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谎言
part1:
两天后的周末。
朱朝阳如往常一般，早早起床开始洗漱。
周春红则在厨房，精心地准备早餐，嘴里还时不时念叨着：“朝阳啊，待会儿把妈上个月给你买的新衣服换上。”
自打周春红辞去六峰山景区的工作，换到市区后，这母子二人的生活水平，比起从前，则更为拮据。
毫不夸张的讲，就差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了。
故此，像新衣服这类的“奢侈品”，不赶上个逢年过节，又怎舍得轻易上身呢？
“朝阳，妈跟你说话呢！听到没？”周春红手拿锅铲探出头，片刻，又追加了句：“听话，今天你的新辅导老师来家里，咱可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朱朝阳一脸诧异：“谁啊？”
周春红不紧不慢地端着刚出锅的饭菜，答：“就是以前，在少年宫上课的一个老师，据说…数学教的特别好呢。”
“少年宫？”朱朝阳不由得心头一阵惊愕，那是他亲手送朱晶晶去见死神的地点；也是普普亲眼目睹整个过程的场所。
想到这里，他就头皮发麻，动弹不得。
周春红见儿子定在原地，随即催促道：“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吃完饭，抓紧把衣服换了，老师还有一个小时就到。”
“妈…”朱朝阳猛地回过神：“你说的那个老师，叫什么名字？”
周春红转转眼珠，努力回想：“叫…什么来着？”
“张东升！”朱朝阳一脸笃定，自问自答道。
part2:
长途汽车站内，普普坐在候车室大厅的凳子上，不错眼珠地盯着检票口。不远处，严良依旧背着他那标志性的绿兜子，兴高采烈地朝着普普的方向跑来。
“你饿不饿？我包里有吃的。”
“严良哥，少花一点钱吧。咱们都是未成年，打工又没人要的，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恐怕就要挨饿了。”
严良则不以为然：“怕什么？等到了宁州，不是还有张东升嘛！”
“那个杀人犯？”普普瞳孔放大两倍不止：“我们还是不要再招惹他比较好。”
严良咬了下嘴唇：“你说…他该不会被警察抓了吧？”
“你在担心他？”普普费解地望向严良。
“怎么可能？你知道我在想什么的。”
“可…他手上的人命不止一条，万一哪天把他惹急了，那我们…”
“放心吧。”严良胸有成竹地盯着普普，笑道：“他才舍不得动你分毫呢！”
part3:
早餐结束后，朱朝阳换好衣服，下楼去等张东升。
大约二十分钟后，那辆熟悉的白色皇冠轿车，迎面驶来，时间仅过去两分钟，便足够他停好车子，站在朱朝阳面前。
“怎么？特地下楼来欢迎你的新老师？”
朱朝阳审视着眼前这个…身背四条人命，依旧逍遥法外的“恶魔”，冷声质问：“你想怎么样？”
原本面露嗤笑的张东升，在听到这句话后，顿时眼角微微收敛起来：“你还是和我们初见时一样，小心、谨慎，充满了敌意的目光。”
“张老师，你最好离我家、我妈都远一点，否则…我不确定自己会去警察那里说些什么。”
“你在威胁我？”张东升瞪着朱朝阳。
“是又怎么样？别忘了，那张记录你犯罪证据的存储卡，还在我们手上！”
“是你？还是你们？”
“这你就不用管了！”朱朝阳面无表情，果断应道。
张东升冷哼一声，故意用调侃的语气：“想不到，一段时间没见，胆子跟心理素质都涨了许多嘛！”
“反正你做过的那些事，随便拎出一件都是死…”
没等朱朝阳说完，张东升就极速俯身，贴近他耳侧，狠声道：“那你就该知道，现在的我…杀几个都是杀！”
“你……”
眼见朱朝阳被震慑得语无伦次，张东升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直起腰来，放声大笑：“所以，劝你最好乖乖听话配合，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最爱的爸爸妈妈嘛…”
“张东升！你不要太过分！”
“又错了！要叫张老师！”张东升扶了下眼镜，继续道：“正好你明年就中考了，功课上也确实需要我…”
“就算你控制住我，别忘了还有严良跟普普知道你的恶行！”
“我有说过是要控制你？”张东升得逞般地撇了下嘴角。
“那为什么要帮我辅导功课？”
“帮你？”他摇了摇头，冷笑道：“我帮的分明是从前的自己！”
part4: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学生们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暑假。
巧的是朱朝阳的外婆突然病倒，周春红虽担心儿子，却也迫于无奈，只得回娘家照看。
傍晚时分，这间破旧的老商品房里，仅留下了朱朝阳独自一人。
地上依旧铺着席子，朱朝阳躺在上面，翘着二郎腿，嘴里哼唱着：“蓝蓝地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船上有颗桂花树，白兔在游玩……”
正当他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时，几声沉闷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惬意。
他起身打开铁门，严良拉着普普就站在铁栅栏的防盗门外，如他们第一次重逢那般。
“朝阳哥哥，我们好想你啊！”普普的眼中闪着光亮，快速与身旁的严良对视了一眼。
朱朝阳先是有些震惊，一瞬迟疑过后，便打开门，跟着故作兴奋道：“我也好想你们啊！”
