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苏小陌看着手中红色的喜帖神游天外,烫金的封面上写着百年好合的字样。
红色,看起来很喜庆,很赏心悦目,中国人对红色是情有独钟,苏小陌记得姥姥家贴着的红双喜是红色的,每次过年姥姥总会在家里的电器和家具上贴上一张正方形的小红纸。印象中妈妈也是极爱红色的,过年的时候更是把苏小陌打扮的跟个小红人似的,说是图个吉利。
据科学证明,红色是最容易被视觉收到的色彩,从小学开始,苏小陌就戴着红领巾仰望着红色的国旗唱国歌。所以红色在苏小陌的印象中是强烈有力的。
中国人似乎天然适合红色,看,喜帖都是红色的!苏小陌听过这样一种说法:红色的喜帖适用于第一次结婚的人,而粉色则代表那人是第二次结婚,相比之下,红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可是,人又为什么从喜服开始过渡到白色婚纱了呢?
来电铃声欢快的响起,苏小陌这才收回渐行渐远的思绪,这张手机卡是新办的,知道这个号码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死丫头!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才一按下接听键,就听到乐珊珊的河东狮吼。还是当初的急性子,苏小陌可以想象她在电话那一端肯定是气得暴跳如雷。
“我对这智能手机的功能还不是很熟悉。”这手机还是前几天乐珊珊逼着她去买的,当苏小陌把自己的翻盖手机拿出来的时候,乐珊珊啧啧称奇的同时还一脸嫌弃。
“我拜托你别把自己搞的跟原始人似的,咱们可以时尚一点吗!”
苏小陌苦笑了一下,小手无意识地沿着水杯杯口轻抚。
高考之后,家变之后,原本幸福和睦的三口之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似乎在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对未来她不敢有丝毫的憧憬,大学四年,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同学陪伴在身边,感觉很孤独,时间很难捱,精神没有寄托。可是,也是托这几年独一无二日子的福,恰恰也是这极其艰苦的几年里,她学会了独处、坚强和隐忍。
也曾想找人一醉方休,把这几年的委屈和艰辛与他人倾诉,可她没有勇气,所有的苦只能自己一个人往下咽。每每这个时候,她多想大醉一场,可以以酒壮胆拨通那个烂记于心的号码,然后任性不计后果的告诉他,她很想很想他,想得都快疯掉了。可是她知道,即使是把自己逼疯,她也不可以纵容自己去打扰他的生活,她不允许。每当午夜梦回,满腹无处可藏的辛酸就会纷至沓来。
“小陌陌,对不起啊!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你可别上心啊!”乐珊珊懊恼自己还真是口无遮拦,对于那件事,苏小陌说起来是云淡风轻,但作为她的闺蜜旁听都觉得异常艰辛,那几年,她怎么用自己稚嫩的肩膀撑下来的,她无法可知。
“没事儿!不都过去了吗!人终究还是要往前看的。”反正最难捱的日子都挺过来了,以后的路还有什么好恐惧的。
又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像老僧入定一样淡然,乐珊珊多希望苏小陌能抱着自己大哭一场,把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淋漓尽致的发泄出来。而不是在自己面前逞能。闺蜜是用来干嘛的,她不是那种只可同甘不可共苦的人。
保姆把粉嫩嫩的娇娃抱到乐珊珊的床上,轻声道:“夫人,宝宝该睡觉了。”
乐珊珊点头,示意她知道了,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在空调被里像毛毛虫蠕动的小人儿。
被妈妈固定的萌萌气喘吁吁的问道:“妈咪!妈咪!你在和谁打电话呀?”
乐珊珊看着女儿红扑扑的脸颊,整个心都被幸福溢满了,“我在和你干妈通电话呢。”
小公主一听是干妈,马上就从被窝里爬出来,攀着乐珊珊的手,“我也要和干妈通电话,我要嘛!”
