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夏日的午后，孩子们在大树下玩耍。

    一辆小轿车驶入矿区，停在家属院门口。一位干部模样的青年人从车上下来，走到孩子们身旁，招呼着稍大点儿的男孩子，“满江，外公外婆让我来接你回家吃饭。”

    林满江有些犹豫，他不喜欢去外公家吃饭，可齐本安和石红杏来了兴致，拉他的衣角儿一个劲儿的嚷嚷，“哥哥，哥哥，记得给我们带糖吃。”

    “快点儿，磨蹭什么呢？”青年人有些不耐烦。

    “舅舅，我这就来，”林满江低头对拉着他的俩小孩儿说：“三点钟的时候，记得给皮蛋儿煮面条儿吃，师父下班回来，记得给她接热水泡脚，红杏儿，你是姐姐，家里的事多做一些，本安身体不好，别总是欺负他。”

    “我哪儿有。”石红杏撅着小嘴生气的说。

    “没有就好，上次我带回来的奶粉，是冲给皮蛋儿喝的，你们两个谁都不许碰，师父让你们喝，你们也不能喝。”林满江嘱咐着，又走到树下的婴儿推车旁，蹲下来握握皮蛋的小手，说：“皮蛋儿，跟哥哥再见。”

    林满江靠车窗坐着，歪头看窗外飞快后退的房屋树木。车上的气氛很是沉闷，朱道奇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会哄，更懒得去搭理他这个半道儿上捡回来的外甥，好在林满江足够安静，让他可以闭目养神。

    车子停在一座小洋楼外边，朱道奇打开车门，牵着林满江的手走进大门。

    “姥姥姥爷好。”林满江礼貌地向站在客厅里的朱昌平和谢英子问好。

    “满江来了，去屋里和哥哥们一起玩儿。”谢英子冲他笑笑，说。

    林满江顺从的走进活动室，谢英子的语速很快，干什么事儿都是一副着急的样子，而朱昌平性情平和，说起话来也慢慢的，不过，家里的事情他从来不管，他有很多工作要忙。

    林满江记得他第一次来小洋楼做客时，好奇的拿起电话听筒，谢英子生气的夺了回去，“不知道这是工作电话，不能随便拿！”

    这个家里什么都没有工作重要，可是，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并不懂得这些，他只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低着头走到妈妈身边，想要回家。

    那时候，林满江的爸爸妈妈还在，后来，他的妈妈病逝了，爸爸也死于矿难，他便跟着程端阳生活，姥姥姥爷定期把他接到家里小住。

    活动室里，他的哥哥们围坐在一个小女孩周围，见林满江来了，也拉他坐下。

    “她叫童格华，从国外回来，会讲故事。”哥哥们平时顽皮吵闹，此刻却静静地坐在地板上听那个小女孩讲故事。

    那小女孩不过五六岁，说起话来却像个小大人，摇头晃脑的很是可爱，她穿着红色碎花短裙，裙摆随她的动作飘动。林满江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看哥哥们的衣服，清一色的灰蓝，心想“还是红色漂亮些。”

    谢英子走进来招呼孩子们吃饭，“你在讲什么？”谢英子好奇的问。

    “红楼梦。”童格华回答。

    “少不读红楼，老不读三国，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不许看。”谢英子生起气来。

    林满江觉得如果谢英子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佩服的地方，那一定是不管谁家的孩子，看不顺眼就一顿训斥。长大以后，当他面对同事家的熊孩子时，经常想起他的这位外婆来。

    吃饭时，童格华坐在她父亲身边，她的父亲童云是京州市公安局局长，与朱家交情匪浅。

    饭桌上大人们在说话，男孩子们安静的吃着饭，童云边说话边往自己女儿碗里夹菜。

    “你让她自己吃呀。”谢英子对童云说。

    “我这个女儿被我惯坏了，挑食，若不给她夹菜，她是不肯吃饭的…”童云笑着说，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责备女儿。

    “小孩子是不能惯的，”谢英子说：“刚才，我听她讲红楼，觉得很不妥，小孩子不应该读这些书。”

    “您说得对，我工作忙，孩子的教育是有些懈怠了。”童云礼貌地说。

    “咱们两家住得近，你把孩子送过来呀，我们给你带着，你阿姨很会管教孩子。”朱昌平接过话头，说。

    “那太好了，谢谢叔叔阿姨。”童云举杯致谢。

    童格华趁谢英子转身盛饭的当儿，撅着小嘴，白了她一眼。

    “不可以这样没礼貌。”童云压低声音训斥女儿。

    朱昌平和朱道奇笑了起来，林满江也觉得好笑，心想恐怕不会有小孩子喜欢他这个外婆吧。

    林满江离开小洋楼的时候，从糖罐子里拿了些糖果，又向舅舅讨了些奶粉，童格华安静的看着他，挥手和他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