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的躯体
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境中的自己是精灵，从小生活在森林中，亲近自然，爱好宁静，在精灵族人的照料下成长，学会文字，练习弓箭，从牙牙学语的婴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梦境并不连续，支离破碎，时常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沙哑声音打断搅乱。
“……不错，这人类小子的躯体虽然虚弱，灵魂却异常坚韧，应该能承受转移法术的反噬。倒是这精灵小姑娘……”
……
“……支撑不住了吗？看来咒语和仪式还有改进的空间……”
……
“……种族之间的差异实在太大，可惜，还得去抓新的实验品……”
……
“……成功了，居然成功了！人类的灵魂真的可以转移到长生种的躯体里……”
……
不知过去多久，我终于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衰老的枯瘦脸庞。
我瞬间就认出，是袭击我和伊芙的死灵法师。
“醒来得这么快，你的灵魂强度真是超乎我的预料。”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而难听。
和搅乱梦境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忽然意识到，做梦时听到的，应当就是他的自言自语。
“什么灵魂强度，你……”
我刚吐出几个字，就卡壳了。
因为，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轻柔悦耳的女声。
而且声音很熟悉。
“嘿嘿，意识到了吗？看看你自己的躯体吧。”死灵法师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僵硬地低下头，第一眼看到的，是隆起的胸部和碧绿色的甲胄。
再往下看去，是纤细的腰身、贴身的短剑和修长的双腿。
很显然，这并非我的身体，而是伊芙的躯体。
难怪我刚才发出的声音，和伊芙一模一样。
只是，怎么会
“实验很成功，灵魂和肉体完美契合，简直是优雅的艺术品。”
死灵法师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狂热。
实验……
联想到做梦时听到的话语，我的脑海里产生一种荒谬的猜测。
“灵魂互换？”我喃喃道。
“很聪明，不愧是我第一个成功的实验品。不过，只是单方向的灵魂转移，互换并未实现。精灵小姑娘的灵魂，和你的躯体无法契合。”
死灵法师露出惋惜的神情。
“什么意思，伊芙的灵魂呢？我原来的身体呢？”
我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一丝不妙的气息。
“无法契合，意味着灵魂和躯体不能融合，失去栖息之处。小姑娘的灵魂，自然是魂归高天去了。而你的躯体，就在那。”
死灵法师指向不远处的一张床铺。
我看过去，只见床铺上躺着的，正是我无比熟悉的身体。
人类，男性，现代装束。
不过，躯体看上去冰冷僵硬，毫无生机。
“失去了灵魂的躯体，只有死亡一途。”
死灵法师的语气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也就是说，你杀了伊芙的灵魂和……我的肉体？”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中满是错愕。
虽然相识不久，但伊芙给我的印象极好，她善良又美丽，不求回报地对我伸出援手，如同童话中的仙女，结果一转眼，就魂飞魄散了？
我的躯体，也凉凉了？
“既然是实验，失败是不可避免的。按我原本的估计，至少还要两三次实验，才能把这个灵魂魔法的术式完成。也就是说，你们本来就是用于牺牲的实验品。现在你居然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绝对是幸运之神的眷顾。”
死灵法师洋洋自得地说道。
看着他一脸兴奋的模样，我的内心深处涌现出一股愤怒的情绪。
“我能活下来，还要感谢你，是吧？”我咬牙切齿道。
“当然。”死灵法师恬不知耻地点了点头，看向我，随即嗤笑一声，说道：“看来你很在意那个精灵小姑娘。放心，精灵可不像人类，死亡之后，他们的灵魂会回归精灵族的世界树内，等待下一次重生。对他们而言，死亡不过是回归而已。”
说完这句话，他又露出狂热的笑容，说道：“更何况，为我的实验献身，是你们至高无上的荣耀。你要明白，这是足以改变人类历史的灵魂魔法，这是人类迈向永生的重要一步，这是……”
听着他的夸夸其谈，我的满腔怒火再也无法控制。
我抽出腰间的短剑，朝他的心脏狠狠刺去。
短剑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直接将他的躯体贯穿。
剑身入肉的瞬间，我顿觉错愕。
刺中了？这么简单？
“很惊讶吧，居然这么轻松就杀了我？”死灵法师露出嘲弄的表情，随即道：“可惜，躯体不过只是容器而已，灵魂不灭，我是不可能被真正杀死的。实验已经完成，这具留在风语森林的躯体也没用了，让你杀掉也没关系。我们会再见的，我亲爱的实验品，哈哈哈哈哈……”
死灵法师狂笑着倒下，声音逐渐衰微，没多久就不再动弹。
我盯着死灵法师的尸体，冷静下来。
这家伙没死。
从他的话语来看，大概是灵魂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杀的只是一具被放弃的躯体。
难怪轻松就刺中了心脏。
真可惜，没能帮伊芙报仇。
将短剑插回剑鞘，我看向四周，才发现自己身处阴暗的地下室，密不透风，只有蜡烛摇曳的微光驱散着浓密的黑暗。
地下室内摆满乱七八糟的器械和道具，还有不少晶莹剔透的水晶，大概都是死灵法师用来做实验的物品。
我走到自己的男性躯体旁，检查了一遍，发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
但躯体确实已经死亡。
没有呼吸，心脏停跳，全身冰冷。
看着自己使用了二十多年的躯体僵硬地躺在床上，我的内心涌现出奇异而悲凉的情绪。
叹了口气，我将躯体抱起，朝地下室的出口走去。
沿着楼梯拾级而上，我才发现自己的力量出奇地大，抱着一百多斤的躯体上楼，居然毫不费力，只觉得轻松随意。
是伊芙的躯体力量吗？
我仔细感受着身体的改变。
视野更清晰，感官更敏锐，精力更充沛，力量远超以前，全身极为轻盈，感觉能一蹦三尺高。
和人类笨重的躯体完全不同。
真是新奇的体验。
走出地下室之后，我发现上面是一座陈旧的木屋。
木屋内摆着许多家具，床铺、桌椅、橱柜等等一应俱全。
我将躯体放在床铺上，推开屋门，看到一片澄澈透明的湖泊和连绵的苍翠森林。
湖泊极为眼熟。
在刚才那个漫长的精灵梦境中，我曾见过这片湖泊。
风花湖。
位于风语森林西部的一座湖泊，在精灵部落和诺克塔王国之间。
看来，死灵法师拖着我和伊芙走了挺远一段距离。
不知道他那苍老的身板是怎么做到的，大概运用了某种魔法。
说起来，之前那段梦境，应该是伊芙的部分记忆。
是她在风语森林从小到大的成长回忆。
大概是因为我的灵魂转移她的躯体内，所以才会做那样的梦，看到她的部分过往。
可惜，如此温馨美好的记忆，就此迎来终结。
愿她的灵魂回归世界树之后，早日获得新生。
我离开木屋，走到湖边，低下头，看着澄澈的湖水。
平静的湖面倒映出漂亮的美人剪影。
面容姣好，身姿曼妙。
是伊芙。
也是现在的我。
我凝视着剪影，思绪飘远。
以后，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