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一块碎片
五十、
此时周围浓厚的雾气已经消散了一些，巨大的树木构成的迷宫依稀可见。可这迷宫仍是静谧，除了一些队伍打斗的声音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出碎片的所在。
李晟琖反问他：“你觉得碎片是怎样的形态？”
“一张纸？”李承勉思索了一下，“或者像他之前在现实世界中的入口那样？类似于一个地球仪？”
“也许吧。”李晟琖微笑道，“游戏本就千变万化，也许随机化成其他模样。”
一行人开始顺着树木组成的墙壁前行。
渐渐地，许多队伍也摆脱烟雾跟了上来。而越走，人们越发现，这些树木姿态各异，种类也大不相同，开始只是有着绿色枝叶的榕树、柳树一类的树木，而愈往后走，愈出现了金黄的银杏树，火红的枫树。树木也不全是高大的形态，高低错落了起来。
最奇妙的是，随着树种的变化，人们在接近那些树木时，也能感受到对应季节的温度。
仿佛这个迷宫中时时见四季。
有些队伍在讨论：“难道这些树种暗藏玄机吗？既然是迷宫，总会根据某些规律走出去吧！”
这引起了许多人的附和。
人们开始仔细打量着这些树木。
有人掏出罗盘，对着那些树木思索：“银杏树都出现在这一方向……这似乎和入口方向正好成一个直角，难道出口也在这个方位？”
几支队伍跟了上去，一起分析出口的方向，这看上去似乎其乐融融。
李承勉四人也随着他们向前走，省去了思考的成本，这种试错总归是值得的。
随着银杏树方向行走，原本顺直的一条路出现了三岔路口，浓雾涌上来，堵在每一条岔口处，似乎在催人抉择。
在前面带路的那队人马停了下来，站在岔口犹豫不决。那领队是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看起来三十多岁，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的细边眼镜。
而跟在后面的队伍却没有他那么多的思量，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带着五六个队员一路气势汹汹地冲到最前面去，那大汉一胳膊肘就将那青年撞到了一边去，脸上尽是得意之色，仿佛胜利近在眼前，口中亦是满不在乎地嘟囔：“胆小鬼！我先选！”
大汉身后一个队员想要劝阻他，却被他一个眼神瞪得缩了回去。
他伸出支粗壮的手来，在三个路口指指点点一会儿，最后一扭屁股选择了最左侧的入口，而他的队员也仅是犹豫了一下便蜂拥而入。
更多的队伍见此情况，开始担心抢不到头筹，一时人群哄哄闹闹地钻了进去。
先前走在最前的黑眼镜青年此刻被挤到了最边上，他却毫无恼怒之意，只是轻轻地推了推眼镜，示意自己的队伍在旁等候。
跟随这青年过来的其他队伍，仍有一半等在原处，包括李晟琖一行。他们更偏向于谨慎，实力也相对而言更弱一些，先等一个确定的结果再行动。
人群进入后，最左侧岔道两侧的树木开始慢慢合拢，枝条藤蔓旋转着在空中留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圆形通道。开始的几分钟岔道内平静异常，只是偶有队伍交谈的声音传出来。又过去十几分钟后，这圆形通道浮起了一层宛如水面般泛着涟漪的“镜子”，镜中显示器一般影影绰绰的出现了那些队伍的影子。
众人凑上去看这实时转播，有人惊讶道：“怎么里面出现了其他队伍？”
原来进入这条岔道的并不只有这一波跟随进来的人，从此处进去的队伍只有五六支，而此刻画面中却出现了足有三倍数量的玩家。
李承勉看着那“镜子”：“还有其他入口，游戏将所有玩家通过各个入口集中到了这个迷宫里来？那项懿他们……”
李晟琖轻轻点头：“也许我们有机会碰面。”
这时，“镜”中朦胧的画面突然出现一阵波动，在黑白条纹几次交错出现后，画面陷入了黑暗。画面虽然看不见了，但声音并未被隔绝掉，只听得一阵凄厉的惨叫响了起来。
