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对话
洛寒予棋下的不耐烦了,一把扔掉手中白子道:“我小妹迟迟不来,你与我也周旋许久,难道你堂堂南疆国也做这些小手小脚的事不成?”
积风赶紧起身行礼道歉。
他哪里知道,尊主不愿意来,后主被乌月那丫头一掌给劈晕了,只叫他和内侍长在这里与这中昌人虚与委蛇。他好歹也是圣宫银蛇卫的统领,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呢,老在这里下棋算什么回事。
贺影也是,和那个左广瀚一溜烟就跑了,一会得了自在定抓他俩质问一番。
“后主到——”
“姩姩!”
洛寒予腾的一下起身,差点把旁边的积风撞倒。
“哥哥,哥哥…”
洛寒烟本想了许多,可真的见到洛寒予的刹那,听到他热切的叫出她的乳名,饶是消散殆尽的委屈都涌了出来。
忍住鼻头酸涩,洛寒烟疾步走向了洛寒予。
分离多年的兄妹在异国相见,思念如洪水泛滥,奔腾猛烈。
抱住哥哥的腰身,洛寒烟切切实实的觉得她又活过来了。
过往的记忆在她在罗刹街奔向洛寒予的时候便恢复如常,而今她嗅到了哥哥身上的竹林清香,去而复返的记忆才让她有了实感。
父亲洛鸣珂和母亲海茉棠过世后,洛府唯余洛寒予和年幼的洛寒烟相依为命。长兄如父,洛寒烟实实在在是洛寒予一手拉扯长大的。
“像梦一样,真的像梦一样。”
“姩姩,哥哥对不起你,把你弄丢了,还叫你落入这南蛮手中,逼你嫁了人。”
莫名被骂的积风走到门框处不满地撇嘴,他怎么就是蛮子了!中昌人真是狂妄自大。
松开妹妹,洛寒予轻柔的拭去她眼角泪痕。长年驻守中昌边境葫芦台,导致曾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洛氏公子手掌粗糙磨人。
但这指腹的触感和洛寒烟记忆中重合,让她忍不住破涕为笑,牢牢握住哥哥的手。
“哥哥,让你担心了。是我太贪玩了,才偷偷一人跑到京郊被歹人谋害,不怪你。”
“是哥哥的错……”
偶然瞥到桌上的棋盘,洛寒烟打断话说到一半的洛寒予问:“哥哥不是最讨厌下棋”
洛寒予不在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宫人说你在睡着,闲来无事与人来了几局,可惜我一介武将一次都没赢过。”
一次都没赢过,洛寒烟眸子闪过一丝不悦。
她勾唇对哥哥嫣然一笑,按着洛寒予的身体坐回去,随后转身面色冷下来对刚站直身子的积风道:“随本宫出来。”
殿外春寒料峭,白霜覆枝。
积风毕恭毕敬地慢步走在洛寒烟后头,两人一路走到明园的侧殿,直到寂静无人时,一记响亮的巴掌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
积风一惊,立即跪在地上向洛寒烟叩首。作为南疆子民承认的大祭司,他心中对洛寒烟是与他的尊主一样,崇敬万分。
“后主恕罪,属下罪该万死!”
“你有什么罪,怎么个万死法?”
温温柔柔的声音,进入积风的耳朵里却是极具压迫性,这应当是第一次,洛寒烟对人动手。
“你在宫内当差受制于人,本宫不怪你,可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尊卑有序。”洛寒烟踩着华贵的玉锦靴绕到积风身后,一想到方才那场景,火气更甚。
“乌月知道兄长的名字,想必长庚告诉过你们本宫的家世。你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折他的脸,让一个大将军接连输给你一个小小的侍卫,不就是吃准了兄长认为你们拿捏着我,断定他不敢发怒吗?”
“你的眼里,到底有没有尊重过本宫还是说,你做的一切,是尊主所允”
锐利的质问字字珠玑,积风惊讶于平时柔弱好脾气的后主怎么突然变了个模样,一时间被怼得答不上话。
但为了尊主,积风连着磕了几个头把错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
“后主息怒,娘娘息怒,全是属下一人所为。属下怨恨中昌人多年来不明就里地污蔑南疆,对洛公子冲动了,愿受后主责罚!”
积风在圣宫多年,思维活泛,这个回答直接熄了洛寒烟的火,还给南疆拉了一波惨。
洛寒烟神色明显一愣,又很快恢复如常。
没想到是只是因为这个,她倒是忘了,中昌与南疆断交之事。洛寒烟心软了不少,但一想到方才洛寒予局促不安的样子,她胸口就跟塞了块石头似的闷痛。
“不敬本宫兄长,行事莽撞,你自去请罚吧。”
暗处丝丝蛰蛰,把这一幕如数记下。
回到殿内,洛寒予见妹妹脸色不畅,上前关切:“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洛寒烟昂首,眼神不经意落在洛寒予的一缕白发上,压下心中惊讶道:“哥哥快坐,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多年不见,两兄妹说不完的话。一年前洛寒烟失足跌落湖中,醒来后便已记忆全失,身处月罗,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如何从京郊到的俞江边境,全都不得而知。
但洛寒烟可以肯定,在京郊的湖边,有人在她背后推了一下。
嘭…!
洛寒予一拳砸到案上,一脸的恍然大悟。
“张家那丫头一向胆小娇怜,没成想竟然对我说谎。当初她特地跑到院里赔不是,说她根本没有见到你人,我还安慰她来着。这会儿想一想,她既与你一处,如何没看到凶手!她定与那人相熟,才敢这么张狂替他打掩护。”
“哥哥不要生气,七七说不定是遭人胁迫,她胆子小你也知道。但如今你这么一说,我倒记起来一个人。”
“谁?”
洛寒烟眼神飘远,红润的唇轻轻张合,吐出来两个字。“玉哨。”
“玉哨是谁?她和凶手有关吗?”
洛寒烟没有回答,反而起身到门口四处望了望,又折回来道:“哥哥,明园无趣,我带你瞧瞧这圣宫别的景色。”
洛寒予见妹妹神情并不轻松,便明白了其中意思,遂把手里的棋子扔回棋盒里,跟着洛寒烟离开了明园。
“乌月,不必跟着。”
兹事体大,关乎中昌皇族,洛寒烟不想多事。
霁月宫
雪玄卿百无聊赖拨弄香炉里的香灰,颀长的身形松弛散漫,仿佛只专注于手中的活计,旁若无人。
明园的一切,他已了如指掌。
片刻,低沉的嗓音在空寂的房间里自嘲道:“小骗子。”
身后淡紫的垂纱流苏帘微微晃漾,对于雪玄卿平静到极点的态度很是惶恐。
以前对洛寒烟的事情,他从来不是这么淡漠的,蛇影隐在帘后,单膝跪立在暖热的地砖上,屏去了全部的气息。
“不必再跟了,围住圣宫,没本尊的命令,只许进,不许出。”
这巫医的医术真是该提高了,连惑心智的药都开不好,真是废物!
篆刻好香灰的错金炉被猛地砸在了雪玄卿脚边,银色的星星点点洒落一地,染了华贵的南海玉锦。雪玄卿咬紧下颌,眼底的阴鸷疯狂显得布满血丝的眼睛更加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