“不行!你已经到睡觉时间了。现在给我乖乖睡觉!”乐珊珊固定好女儿的小身体,没多久就被她灵活地挣脱开。
“不要!不要!妈咪你不会讲睡前故事!干妈就会。我要听睡前故事。而且干妈说听了,睡前故事是小朋友的权利,你不能再剥夺我的合法权利了。”
睡前故事?合法权利?这都是什么鬼啊!萌萌现在说话怎么还一套一套的了!“小陌陌!你看你把我们家女儿惯成什么样子了,还睡前故事呢,我是真不会说故事,你要我以后怎么哄她睡觉。我跟你说,你可别给她灌输什么民主、人权思想,别看你是人民教师,你这叫误人子弟啊!”
“那还不简单,你把你女儿让给我好了,反正萌萌那么可爱,我不介意做未婚妈妈的。”萌萌这个讨喜的小孩,她是真的很喜欢。
“萌萌,以后你和干妈住在一起好不好?”乐珊珊打开免提,期望萌萌的回答让好友死了那颗心吧。
“好啊!好啊!”天真无邪的萌萌拍手叫好。
乐珊珊被女儿的直接弄得哭笑不得,捏了捏女儿胖乎乎的脸颊,“你这个白眼狼,白费我平日里这么疼你了,我还说明天要买糖给你吃呢,看来有人是不喜欢吃糖咯 。”
“mu~a”萌萌高兴得扑在乐珊珊身上,嘟着肉呼呼的嘴唇在乐珊珊脸上留下满脸的口水,两眼发光,软糯的撒娇:“萌萌最爱妈咪了!妈咪也最爱萌萌了!”
“小鬼头!”乐珊珊在床头扯了柔软的纸巾把女儿的哈喇子擦干净。
陈灝燃回家推开卧室的门,引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昏黄的灯光下,乐珊珊和萌萌俩人亲昵地头抵着头,俩人嘴角都噙着浅笑。这是他的女人和女儿,现如今躺在自己这张床上。这个认知让陈灝燃的莫名地悸动起来。在外应酬的疲惫顷刻之间烟消云散。
一靠近都能感受到乐珊珊身上特有的清香气息,粉唇微张着,陈灝燃觉得莫名的燥热,胡乱扯了扯领带,俯身亲了亲女儿粉嘟嘟的脸,随带亲了亲孩子她妈。怎么像个十七八岁青涩的毛头小子,血气方刚到不行,难道真像秦磊说的欲求不满不成?
陈灝燃扒了扒头发,看着那个罪魁祸首全然不知,没心没肺依旧酣睡的女人,都结婚当妈的人了,皮肤怎么还是这么好,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魅力依旧不减当年,倒是当了母亲之后越发性感,身上散发着无限的魅力。
刚想把睡着的人推醒,发现手机光明正大地躺在耳垂附近,她怎么这么粗心,睡觉还贴身放着有辐射的手机,都当妈的人了,一点常识都没有。
陈灝燃刚拿起手机,发现手机仍处于通话中,一点屏幕,“小陌陌”三个字跃入眼帘,对方已经没有声音,显然也是睡着状态。
陈灝燃一查电话的地区,呵呵,一声不响销声匿迹六年的人,又一声不响地出现,六年啊,整整六年,印象中那个性格安静内敛、善解人意的女生,怎么就这么狠心舍得离开。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回来,好不容易才平静的生活又要被打破了。
陈灝燃欲拨电话给顾子阳,告诉他:“你没有看错,苏小陌回来了。”寻思了一会儿还是算了,感情这种事,局外人还是不便插手,毕竟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遇见的,百转千回都会遇上。
这个城市有一段好戏即将上演。
一身淡紫色长裙,八寸珍珠色高跟鞋,长发卷起,用淡翡簪子固定,脸上是精致的妆容,这样的苏小陌是乐珊珊所不熟悉的。
苏小陌一步入酒店就看到乐珊珊向自己招手。
苏小陌入座,左顾右盼地小心张望。
“你还记得王佳瑶吗?”乐珊珊说完好久都没有听到答复,推了推心不在焉的好友,“和你说话你在干嘛呢!”
