走出去很远，一道清澈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才悠悠响起。
“前辈，你说得太多了。”
白宸从暗处缓缓现身，懒洋洋地道。
倾寒看见他，也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他真的不是冲着本座而来？”
白宸不由得笑笑，漆黑的眸子变得更加深邃如海。
倾寒见状，语气中带了些叹息，“这么多年过去，你也该走出来了…他既然有此真心，或许是一个契机。”
白宸微怔，目光变得逐渐迷离起来，“也许吧。”
“真的不考虑接纳他吗？明明…你比任何人都渴望这样的朋友。”倾寒无奈。
白宸抿了抿嘴，良久后，还是微微摇头。
倾寒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是太弱了。”白宸轻声解释道，“我不想再让之前的悲剧重演，就必须变得足够强。现在…还是太弱了。”
倾寒看着他，清冷的眸子里满是心疼，却也没有继续再多说什么，而是道，“刚才的信息你也听到了，明知是陷阱，也去救吗？”
“他都去了，我还真能放任不管不成？”白宸无奈，轻轻地道，“不过，这场招生大会，也是时候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