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遇奇袭
永昌茶楼二层有一间专为陈延卿几人仪事准备的包厢,掌柜赵伯站在门外轻声敲了敲房门,等到房中穿来一声低沉的“进”才低头躬身迈入包厢。
陈延卿缓缓问道:“怎么样了,查清楚了吗?”
“回老爷话,昨天公子遇见那几个云洲来的人是商队雇来的镖师,他们一共十几个人保护商队安全。前天刚到岭南就跟着商队的人租了城东口巷子的宅子。只不过那些人并不跟商队住一起,而是租了城东口巷子最大的那处三进院落。日夜倒班守在院子里。那些人防备的很,靠的太近怕被发现,咱们派出去的人也只能在远处看着他们。”赵伯说着用袖子擦了擦脸上冒出的汗珠。立在一旁等待示下。
陈言卿与洪老对视一眼说道:“现在最主要的就是盯着那些人,再多派些人去。不论什么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等赵伯应下走出包厢,陈振麟才问道:“爹,您为什么那么确定那些镖师有问题?而不是商队其他人?”
“盯住了那些镖师就等于盯住了整个云洲的商队。好了,你现在送洪老回书院,今晚你也在书院住下,方便赵伯给你传消息。”陈延卿整了整坐皱的下摆,对着陈振麟说道。
“那爹您呢?”陈振麟反问道
摆正了发冠,陈延卿道:“自然是回家,若我不回去你娘会担心。你目标小,不会引人注意。”
说罢就朝洪老行礼告辞。
长望村
夕阳西落,看着漏壶慢慢从多变少,又反过来从无到多,阿菓心中是百转千回,面上却汗如雨下。
杨氏在青古铜莲花香炉中加入玉华香最后两味冰片和广排草,青烟袅袅散发出清新淡雅的香气,深深吸了口气,摆手道:“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回屋去歇歇,一会儿等你爹爹哥哥回来用晚膳了。”
郝嬷嬷闻言立刻上前将阿菓头顶的茶杯及双腿的红线一一解开。
阿菓如获大赦,身子松软了下来,狠狠的喝了一口茶。又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杨氏。
杨氏被阿菓心虚的样子逗的微微一笑:“看来你还是有点记性,任何时候都不能松懈。你要把这些规矩揉到骨子里去。好了,今天不与你计较,快回去歇歇。明日还要去水月庵。”
阿菓听了才放下心来,依着规矩小心的行礼告退,一出门却风一般的跑回卧房。
杨氏将阿菓的言行尽收眼里,皱了皱眉头,哀叹一声。
郝嬷嬷上前给杨氏轻拍背部,安慰道:“夫人别担心,一时半会儿急不来的。”
杨氏心中无奈,却也知彻底改了阿菓的性子,不是易事。
晚膳时分,陈延卿按时归家,被杨氏问起陈振麟答道:“洪老考教他学问,今晚就留在书院了。”说着便落座用膳。
不经意间的看见阿菓吃饭与平时大不相同,坐姿端正,仪态中隐隐约约透出优雅,但太过小心反而刻意。不由笑道:“今天我们家小阿菓这是怎么了?吃饭这样规矩?”
杨氏轻轻一笑:“前几年她随着郝嬷嬷学规矩,总是三心二意,嬷嬷呢,心疼她也板不起来脸。所以我想了想让她重新开始学。今儿她可学了一整天呢!”
陈延卿道:“嗯。不错,你能在旁督促她是最好不过。”
夫妻二人的戏演的炉火纯青。
阿菓心中焦急,她平日里懒散疯癫惯了,自然不想被规矩束缚。只盼着父亲能如往常般娇惯她,便装出一副可怜样儿说道:“爹爹我今日学了四五个时辰,全身痛的不得了。如今腿还不住的抖呢!”
陈延卿心中明白阿菓的小心思,却也知道不能再放纵阿菓。
为人父母一时的心疼怜爱,会毁了子女往后的每一步。
陈延卿夹起鸡腿放到阿菓的碗中,既宠溺又坚定的说:“阿菓,你如今长大了。不能再这样胡闹下去,总要有个规矩。爹娘都是为你好。”
阿菓听见这话,心都凉了,立刻眼泪汪汪:“爹,我真的不想”
话说一半,杨氏便冷冷打断:“不想什么?读书、写字、学规矩!哪一样不是为你好,难道有一天回京之后,你的言行举止处处被人嘲笑,你就开心了?”
阿菓却委屈巴巴的道:“我连京城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我怎么会知道旁人笑不笑我。”
杨氏恼怒阿菓不争气,杏眼一瞪,刚要训斥。就被陈延卿拍手拦下。
陈延卿看着阿菓语重心长道:“阿菓,爹爹曾与你说过,家里遭了难,才到岭南安家。你也答应过爹爹绝不向外人泄露此事,这点你做的很好。爹爹欣慰阿菓是信守承诺的好女儿。”
“可若有朝一日,我们能重返京城。难道阿菓不愿意看一看书中所说的京城繁华吗?”
阿菓时常听起京城的繁盛,却终不得见,日积月累便把京城当作一个遥远地方。但心中还是有些向往,只好点点头。
陈延卿伸手摸着阿菓软绒绒的头发,语气和缓:“阿菓既然愿意,那何不防学学京城的规矩,岭南与京城千里之隔。风土人情也尽然不同,不然去了京城还是岭南的作派,会招人闲话。何况你自小聪慧,不如学以致用,才好入乡随俗。”
其实阿菓虽是有些顽皮,是非道理心里却明白得很。一时收不住玩心,才会如此不愿束缚。
阿菓良久才开口道:“爹爹,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规矩,您和娘亲都是为了我好,我不会给家里拖后腿的。”
一时间陈延卿与杨氏都有些心疼阿菓的懂事。
杨氏微红的眼眶看着阿菓道:“哪里是怕你拖后腿,娘知道你心高气傲,凡事争个输赢,在岭南还好,若是在京城你难免会受欺负。”
阿菓微微嘟嘴:“女儿学好规矩,自不会输给别人。可是,京城的女儿家都长得白白净净的吗?”
