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找到拯救世界的理由
清晨
铃响之前，通宿生已经陆陆续续来到了教室，不停的有桌椅移动的声响传来，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尤为刺耳。天台上的山茶花也仿佛受到干扰似的，凋下一片花瓣，落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里散了一堆碎纸屑，上面沾满露水和污泥，而纸张上画的，竟然是已经崩塌的音乐楼。撕碎的纸屑混迹于飘落的山茶花瓣之间，一样的惨白和清冷。
在微风中，千则语独自一人站在崩塌的音乐楼前，安静的看着这一地残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圣临远远走过来，问她：“有什么发现吗？”
“是一股很奇怪的力量，”千则语缓缓蹲下去，用手触碰已经碎裂的白墙，查看它们的裂痕，“不是任何一个方向的力摧毁了它，而是由上到下，墙体先出现几道裂痕，然后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就这样坍塌下来。但是裂痕不是震开的，也不像是武器造成的，断面凹凸不平，我想象不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圣临眉头微蹙，问：“能猜到是谁做的吗？”
“不能确定，”千则语轻轻的叹了口气，一脸平静的说道：“昨天大概十二点的时候，七凌给我发了消息，他说第五岚被引进音乐楼，是因为七野在他身上做了手脚，所以这件事情不管是不是七野做的，都跟他脱不了干系，只不过，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千则语有些倦怠的看着旁边低矮的灌木，那绿化带被早晨的雨洗的绿油油的，丝毫没有受到音乐楼倒塌的影响。
圣临看着千则语有些为难的样子，轻声安慰道：“真打起来，我们是有胜算的。”
“……”
千则语笑了一下。
起床铃声忽然响起，她反应过来，拍了拍手，掸去指间上的尘土，顺着楼梯往教室的方向走去，圣临也跟在身后。千则语一边走，一边思忖着说道：“他们这次突然出手，把我们困在音乐楼，应该不是单纯想杀了我们这么简单，而是知道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想利用我们做点什么……”
“……可是我们完全被人隔绝了消息来源，不管是第五岚家里的火灾，还是万葬岗的守墓人，我们没有一件事情是能查到最后的，真就像散养在棋盒里的棋子，什么也不需要知道，只要在关键时刻探探路，送送死就行了。既然都到了这个地步，唯一的突破口就只有七野了，从他们那里，我们或许可以得到想要的消息……”
“……但是，我们还有两件事情要处理，”千则语叹着气，随意散漫的用手抚过身边的花花草草，语气飘忽，“一个是七凌，七野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弟弟，我们要是有所行动的话，一定要跟他提前商量，我也需要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希望到时候，他能够站在我们这一边；再一个就是司色彦，我感觉他这个人也不简单，这个时候来八班，应该也是有理由的，就是不知道他的能力怎么样，但是他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我们能让他融入八班，说不定会是一个，很大的助力……”
“……”圣临忽然问：“你希望他加入我们吗？”
千则语一怔。
她站定，回头，似乎能感觉到圣临对司色彦的排斥，有些犹豫的看着圣临，问他：“你希望他加入我们吗？”
圣临一时没有回答，千则语笑笑，又道：“你会提防他，这很正常，他给人的感觉确实很奇怪，高兴和不高兴，所有的情绪都太流于表面，真就像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让人捉摸不透，好像不是个能托付后背的人，但是我感觉，他不是个坏人，先接触接触，万一真有用呢？——我是不会拿八班去冒险的。”
圣临于是垂眸，那一刻，他敛去内心一切情感，只淡淡说了一句，“我听你的。”
“嗯……”
——晨读，司色彦没有迟到。
但是他坐在座位上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没有请假，又旷了课，只是并没有人责怪他什么。吃过早餐，他待在教室里，安静的看着窗外的树。阳光照射下来，玻璃上树影浮动，时不时的晃眼，周围陆陆续续的有学生进来坐着，星都拆开吸管，正准备插进牛奶盒子里，郁离慢悠悠的走进教室，看到星都，有些兴奋的跑过来告诉她，“星都，我刚刚听说，学校那个社会实践活动每个班都要参加，那我们实践什么呀？”
“……”星都听到这番话，又想起千则语一脸冷淡回复自己的样子，有些郁闷的撇撇嘴，无精打采的说道：“不知道呢，要等千语定下来，可是她又不说，——你想实践什么啊？”
“这个啊……”郁离想了想，好像想不出什么有意思的方案，“我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活动，话说学校为什么突然要搞社会实践评比啊？是市里的比赛吗？”
“不是，”星都喝了一口牛奶，郑重其事的说道：“是因为有病。”
“哦，是因为有病呀，”郁离笑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有病的话，那就说的通了，不然为什么突然搞这种活动～”
“确实，”星都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司色彦：“……”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起身，凳脚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剐蹭声，星都和郁离被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去看，只见司色彦旁若无人的向前走去，转了个弯，经过讲台，面无表情的跨出教室门，全程没有给星都和郁离一点眼神。
“……”
星都和郁离面面相觑，一时间心里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五味杂陈，估摸着司色彦已经走远，郁离才有些郁闷的问道：“星都，你觉不觉得嗯～是个很奇怪的人？”
