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吉尔的想法
吉尔在王宫休养了几天后才返回府邸，不过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他仍难以回到王室履行职责，需要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
欧若拉带着一银托盘的水和苹果走进他的房间时，吉尔正在从床上半梦半醒地看着几份报纸。
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和一条裤子。欧若拉第一次见到吉尔，她惊讶地发现，即使没有穿骑士团的制服，他依然保持着忠于职守的态度。欧若拉轻轻一拂，便拿起了他手中的文件。
“至少在这种时候应该休息一下！如果你不想让汉娜对你大发雷霆的话。”
当欧若拉努力装作开朗地说出这句话时，吉尔转过头对她微微一笑。
“你也越来越像汉娜了啊。”
“为了不让吉尔勉强自己，李继也给你来信了。”
“真是的……平时明明是在敷衍我，这种时候还真是多管闲事。”
“就是说你很重要。汉娜也说过，今天要我照顾你一天。刚才她告诉我苹果的剥法。”
欧若拉对目瞪口呆地叹气的吉尔温柔地说，吉尔气呼呼地叹了口气，欧若拉拿起银托盘上的苹果。
她按照汉娜教她的方法，快速地放好水果刀的刀刃并移动它。苹果被小心翼翼地切开了，但有些地方还残留着红色的表皮，苹果并不是很漂亮。
“你呀，真是笨手笨脚的。”
“反正味道又不会改变。”
“偶尔和小女孩玩玩过家家也不是什么坏事。”
“哈，被说成过家家真是太过分了！”
听着嘟着嘴抱怨的话，吉尔微微抬起嘴的边缘。不知为何总觉得很开心，欧若拉也跟着笑了。
自从邻国发生那件事后，吉尔和自己之间就感觉隔了一堵墙。话虽近，心却远。因此，欧若拉很高兴能再次与他建立这种轻松愉快的关系。
“好啦，快吃掉。”
为了掩饰害羞，欧若拉把插在叉子上的苹果递给他，吉尔探出身子咬着苹果。伴随着叉子发出的轻微震动与叮叮当当的声音，又给了欧若拉的脸颊带来了热量。无意中看不到他的脸，视线一落，透过白色衬衫看到的腹部绷带就停在了眼前。也许是还没有完全愈合，微微渗着血。
”吉尔，你的伤口……“
“不是大问题。看起来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他淡淡地开口道。
“我去拿绷带。”
欧若拉急忙拿起新的绷带，想要卷起吉尔的衣服，却被他的手轻轻地制住了。
“我自己就能解决。”他淡淡地说道。
“汉娜让我来照顾你。快，打开你衬衫的前襟。”
欧若拉断然地说道，吉尔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一瞬间闭上眼睛。就这样转身坐在卧铺上，手搭在衬衫的扣子上慢慢地开始解开。
随着吉尔的手向下移动，只见一点点黝黑的皮肤露了出来。衣襟打开后，欧若拉轻轻地取下肚子上的绷带。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绷带还呈红黑色，让人心疼。
看着那道新鲜的伤疤，欧若拉的脑海中瞬间回放着当时的场景。一把匕首和一束锐利的光被挥舞着。一只手臂被从躯干上斩断。血腥的王宫。尖叫声……欧若拉的手瞬间停住，吉尔拉起衣服，遮住伤疤。
“对不起，让你回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不只是那个时候，无论是船遇难还是驶向邻国……”吉尔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内疚。
“这并不是吉尔的错。”她轻轻地说道。
“不，是我的错。你上岸的时候，我再多关心你一点就好了。伤口的处理自己能做，你不要勉强。”吉尔轻声说道。
“吉尔对我很好。所以让我好好地帮一下忙吧，就当是谢谢你平时对我的照顾。”
她冲坐在她正对面的吉尔笑了一下，把手从他的衣服上拿开，似乎吉尔已经放弃了阻止她的这个想法。
欧若拉用药物仔细地消毒了伤口，又小心翼翼地包扎好。吉尔一边包扎一边盯着欧若拉，显得有些犹豫，但当欧若拉为他包扎完伤口后，他就慢慢地张开了嘴。
“……我一直反对你上岸。当然，部分原因是我知道与殿下相爱会很困难，但还有其他原因。”
“其他原因？”
“世间有时是残酷而肮脏的，我不想看到你受到伤害。因为你一直向往的世界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说完这些，吉尔默默地垂下了眼帘。
“我，曾经差点被自己的父亲杀死。”
吉尔的话在寂静中刺耳地回响着。欧若拉惊讶地看着他，吉尔也直视着她。
“他们想杀我的时候，我才十二岁。弟弟出生后，我似乎就成为了他的阻碍。继母对我恨之入骨。有一次我父亲强迫我喝下毒药，要不是汉娜马上给了我解药……，我早就死了。想必下毒这件事情，也是继母教唆的。”