杨氏被阿菓逗笑,原来阿菓还记着今日说她不如陈振麟白净呢。女儿家爱美也不失为让阿菓好好学规矩的好主意。
杨氏抚着脸说道:“那是自然,京中的女儿家少外出,重保养。一张脸蛋儿娇嫩白皙,可惜娘的脸近几年也不似以往,差之甚远。”
阿菓吃惊:“连娘亲如此这般都跟她们相差甚远吗?”
杨氏笑道:“傻丫头,你娘我已经上了年纪怎么能跟小女儿家相较。寻常女儿家还好,若是京中千金贵女,脸蛋如用饭般一日三次养护。白净如瓷人,粉嫩如桃花,若在京中真该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阿菓心中好奇,也摸着自己的小脸,担忧道:“那我这样该如何。”
杨氏看阿菓上心此事,心中欣喜,忙道:“你是我的亲女,容貌自不比她们差。更何况娘亲自然不止教你规矩礼仪,熏香,茶道,女儿家的面脂粉膏,都会慢慢教给你。”
阿菓乐不可支,杨氏达到目的也欣然不已。
陈延卿看着妻女,也安慰一笑。
饭后,夫妻二人回到卧房,陈延卿伸手接过杨氏递来的手巾,抹了几把脸。便躺在摇椅上,慢慢理清今日的思绪。
杨氏初时还不曾察觉,絮絮叨叨得说起阿菓今日的表现,也称赞陈延卿到底以大局为重,不再一味溺爱阿菓。
可许久也不见陈延卿回应,才惊觉陈延卿眼中的思虑。
杨氏站到摇椅旁,拍了拍沉思中的陈延卿,轻声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陈延卿回神,反握住杨氏的手,低低道:“无事,玉林城中来了云州的商队,有些可疑。”
杨氏一惊:“是你所说的时机到了?”
陈延卿缓缓摇头:“还没有把握,已经让人去盯着了,振麟也在。”
杨氏微微担心:“危不危险?会不会受伤?振麟也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
陈延卿开口打断:“夫人,振麟是我陈家唯一的男丁。往后还要靠他撑起陈家,他自小我就将他带在身边,让他磨练,就是为了能让他成才。”
杨氏不满道:“我当然你的心思,可是我是娘亲,哪个娘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儿。我不过是担心几句都不成了?”
陈延卿心生愧疚,轻声道:“原是我的不是,振麟必须得经过事,懂得轻重,才能不负家族重任。”
杨氏虽心疼孩子,却也知道要想重回京城,振兴侯府,也需磨练才堪大任。转移话头:“那你说要等的时机到底是在等什么?”
陈延卿转头对上杨氏的眸子,神情凝重:“夫人,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阿菓太小,对家里的事情一知半解。我不让你知道是不想你在家中为我们担惊受怕。我也是时至今日才告诉振麟。他是陈家子嗣,往后还要靠他兴任家族。”
杨氏听完一席话,渐渐觉得有些不安。却也无可奈何:“外面的事本就是你们男子奔波劳碌,我们做女眷的只安守在家中,让你们放心。但若真的有什么大事,你也不许满着我。”
陈延卿心疼杨氏的懂事,笑道:“放心吧!等事情尘埃落定后,我一定都告诉你。”
夜深人静,风吹无声。
“咚—咚!咚!咚!”一慢三快,打更人敲了四更的梆子,经过城东口巷子朝着北边的长河坊走去,黑夜中只有路口有几盏指路灯火。几道暗影快速略过,进了城东口巷子最深处的宅院。
一个时辰后,一股浓烟滚滚弥漫,火光熊熊直冲天际,巷子的居民纷纷涌出,哭喊声、救命声、怒骂声相交混杂。周围百姓也接连赶来救援。
玉林书院后厢房,陈振麟住在洪老隔壁的房间,睡意正浓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右手摸了摸砰砰乱跳的胸膛,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谁啊?”
“公子!是我,出事了!”门外赵伯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不安焦急。陈振麟反应过来立刻起身披上外袍,打开房门,发现赵伯满头大汗。
而此时洪老也听到动静打开房门望向此处。陈振麟定下心神,将两人迎进屋内,点上蜡烛,道:“赵伯,半夜赶来出什么事了?”
“城东口巷子走水了,就是咱们盯着的那伙人租住的院子。”赵伯急道。
“啊?这是怎么回事?”陈振麟满是震惊。洪老也皱了皱眉头,转向赵伯道:“喝些水,先别急。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陈振麟会意,拿起桌上的茶水倒了一杯递给赵伯。受宠若惊的接下水后,赵伯一饮而尽,缓缓将事情道出。
原来赵伯派出去的眼线们一直在远处盯着那伙镖师,直到四更时渐渐疲累不堪,来换班的人也不见踪影。留下两个人后,其他人回去叫人换班。
等他们走后没多久来了一波黑衣人进了最大的那座宅子,没多久就听到隐隐的打斗声,接着就是一片火光蔓延,几个黑衣人追着什么往城外去了。
陈振麟听了心中打鼓,虽才智不差,但在岭南多年没有经过事,一时口干舌燥。
还是洪老镇定些,又亲自斟满一杯茶,递到洪老手中,示意他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