这并不是一个人发出来的，更像是同时有几十人同时遭遇了什么。接着，惨叫终止，画面中传来兵器碰触，拳肉相交的声音。有人在急切地大吼，画面外却并不能真切地听到他在说什么，但几秒过后，这声音也消失了。
岔道外有人深吸一口气，期期艾艾地问道：“他们是不是又遇到怪物了？”
众人不由得想起此前的烟雾人，但那种力量很难致死，或许里面有更大的麻烦。
正当众人站在镜前犹疑之际，那黑色的通道口“噗”的一声吐出个什么东西来。人们定睛一瞧，那竟是块血肉模糊的人体残片，看着像是胳膊连着的一块胸脯。
众人惊骇，倒退三尺。
接着又是“噗噗”几声，更多的残块被吐出来。有些较为完整，是一双完整的腿，上面还裹着布料，从各色的衣服来看，这些并不是一个人的身体。有些则碎的离谱，仅仅是一只手或者两个眼珠。
这些残躯表面遍布粘液和血水，像是被什么东西裹着消化过一般。
“太、太可怕了！”人群中半晌才有发出惊叹的。
又过了几秒，不少人拔腿就跑。
庄重此时已经抖得完全像个筛子了，他死死地捂着眼睛不敢去看那堆东西，猫着身子躲在李承勉和老墨背后，嘴里的话破碎得都连不成个句：“走……能……走吧……”
李承勉也只是比他好一点，他朝着其他的方向看去，努力不让视线触碰到那些残骸，同时控制着手脚不让它们自己跑起来。
可李晟琖却像完全没有感觉一般注视着那黑黢黢的通道口，老墨也只是在注意着他的反应。
也有很多队伍仍然留在这里，包括那黑眼镜青年，而他们之间相离并不远。
那通道又向外吐出些什么东西来，这次竟是半副完整的上身。那人看着年纪不大，是此前大胡子队伍里的，他的头发完全被粘液浸透了，面部被溶解得模糊不堪，却还活着，这也是目前为止进去的人里唯一一个活着出来的。
此时岔道外寂静极了，那人挣扎着说了些什么，却模糊的无法辨别。
李晟琖走上前去，蹲在那人耳边，毫不惧怕地将耳朵贴在他的嘴边。
“错了……要、要……惩罚……”
没等再透露更多信息，那人就头一歪彻底死去了。
李晟琖站起来清晰地重复道：“选的道路不对就会受到游戏惩罚。”
听到他这话，人群先是静止，随后炸开锅一般纷纷开始焦灼地讨论起来。有人站出来，对着那通道，试图向系统抗议：“这根本不公平！没有地图也没有任何提示，我们怎么选择正确的道路？”
那通道仍是死寂地悬浮在空中，并不会做出任何答复。而有人看着那满地的惨状，又乍然听到这游戏规则，已然崩溃，站在原地嚎啕大哭。
李晟琖并没有理会那些哭嚎或者质疑，穿过人群回到了队伍中。他的面色堪称平静，似乎没有因为这些惨案而有任何动摇或者退缩。
他打量着队友的神色，淡淡地说道：“游戏已经给出了提示，不要怕那些无所谓的场景。”
“你管那叫无所谓？”庄重苦着脸哀嚎。
“尤其是你。”李晟琖注视着李承勉，“你应该看到了游戏的残酷，不要做无谓的同情或者恐惧，好好想想该如何破这个局。这必然不是靠武力就能解决的，也许玩游戏……也需要动动脑子。”他意味深长地点着此前莽入的那群人。
“我知道。”李承勉压下心中的恐惧，向他略一点头，开始观察四周。
他们旁边的那个黑眼镜的青年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饶有兴趣地走了过来。他冲着两人伸出手，微笑道：“介意认识一下吗？我叫王翛。”他回过头，向自己的队伍点头示意，“我们队一共八人，或许我们可以暂时地合作一下。”
见李晟琖丝毫没有回握的打算，李承勉不得已握住了那只手，慌忙地回了些场面话。
王翛看见李晟琖的冷淡，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又冲着李承勉笑笑，言语里表达出一些胸有成竹：“我刚刚观察你们也不是莽撞的人。既然你们缺少人手，我们又解不开这谜面，不如大家取长补短。”
方才的混乱中，他看重的是李晟琖的胆识和冷静，而一番攀谈下来，李承勉似乎才是那个比较好交谈的人，于是打算从他这里入手。
可李承勉只是礼貌一点，不想让话落到地上。在这个游戏中，他很难看清是非善恶，也很难轻易地相信任何人。
于是他也笑着问对方：“不知道你们目前看出来什么提示？”