严良进了屋，又是一番左顾右盼：“家里就你自己？”
朱朝阳点点头，却没立刻…把周春红离开宁州的事告诉他俩。
“严良，你们在哈市怎么样？找到普普弟弟了吗？”
“没有，普普说先不找了。”
朱朝阳不解：“为什么啊？你们去那么远，不就是为了找欣欣吗？”
“因为…剩的钱不多了。”普普在一旁抢答：“如果继续留在哈市，人生地不熟，我们两个未成年，怕是很难生活下去。”
“那…你们回来后，有什么打算吗？”朱朝阳用旁人不易察觉的眼神，警惕且快速地扫过两人。
严良挠了挠头：“打算？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衣食住行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严良看了眼普普，转头表情严肃，低声问道：“朝阳，张东升还活着不？”
“张东升？”朱朝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重复了一遍。
“你就告诉我，他有没有被警察抓进去枪毙？”
朱朝阳愈发觉得有些奇怪，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如实答道：“没有，但你怎么突然想起问他了？”
“不是突然，只要有他在，我跟普普就不会饿死。”
“什么意思？”
严良抿了下干裂的嘴唇，脱口而出：“意思是…我要让他做我跟普普的长期饭票。”
普普微抬起头，用余光，观察了好一会儿沉默不语的朱朝阳，道：“哎呀！朝阳哥哥，你别听严良哥乱说，他跟你开玩笑呢！张东升那么可怕，我们躲还来不及呢！”
但严良却不屑地反驳：“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好怕的？再说，咱们手上…有他把岳父岳母推下山，致死的证据，该怕的应该是那个杀人犯才对！”
“杀人犯”这三个字一出口，朱朝阳的眼底随即闪过一丝寒光。他转头冷冷地盯着普普，虽未开口，却显得阴森可怖，令人不寒而栗。
可神经大条的严良，哪里会注意到这些？他自顾自地起身，移去厨房，寻找吃的。
就这样，狭小的客厅里，仅剩下普普和朱朝阳两人。
“朝阳哥哥，你长得比以前高了…”普普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我妈这几天不在，你们就留下来住吧。”朱朝阳用柔和的语气，打断道。
不等普普说话，严良就嘴里叼着片吐司，含糊不清地抢答道：“行，正好我们还没找到住的地方。”
“那就这么说定了。”朱朝阳思考了两秒，又道：“普普，你是女孩子，就睡我妈房间吧！至于我跟严良，在我房间挤挤就行。”
这反常的举动，着实令普普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摇摇头：“朝阳哥哥，这样不好，阿姨要知道我睡了她房间，会责怪你的。”
朱朝阳立刻否定：“不会的，我发誓！”
严良也劝说道：“普普，你就不要乱猜了，朝阳既然让我们留下，就说明没问题的。”
随着他二人一阵输出过后，普普也只得沉默应下，点头道谢。
不知不觉，夜幕已悄然降临。
朱朝阳在冰箱翻出两袋速冻水饺，当作晚餐，还特地为严良跟普普各冲了一杯速溶奶茶。而他自己，则安静地坐到了餐桌对面，一丝不苟地欣赏着面前这两人的吞咽动作。
察觉到情况有些异常的普普，随即邀请道：“朝阳哥哥，我饭量很小，不如我们一起吃吧！”
朱朝阳刚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又怕聪明的普普心生猜疑，于是便笑着应道：“好啊，那你先吃，剩下的归我！”
普普点头，不经意间，余光瞥见了严良，他正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看上去精神恍惚，困意正浓。
“朝阳哥哥，我其实已经吃饱了，剩下的就拜托你了。”说完，普普起身向后挪开凳子。
“你要去哪儿？”朱朝阳见状，忙追问道。
“这几天为了赶路，都没有好好休息，所以…我想去洗漱，然后回房睡觉了。”
一旁的严良，也用仅剩的一丝精力，顺着普普的话茬，接了句：“我也是。”然后，就迷迷糊糊地回了卧室。
“朝阳哥哥，家里有新牙刷吗？”普普站在卫生间门外，问。
“有，就在你右手边，第一个抽屉里。”
“好。”她接着又叮嘱道：“朝阳哥哥，你吃完的碗筷不要动，我明早起来收拾。”
十五分钟后，普普才一脸憔悴地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吐完了？”朱朝阳语气平淡，站在门外，紧盯着普普。
“朝阳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普普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你在里面催吐的声音，我都有听到，用的手指吗？”
“……”普普垂下睫毛，没有说话。
“你认为我会在食物里下毒？”
“不是的，朝阳哥哥，你误会了…我只是肠胃不好。”
朱朝阳向前迈了两步，普普便不由自主地跟着后退了两步。
“呵～”朱朝阳冷笑着，低声挑眉问道：“你很怕我？”
被戳穿的普普有些惊慌失措：“怎…怎么会呢？”
“是吗？那为什么你的身体一直在抖？”
“我…只是有些紧张。”
“紧张什么？”他继续追问。
情急之下，普普随口说了句：“因为我喜欢你”，就转身跑回了房间。
这…算是表白吗？朱朝阳目瞪口呆地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