“没,没什么。怎么没有看到你家男人?”苏小陌迂回地问道。
乐珊珊一看就知道好友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放心,今天他们那伙人不会来,这种场合他们从来都是不屑参加。”
“喔。”苏小陌那颗悬着的心终于尘埃落地,她还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在这种喜庆的日子,还是不见为好。
“你还记得我们班上王佳瑶这一号人物吗?”乐珊珊再一次询问。
“恩,就是经常和你闹矛盾的那主。”这几年虽然和他们没有联系,但苏小陌也不是健忘的人,有时候记忆力太好未必是件好事,想忘却又忘不了。每当午夜梦回,那些记忆里的人纷至沓来,那么清晰,那么鲜明,想忘不能忘才最痛苦。
“恩,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出现在她婚礼上。不过那都是陈年旧事,谁还惦记着,就是替她觉得挺惋惜的,你说她怎么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吧,到头来还是避免不了商业联姻的祸害,人生大事终究还是不能自己做主。听说之前有个交往两年的男朋友,最后被迫嫁给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
“还不是门当户对的问题,结婚毕竟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这牵连到两个家庭的问题,也直接关系到家庭利益,所以豪门不一定像外表看起来的那般光鲜亮丽,一入豪门深似海啊。”
在主人的婚礼上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太不敬,苏小陌话锋一转,“怎么没有看到小公主?”
乐珊珊拢了拢鬓发,气定神闲,“这种场合还是不带她来比较好。”
苏小陌认同地颔首,大人的世界终究还是太过于复杂。
经乐珊珊这么一说,苏小陌对接下来的流程毫无兴趣,只是一味麻木地跟着别人鼓掌。
虽然苏小陌讨厌这些形式主义,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待新郎新娘到她们这桌敬酒时,苏小陌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举起手中的红酒,正当她要说千篇一律的祝福词时,大厅里瞬间引起了骚动。
“哎呀!他们怎么来了?”乐珊珊一声惊叹,苏小陌微微侧首,身体就定住了。
四个气宇轩昂的男人在人群中尤为出众,那全身散发出来的贵气,如同珠玉在侧,仿佛这俨然就是他们的主场,说是喧宾夺主都不为过。
新郎新娘赶忙上前迎接,真是无上的荣耀,竟然通过同学这层关系可以请到这四樽大神。
新郎新娘把四人单独迎进包间里,不一会儿,新郎亲自把乐珊珊也请进去。
“那个,小陌陌,你要不要进去和他们打个招呼,招呼迟早都是要的。”乐珊珊看着苏小陌问道。
苏小陌忙不迭摇头:“还是不要了,我现在还没有做好那个准备,你赶快进去吧!”
乐珊珊看好友唯恐不及的样子,也不再强人所难,拿起搭在椅座上的外套,交代道:“别胡思乱想啊,等下我送你回家。”
苏小陌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酒宴上,大家都言笑晏晏谈笑风生,只有苏小陌一个人默默坐在座位上,安静的进食,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也有男人见美女被冷落,上前搭讪:“嗨!美女一个人吗?”
苏小陌的胃口本来就欠佳,好死不死还有人来倒胃口,她连敷衍的力气都消耗干净,“对不起,我上个洗手间。”
“我出去一下。”顾子阳话音刚落,赖荣轩不满的嚷嚷:“才来你就去上厕所,不会是身体欠佳吧?”