吉尔淡淡地编织着语言。与从口中说出的壮烈的过去相反，他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的变化。
“那件事之后，我离开了我的出生地。这是汉娜的主意。我没让其他人进家门。我已经吸取了被别人背叛的教训。”
“为什么……明明是亲生父亲……”
“人与人之间，即使有血缘关系，只要利益不同，就会自相残杀。即使是自己的兄弟姐妹或父母子女也不例外。殿下也是如此。”
“现在王室分为两派：一派支持殿下为继承人，另一派支持二皇子。亲兄弟正在互相争斗。那天的混乱很可能是那些维护二王子的人煽动起来的。只要我一回去，就必须严刑拷问那个家伙。”
吉尔叹了口气，脸色铁青。从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很抗拒酷刑。但他会去做的。因为这是他的使命。
“欧若拉，人类世界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美好。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但我不能。也许我不想毁掉你一直向往的……梦境。”
吉尔痛苦地呼了一口气。他肯定在后悔自己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他为欧若拉在陆地上的遭遇而自责。
欧若拉慢慢沉思，露出一个微笑，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紧握在腿上的拳头上。
“我不害怕。因为有吉尔在。”
欧若拉抬头看着他灰色的眼睛笑了笑。事实上，欧若拉在人类的世界里遭遇很多可怕的事情。尽管如此，她也觉得很开心。那完全是因为吉尔一直在自己身边。
吉尔的眼睛微微睁开，瞳孔闪烁。他惊讶地盯着欧若拉的脸看了一会儿，但随即又轻轻地笑了起来。
看到他柔和的表情，欧若拉的胸口发出轻微的声响，这不是像往常一样调皮的表情，而是真挚的感情。
(啊……）
两人的眼睛，目光在近距离交汇。那双灰色的眼睛，由于身高的差距，平时只能远远地看到，而坐下来时，可以清楚地看到它清澈的颜色。欧若拉不禁感到有些尴尬，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时，被蓬松的卷发遮住了脸，仿佛要掩盖她通红的脸颊。
欧若拉的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不知道该说什么，抿了抿嘴，察觉到吉尔微微一笑。
吉尔伸出了右手。当他修长的手指掬起一卷秀发，贴着她的耳朵撩拨时，欧若拉的心怦怦直跳。
“吉尔……”
不由得抬起头来，一双非常和蔼的眼睛看着她。
“你的头发真美，欧若拉。大海的颜色。”
他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在耳边悦耳地响起。
“这是我一直向往的颜色，那种包容万物的海洋的颜色。小时候，每当遇到困难，我总会跑到海边。我每天都看着它，即使我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大海也总是用平静的表情接纳我。在那种时候，我觉得我可以原谅自己的肮脏。”
说完，吉尔不再说话。他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
欧若拉对吉尔所说的感到亲切，吉尔表情略显尴尬地别过头去，欧若拉轻轻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吉尔并不脏。我也喜欢吉尔的颜色。海边湿土的颜色。这是陆地的颜色，也是我一直渴望的颜色。”
欧若拉边说边温柔地笑着。吉尔的头发有些僵硬，摸上去扎手。他的头发剪得很短，梳理得很仔细，一如他认真的性格。
想到他可能被很多事情束缚着，欧若拉轻轻梳理了一下他的头发，让发梢向后弹起，吉尔有趣地笑了。他的笑容比平时更纯真，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
欧若拉也开心地看着他，吉尔向前倾了倾身子，打开了床铺旁袖珍书桌的抽屉。
“殿下给你的项链坏了吧。我把这个送给你。它是我的母亲的。”
他从里面拿出一对珍珠耳环。两颗白珍珠在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我？”
“嗯。它们是我母亲的，所以可能不是很贵，但你可以留着。她会很高兴的。”
吉尔低声回答。他的声音带着些许伤感，似乎在思念已故的母亲。
“既然你已经上岸了。那么就去寻找你想要的，然后快乐地生活吧。”
他以欧若拉为中心旋转的话语，深深地穿透了欧若拉的心。欧若拉内心感到悲伤，因为他自己没有被纳入这份幸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