“还是和不同树的排列方式有关。”王翛笃定地回答道，“此前我根据颜色带着大家来到这个分岔路口，这说明根据树种来获取线索是没有错的。”
“确实。”李承勉赞同地点点头，他也开始仔细观察那些树。
不同于刚开始大道中的树排列的极有规则，同种颜色或者品种的树木聚集在一起，这条小道中的树显然生长得更随性，间或两棵巨大的榕树合抱在一起，根须垂满地面，又或者四五棵枫树落得满地红叶。
三条岔道旁的树种尽不相同，每一侧却都没有超过两种树。
李承勉看了半晌，越开越熟悉，思索了一会，他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犹豫地开口说道：“这似乎……很像一种数学题啊。”
“啊？”庄重听见他这话，终于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什么？在这里也要梦回高考吗？”
王翛随着他意之所指看去，却提出了疑问：“你的意思是那种找规律的题目？可如果每一列都只有两种树的话，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围棋一类的？”
“不太可能。”李承勉分析道，“如果是围棋那肯定需要在棋盘上去看它的点位，那么把整个迷宫看成棋盘，但是别说现在迷雾环绕，就算晴空万里，我们在这里面这么渺小也没办法看到全局啊，更何谈解谜。”
他这边话音刚落，李晟琖就随着他的思路给出了答案：“走最右侧这条。”
这下庄重又感叹了：“不愧是俩学霸……学习好在哪都有用啊！”
听到他二人这般果决，王翛却开始犹豫了。
李承勉又默默地在心里算了算，甚至在地上用树枝勾勾画画，确认几遍后才放心地朝李晟琖一点头。四人也没管王翛的抉择，径自朝着那条岔道走去。
此时岔道外的人们也在议论纷纷，不少人发现了规律，另外也有两三支队伍朝这边聚拢过来。但经历了此前那一遭，这次的选择让他们不得已更加谨慎。
王翛在后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一咬牙带着队伍跟在后面。
“进去了。”李晟琖走在最前面，转过头来提醒余下三人。
李承勉坚定地向他点点头，庄重则紧紧抓着李承勉和老墨的衣服，尽管害怕却脚步未停。仿佛此前在面馆中那个大大咧咧的小伙已经和项懿完全对调了。
踏入通道内只是片刻，白光一闪，他们便到了另一个地方。
不同于迷宫中尚能看见周围景物，这个空间似乎是完全密闭的。随着又有两支队伍的进入，这漆黑的空间里只剩他们呼吸相闻。
有人开始胆怯：“为什么这么黑？难道上一个岔道里的惩罚又要出现了吗？”
更多的人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结果降临，握紧了双拳。
又是白光一闪，但并没有任何恐怖的事情发生，一个藤蔓缠绕着的宝箱凭空升在黑暗中，周身散发出莹润的光芒，其下缓缓展开一行白字。
exchange with blood
（以血交换。）
白字一出，原本沉浸在兴奋中的众人静了下来，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做急先锋。
李晟琖一言不发就要上前，李承勉却拉住了他，暗暗冲他摇了摇头，指了指脑袋，问他还能不能腹语。
怎么了？
我去吧，还不知道有什么风险，你的能力应该很厉害吧？有意外也可以帮衬着。
传达完这句，李承勉没再管他又说了什么，在黑暗中啮破中指，大步走上前去，将手指贴在那宝箱上。
一瞬间，他只觉得一股强劲的力道将血液从他身上剥离出去，手指上的小口已不能满足它那饕餮的胃口，于是他又忍痛用石头在腕上割了一道，新鲜的血液无穷无尽地涌入宝箱之中，他脸色已然因失血发白，却仅能将那宝箱打开一半。
李晟琖冲上去，想将他与那宝箱分开，却被宝箱发出的白光弹开。
不知过了多久，李承勉已经晕头转向，脚下无力地几乎要站不住了，那宝箱才轰然大开，从里面飘出张古旧的纸张来。
“地图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