如果是搁平时,顾子阳一定会回击。赖荣轩都做好被问候全家的准备了,没料到顾子阳这次破天荒没有反击,只是脚步毫无停顿地走出包间。
陈灝燃若有所思地望着壁灯,从一开始顾子阳就很反常,他本来是喜静之人,从来不参加这种婚礼喜宴,来了就罢了,刚有服务员要把包间的门关上就被他出言阻止。入座一声不吭,实在是反常得很,但陈灝燃一想到刚才看到的人影,一切似乎都显得合情合理起来。
“刚刚苏小陌是坐哪的?”在人群中没有看到苏小陌,陈灝燃直接问身边的人。
“啊?”乐珊珊不解,他怎么飞来一笔问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陈灝燃夹了一只龙虾把她微张的樱嘴给堵上,“我已经知道苏小陌回来了,我还知道她刚刚就在大厅里。”
乐珊珊咀嚼口中的食物,迫不及待地咽下去,口齿不清地说道:“那顾子阳不是也知道了吗?”
“那么大一个活人杵在那,只要不是个瞎子都看得到,更何况顾子阳早就知道她回来了”
“喏,苏小陌坐在那。咦!人怎么不见了?”乐珊珊纤纤玉手一指。
“哼,怪不得。”陈灝燃意味深长地一笑,怪不得他要坐在那个位置!怪不得要敞开门!怪不得要离席!
“不行,我要去找小陌陌。”乐珊珊不放心苏小陌。
“乖!”陈灝燃温柔的顺了顺乐珊珊的头发,“这次不要去管他们的事了,让他们自己去处理,我们好好的,好好地过好我们的日子。”
陈灝燃难得向自己温柔,想想这几天冷战的日子确实不好过,哎,算了算了。柔软的小手偷偷握紧那只温热的手,不料反被握紧,乐珊珊羞涩地摸着微红的脸,小心看着旁边那个风华绝代的自家男人,酒不醉人人自醉,恩,刚刚喝的好像只有饮料吧!管他呢 !
苏小陌看着镜子里的人,这几年自己的变化真的很大,现在,她可以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健步如飞,在陌生的场子说着很漂亮得体的客套话,礼貌周全跟陌生人甚至是自己厌恶的人问好,一口气喝下一大杯高度数的酒依旧面不改色,一个人捧着一杯浓厚的黑咖啡细细品味,脸上是看不出心情的微笑。人总会长大,这种成长不仅仅是年龄上的见长,更是心境上的转变。
人总会成长,甚至成长为,自己从未想到的模样。看到镜中女子恰到好处无懈可击的笑容,苏小陌忍不住在心底给自己点了个赞。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苏小陌从包里掏出手机,调出乐珊珊的号码,正欲拔出,目光一掠却被惊呆在原地,此时苏小陌脑中赫然跃入几个字: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双手抱胸,冷冷地盯着苏小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小陌,那冷冽的眼神似要透过六年的时光深深把人看穿般。
时间凝固,两人都静默无言,来往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这对男女,而出去的路只有一条,苏小陌避无可避地走上前。
苏小陌紧张地抿了抿嘴唇,鼓足勇气,“嗨,好久不见。”短短五个字,就用尽她全身的力气。
顾子阳一双黑瞳却如清冷夜空闪光的星,六年之前,她一声不响地离开,留他一个人满世界疯狂的找她,六年之后,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气定神闲地跟他说:“嗨,好久不见。”六年的时光,她想用一句“好久不见”就想一笔勾销?休想!
