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血色凝固
有的人可以爱的潇洒肆意，有的人只能爱的隐默无声。
宋声域是走过来的，带着一身凉意，眼神也透着凉意，写满了他八年的青春。
向菀站在那里一时间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们都沉浸在一个悲伤的故事里，而她却不是这个故事的知晓者，却像是一个盗窃者，她在夜色里眨了眨眼睛，不知所措地揪了揪衣摆。宋声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我和顾拾，就是传闻中说的那样。”他哑着嗓子说，“我喜欢他。他后来死了，学校里的那栋教学楼是当年他跳下去的地方，我留了八年，留不住了。”
宋渊有的时候也惊讶宋声域会如此坦诚地讲述自己这个故事，面对所谓的社会舆论和世俗偏见，坦然地说出挤藏八年的秘密。简洁的露骨的描述。
向菀听了微微地怔了怔，只是一刹那，随即她眼睛里划过一丝涟漪的暗光，她抿了抿唇：“节哀。”
宋声域欲抬头说什么，向菀又缓缓地笑了笑：“每个人都有喜欢谁的权利，同性也好，异性也罢，并不矛盾冲突。我们都有爱与被爱的资格。”
宋声域闻言略微垂了垂眼：“八年前和八年后，真的不一样了。八年前没有人这么认为。”
宋渊忽然上前打断他：“你为什么突然放弃了？拿肖敏的事情和这件事做交易，等价么？”
宋声域听闻忽然笑了起来，他身上一直都有一种冷漠中夹着必要的涵养和含蓄的风度，此刻宋声域唇角挂着的笑容和眼睛里透出的冰冷生动诠释了他这个特质。他侧开脸凝视着远处，天空是一片暗色，路灯的影子都被连缀的依稀不可见。宋声域摇了摇头：“宋渊，这场生意局里我没有多少选择啊。公司，我的个人恩怨，我们都是逐利而行的人。”
“你不是。”宋渊打断了他，“你要是是，八年起你就不会义无反顾地和顾拾在一起，不会消沉了八年。”
“八年了，够一个不成熟的人成长了吧，宋渊。”风中宋声域的声音都是抖得，“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可以如愿的事情，我留着那栋教学楼是我八年前无声地反抗，想留下他的影子告诉世界同性恋也需要尊重，想留下那栋楼和宋成国抗争，有用么？我这么做就是一场闹剧，最后收场也是我。”
宋声域转头看向宋渊，语气里有温柔：“早点回去休息吧，弟弟。”
最后那个称呼他酝酿了八年，柔软得几乎听不出他的锋芒。宋渊怔了怔，宋声域早已转身离去。
人真的是奇怪的生物。宋声域一边走一边摇头，明明宋渊性格和宋声域很相似，明明他和顾拾不一样，但总是在一些场合的时候会让他晃神，想起顾拾的身影。宋声域叫出“弟弟”的称呼时似乎也在刻意提醒自己，他是宋渊，不是顾拾。
不是他爱的少年。
宋声域走了之后向菀忽然回过神一样看了一眼手表，惊觉已经十一点多了。放学是十点，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她就站在家门口的路灯下站了那么久，她没带手机，平时晚回家也最多晚半个小时，父母这么晚见不到她回来说不定已经开始找了，联系老师同学，如果他们走到这个路口……
向菀神色也慌张了起来。宋渊偏头看了看她：“太晚了，你快点回去吧。”
她点点头，快步离开路口，最后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少年的眼睛，暖色的灯光映衬得他眼睛里发红的血丝也柔和起来，扫去了冰冷留下了不尽的压抑。
她忽然站住脚，缓缓地对着远处路灯下的身影露出了一个浅笑。
我悲壮的，安静的，压抑的十七岁。忽然出现了你。
我知道这一切都充满不可思议和艰难，但是我已经很满足了。
向菀一口气爬了四层楼爬到楼上，门是虚掩着的，客厅的灯也亮着，她还没有进去就已经感受到了家里的慌乱气息。
她紧张起来，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去。父亲在打电话，声音大的似乎可以把屋顶掀起来，茶几上摆放的水果盘已经明显放了很久了，玻璃杯里装着的水也没有温度了。
门再次被推开，母亲跟在她后面走进来。
向菀转过头正好撞上她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不敢直视。母亲应该刚刚是出去找她了，看到她上楼也跟着上楼。母亲快步走到客厅。
向菀不安地站在他们面前，看到他们眼睛里瞬间的错愕和放松。
父母从疲惫中回过神来，挂了电话扔了电话本，坐直了身体。看到她走进来，神色由紧张到疏松再到严肃，向菀神色逐渐慌张。
她拽着自己的衣摆，咬着唇。
浓重的夜的湿气几乎要把她吞没了。父母交换了一个眼神，母亲干咳了一声，看向向菀：“今天怎么回事？”
向菀咬了咬唇：“在教室里写题目。”
母亲叹了口气：“向菀，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这几个字就像一颗石子坠入河中，掀起涟漪。向菀慌忙否认：“没有，怎么可能。”
母亲皱着眉：“我刚刚在楼下路口看到你和那个男孩子了。”
向菀不说话了。她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服，声音也随之变得颤抖起来：“他是我学习小组的，刚刚在和他交流一些问题……”
父亲不说话，母亲却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刚刚她紧张的很，下楼去找她，在路口却看到了两个交错在一起的影子，女生扎着马尾，缓缓地朝着路口走去，路灯下暖色灯光缓缓勾勒出一个少年的背影，看不清五官，寡淡的灯光随便几笔都可以看得出他引人注目的长相。
向菀母亲当时心里就一紧。
那个女孩子转过头走了几步路，一辆车开着灯驶过，向菀母亲一瞬间就看到了她的脸，是向菀。
有一种天旋地转在她脑子里升起。
她有点呆愣愣地在路口站了一会儿，看着那个男孩子也慢慢地离开，走的时候似乎也回头看了看向菀的背影。向菀母亲缓过神也朝家的方向走去。
“他是不是宋渊？”向菀还想继续说什么，父亲忽然打断了她。
客厅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向菀抿了抿唇，父母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她过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是。”
父母脸色瞬间变了。
向菀觉得一瞬间血色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