她省略了人名，但星都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谁，似有若无的点点头，回了句，“我感觉，他根本就不像人。”
“？”郁离更疑惑了，“不像人，那像什么啊？”
“谁知道呢？”星都无所谓的耸耸肩。
——司色彦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门开着，司色彦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此时的唐萌萌正抓着头发，满面愁容的批改着学生们的作文，听到声音转过头，连忙扯出一个笑脸招呼司色彦进来。
“司色彦同学，找我有事吗？”
“嗯，”司色彦点点头，神色凝重地问道：“老师，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又扣分了？”
“？”唐萌萌觉得奇怪，“你都不在教室里，怎么扣分？”
“我没有旷课吗？”
“？？”唐萌萌更疑惑了，“可是昨天晚上千语帮你请假了啊，请过假就不算旷课了。她和我说你有一点事情要处理，让我批假，我就批了，——怎么？她没跟你说吗？”
“……”司色彦稍一愣神，也不解释，神色如常的说道：“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嗯，没事，回教室吧。”
“好，”司色彦转身离开，唐萌萌一脸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两个人奇奇怪怪的。
——但是，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吧。
回到走廊上，司色彦看到千则语刚好从那边过来，四目相对，他稍微加快脚步，走到千则语面前，微笑着说道：“谢谢班长昨天晚上帮我请假。”
“……”千则语听着，一时没有回答，歪了歪头，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司色彦同学，我们谈谈吧。”
“……好。”
早餐的时间并不长，千则语就近走到栏杆旁边，双手交叠着攀在上面，她安静的看着楼下那群吵吵闹闹的学生，他们三五成群，有用书打羽毛球的，有用书打乒乓球的，难度大的接不了几个，光捡球去了，可是依然闹得沸沸扬扬，互不相让。刚下过雨的地砖颜色深沉且鲜明，阳光斜射在上面，分外耀眼，热烈的颜色鼓舞着人心，就连树也鲜绿了不少，千则语深吸一口气，眼底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司色彦走到她身边，等她问话。
“……”千则语左手托腮，看着司色彦，问他：“你刚刚去见班主任，是想问昨天晚自习没去的事情吗？”
司色彦点点头，“嗯。”
“她跟你说，我帮你请了假，所以不算旷课？”
司色彦又点了点头，“嗯。”
千则语淡淡一笑，眼睛看向对面的教学楼，和教学楼身后的浩瀚蓝天，心平气和地叙述道：“这所学校刚开学的时候，出过几条人命，所以对学生的出勤抓得特别紧。一般情况下，班主任要在晨读之前和三餐后把班上的请假情况发到班主任群里，方便教导主任核查，不过最近一段时间都没发生什么事，感觉学校查的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严了……”
“……但是你好像，运气不太好，”千则语看着司色彦，笑了一下，“好像不管你做什么，都能被校长和教导主任抓到，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八班一直纪律垫底，被当成典型了，查的比较严。”她叹了口气，“也不光是对你，我们都一样。所以但凡有点什么状况，我们都会提前请假，班主任知道我们的情况，很多时候不需要理由也会批假。——但是你，应该没有想过这样做吧……”
“……”
司色彦看着千则语，点点头，他确实没有想过。
这副迷茫又真诚的表情看起来就很搞笑，千则语把脸撇向一边，有些无力的呼出一口气，试探性问道：“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可以这样做？”
司色彦继续点点头。
“……”
毫不意外的反应，千则语觉得这个状况更让人无语了，“司色彦同学，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你好像，没什么情绪，甚至可以说是，没什么情感。对你好，你也不会与他更亲近，对你不好，你也不会去埋怨报复他什么，甚至没有一点反应，就像一团没有形状的雾气，棉花，模模糊糊，看不透，也摸不着……”
“……而且好像，很难能找到让你真正在意的东西，有些东西，你或许比较在意，但是你不会重视它，就比如说扣分这件事吧，感觉你也不是存心想给我们找麻烦，每次的道歉也都是真心实意的，但你并不会把这样的规则放在心上，你不习惯遵守这个规则，它对你来说也不重要，甚至于这个班级，我们这些人，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你在这里好像没什么想学的，也学不到什么……”
“——所以，我更好奇的是，”千则语话锋一转，目光定定的看着司色彦，问他：“你为什么会来上学，换句话说，你为什么，会来到现代社会？”
“……”司色彦一瞬沉默。
但千则语想要的就是司色彦的真实想法，所以不等司色彦回答，千则语又轻声说道：“昨天班主任跟我说了一点你的事，”她一眼瞥见司色彦歪了歪头，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便下意识的移开眼神，充满歉意的说道：“抱歉，她觉得你遇到了很严重的事情，担心你会出什么事，又不知道怎么处理，就找我商量了一下，她没有别的心思，我也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希望你不要介意。”
“……”
司色彦摇了摇头，“没事。”
——他确实不在意。
听到司色彦的肯定答复，千则语才一脸放心的继续说道：“班主任说你之前，一直和你的师父生活在一起，”她观察着司色彦的表情，语气充满着不确定的试探，“你之前，应该不是生活在城镇的吧，你生活的地方，甚至有可能和这里的生活方式完全不同，我很奇怪，你为什么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你在这里无亲无故，什么也不懂的话，生活不是很辛苦吗？你师父，是给你安排了什么任务，让你必须来吗？”
“这个……”司色彦微微垂眸，想了一下，随后看向千则语，面无表情的说道：“师父希望我在这里，找到拯救世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