苏小陌看着顾子阳淡然清浅的眸内浮上讥色,刚扬起的笑脸顿时垮下来,既然他想跟她形同陌路,那她又何必主动去叨扰他。
苏小陌与顾子阳擦肩而过,手却被一双修长如玉的大手攥住,苏小陌侧首顺着手往上看,不解地看着某人。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顾子阳咬牙切齿道。
说什么?她如今还有什么话可以说!苏小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说什么。
顾子阳被她该死的反应给气结,气极反笑,讥诮地弯了弯嘴角,“没话可说?好一个没话可说!苏小陌,没看出来你心可真狠啊。六年前不声不响地离开,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苏小陌惶恐垂首,脸色煞白,“我觉得没必要了,你现在都有女朋友了不是吗?说以前的事又是何必呢。”
是啊,如今他已是佳人相伴。
沉默片刻,顾子阳终于松开了她的手,没有再步步紧逼。
这次匆促的重逢还是以狼狈的场面收场。
翌日早上,苏小陌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年纪大了,睡眠不足身体马上就反馈在脸上,眼底的青色只好用化妆品来遮掩。昨晚被梦靥惊醒后,再也无法入眠,硬是睁着眼到天亮。
哎,今天上午还有她的课,生活连给你抱怨的机会都没有。苏小陌认命地开始打理好自己,毕竟把个人情绪带进教室是老师的大忌。
“林老师,三班的班主任去北京学习了,学校决定接下来的日子要你做他们班的临时班主任,要不,你就辛苦一下?”办公室主任一脸商量地看着苏小陌。
“这样不好吧,我才教学没多久,实在是恐难胜任。”不是苏小陌有意推辞,她才来学校一个月,对学校的环境都不太熟悉,更何况是把五六十号国家未来栋梁压在她身上,真是让人压力山大。
办公室主任讪讪的笑了笑,这本来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工作,苏小陌也不是最佳人选,只是其他老师都相互推托,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把这个重担落在毫无背景的苏小陌身上,“林老师谦虚了,校方对林老师是寄予厚望,你可别让我们失望啊,更何况能者多劳嘛,接下来的就拜托你了,有任何不懂的地方你都可以来问我。”
说完也不等苏小陌的回应,拍了拍苏小陌的肩膀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办公室主任一走,办公室的老师都围上前,三言两语地安慰苏小陌:“林老师,以后有什么用得到我们的地方请尽管吩咐,我们一定尽量配合你的工作。”
好吧,一切皆已成定局,既来之则安之吧。
想了想班上那群鬼马精灵,苏小陌觉得前途一片黑暗,接下来不知道还有什么挑战在等着她呢。
把这个消息告知乐珊珊的时候,不料她却欢天喜地嚷嚷着要请苏小陌吃饭,为她这么快升职而庆祝。
“打住!打住!无福消受。”苏小陌此刻没有那个心情。
“别介,你看才一个月的时间,你就从一个任课老师升到班主任,这难道不是应该值得普天同庆吗?”
苏小陌被好友的乐观给折服,最后相约下班后一起去逛街。
“你别说,还真看不出你已经是当妈的人了,身材还是那么曼妙,颜值爆表不说,魅力依旧不减当年。生活作风一点都不像为人妻母的,整天有一大把的时间来消遣。”
乐珊珊怎么会听不出好友语气中的别有深意,“前面那句话我很赞成,至于后面的话嘛,我就当作没听见。”
话音刚落,眼睛就被一双银色高跟鞋吸引,芊芊玉手一指,“那个鞋子麻烦帮我拿双36码的。”
“去,试试这双鞋。”乐珊珊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谢,催促苏小陌。
“我不买,不是陪你来买鞋的吗?”苏小陌赖在沙发里不愿起身。
“我送你的,全当是祝贺你升职的礼物,相信我的眼光,这双鞋子一定很适合你。你看你的那些鞋,我都不想去评价了,女人,一定要拥有一双好鞋,因为一双好鞋它会带你去好的地方,而你,值得拥有。”
看着好友一脸期待的样子,苏小陌不好再拒绝,起身接过鞋。
事实证明乐珊珊真的是火眼金睛,这双鞋把苏小陌那双小腿衬得更加纤细修长,那曼妙的身影不禁让人心生旖旎。
“很能衬出你的气质,就这双了!”乐珊珊得意洋洋的看着苏小陌。
苏小陌看着在柜台付账的好友,她苏小陌何德何能交到这样一个对自己掏心掏肺的朋友。
这个城市还是太小,而她的生活圈子更是小的可怜,总避无可避地与他产生交集。喝个咖啡都能遇见他。
“哟,这不是我们的顾大帅哥吗?”乐珊珊语气不善,看着相携而来的男女乐珊珊出言嘲讽。
“恩。”顾子阳不温不火的微微颔首,双目不经意掠过苏小陌,没有丝毫刻意的停顿。
“苏大日理万机怎么有这个闲情逸致陪佳人逛街”乐珊珊满眼像淬了毒的刀子,毫不掩饰地看着眼前这对男女。
顾可馨再迟钝都发现乐珊珊对自己的敌意,可是她不知道她这份敌意是从何而来,从见到她的第一次,对自己恶言相对是家常便饭,她早已是免疫,谁叫她是这个圈子里的女王,既然选择站在顾子阳身边,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去接受他们的挑战。
顾可馨有意贴近顾子阳,亲昵挽着他的手显得更加明显,笑笑晏晏道:“你也知道子阳是个工作狂,有时候忙到连饭都忘记吃,所以这次是我缠着他要他出来陪我逛街的,工作再忙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嘛。”
明明就气到不行,还要笑脸迎人,乐珊珊生平最讨厌这种表里不一的人,忍住想上前撕破那绿茶伪装的冲动,心中对她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层。
“走了。”乐珊珊拉着在一旁一言不发地苏小陌,招呼都不打就离开。
看着牛气哄哄的乐珊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吃醋呢。
“你知道顾可馨吗?就是刚刚在顾子阳旁边的那个女人。”
“恩。”苏小陌不置可否,见过两次面,而两次都是和顾子阳在一起,不是顾子阳她也不会注意她。
“那个女人陪在顾子阳身边四年,一直以女朋友自居,顾子阳没否认不过也没承认,这么多年顾子阳身边也出现过不少女人,可是顾可馨倒是个特例,这么多年,一直在顾子阳身边的也只有她。”
“喔。”苏小陌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漫不经心。
“你就是这个反应?”乐珊珊怒其不争道。
不这样还能怎样,她有什么立场去过问他的生活,更何况她知道,不是顾可馨也会是别人,这是迟早的问题,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怎么也不可能是她苏小陌。
“珊珊,你不想知道当年我为什么会消失吗?”当年的不告而别让她如今陷入众矢之的,大家都说是她抛弃了顾子阳,事实似乎也是这样,可是,抛弃这个词让她的心好痛,她的顾子阳,优秀的顾子阳,骄傲的顾子阳,不该被这样对待。可是大概只有自己知道放开那个人的手是有多艰难,放弃一个人的过程是多煎熬。
得到比得不到更痛苦,因为它多了一个过程叫曾经拥有。旁人看目睹的结果就是——苏小陌抛弃了顾子阳,而这个过程只有她独自彻底领悟。当众人都是指责她的冷酷无情的时候,珊珊却什么都不问,一心维护这个被众人指责的闺蜜。
六年,没有让彼此的距离变远,在乐珊珊看来,苏小陌从未离开,“你什么时候愿意说就说,反正我不会主动问你就是了。”
“谢谢你,珊珊,你再给我一些时日,等我真的放下就和你说,不过我想说的是,我和顾子阳的一切譬如昨日死,你也不要对与他有关的事过于情绪化,我想好好地过下去,只有当一切都云淡风轻的遗忘我才拥有自己的人生。”
遗忘哪有那么容易,有些人有些事即便是用一辈子的时间都不可能淡忘,就像在婚礼上,她深情款款地对陈灝燃说的那样:“我爱你,病入膏肓,药石无医。”那些刻骨铭心的人,只怕要把一辈子去祭奠都不够。不过这一刻,乐珊珊不想拆穿苏小陌。
只是两人分开都不开心,那为什么不在一起?“小陌陌,赖月京说了我很多我都不赞同,可是他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我是个很护短的人,这几年你怎么过来的我不知道,或许很压抑、很痛苦、很艰难,但我却是眼睁睁看着顾子阳怎么过来的。这几年顾子阳像疯了一样,什么事有危险他就去做,他登过高峰,因为严重的雪崩被困在山峰,幸好被人发现他才逃过一劫。他迷上了赛车,你知道在比赛过程中发生事故当场死忙的事比比皆是。这么多年下来,他身上有多少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可而知,这些就算了,最严重的一次他突然说要去彭特科特蹦极,很生僻的一个词吧!彭特科特是太平洋的一个小岛,当地每年都会举行一次‘死亡跳’,以此来庆祝青年的成人礼 。‘死亡跳’一听这词就让人毛骨悚然、避之不及。所谓的‘死亡跳’就是在蹦极者的腿上绑上一根藤条,从三十多米高的‘跳塔’上纵身跃下,没有其他的安全保护措施。当时大家都坚决反对他这次的疯狂决定,他是顾家的独苗,顾子阳爸爸更是以‘去的话就断绝父子关系’相威胁,他还是毅然决然的说走就走。”乐珊珊现在想起来还胆战心惊,那些年里,顾子阳的疯狂行为让人害怕,连向来不迷信的陈灝燃都每天在为他祈祷,还特意交代她帮顾子阳求了一道平安符。
听着这一段让人胆颤心惊的话,苏小陌捂着嘴,原本红润的脸色苍白如白纸,几近透明,拿着手机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个不停。苏小陌颤着声音问:“那次的蹦极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大家都快被他吓死了,“高速落下的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了山体,导致脊椎挫伤,这次伤得很严重,伤到骨髓,医生都宣布无法复原,下半身瘫痪,生活将不能自理,我们为了照顾他的情绪,一一去开导他,最后他不认命,坚持做康复治疗,最后竟然奇迹般的痊愈了。”
隐忍的泪水瞬间决堤,苏小陌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哭了,她不允许自己哭,因为哭了也没人帮自己擦眼泪,而弱者,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那一年她把自己毕生的眼泪都透支了,至此,无论是经历再悲痛的事她都不曾哭过。
“我想一个人静静。”
乐珊珊将苏小陌的情绪尽收眼底,抱了她一下安静的转身离开。
喧嚣的街头,一个女人旁若无人哭得歇斯底里,一张精致的妆容被泪水浸得一塌糊涂。大家都好奇,到底是什么悲痛的事让她哭得这般悲痛欲绝。
三伏天的阳光洒在身上热辣辣的痛,苏小陌心底却如隆冬腊月般冰冷异常,她不知道自己蹲在地上哭了多久,最后双腿麻木实在没力气站起来,索性就继续蹲着。
午后的太阳很刺眼,眼睛几乎睁不开,眼睛酸涩地厉害,摊开手中被汗水浸湿的手机,拨出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时隔多年,她不知道电话那端是否还有人接听,她不确定这么多年号码的主人是否易主,她不知道他是否还会想听到自己的声音,她只知道一点:我想见到他,马上,这个想法从未如此强烈。
“喂。”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是他,这是他的声音,梦中无数次响起的声音,好不容易停住的泪水又卷土重来。
“喂?”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苏小陌有千言万语要脱口而出,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傻傻地握着手机,保持缄默。
声音一看是陌生号码,对方又一直不开口,还以为是有人故意恶作剧,正要挂掉的时候,福至心灵,小心翼翼地试探:“苏小陌?是你吗?”
对方虽然还没有开口,顾子阳细听能听到电流中夹杂着抽泣的声音,不禁让他恐惧不安,“你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
听到顾子阳急迫地声音,苏小陌用干涩的声音报出自己的具体地址。
“顾子阳,顾子阳……”苏小陌泣不成声地叫着顾子阳的名字,什么都不说,叫得撕心裂肺。
“别挂电话!等我!我马上就过去找你!”一如多年前,只要她在那,只要他知道她在哪,他一定会飞奔过去找她。
“不要,你慢慢来,车别开太快,路上小心一点。”苏小陌的理智终于稍稍回笼,她不敢冒险,她不能承受生命之轻,她多害怕一个恍惚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好!好!乖乖在原地等我啊!”她的声音委屈地像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孩,顾子阳只好先安抚她,强迫自己冷静一点慢慢来,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