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蝴蝶
初离和楸槐坐上了通往忘川的船只，相隔甚远，谁也不搭理谁。
最后还是楸槐耐不住，率先开口，“他知道了多少？”
初离倚在船舷上，目光望向不断流动的河水，“除了他自己的事，都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他？”
初离将目光转向楸槐，反问道，“你不也没告诉他吗？”
楸槐扭过头去，默不作声。
良久，初离自嘲的叹气，“让他恨我，总比没地方泄气好。”
明烛至今都认为自己背负的孽债是初离的主意，而始作俑者逍遥仙神魂早已散去，他身为天道使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
如果明烛知道了他所遭的罪都是为了天下大义，那么按照他的性子不光会对初离有愧，还会责怪自己这些年跟着楸槐乱折腾。
更重要的是，明烛习惯自己一人承受情绪，纵是有怨，最后只能发泄到自己身上。
明烛已经有了心魔，不能再让他承受太多了。
一想到明烛受过的苦，初离总会阵阵心痛，如果可以再选一次，他宁愿牺牲的是自己。
船只漂泊到了忘川岸口，水中鬼影重重，但是只要一接触到初离的气息他们就会慌乱的向四周逃窜。
初离和楸槐下了船，来到岸边，几位鬼差很有眼色的迎上来行礼，禀报叛贼楚寻淙已经在罗刹殿伏法，等候处置。
后来楚寻淙交代的事果然全部如初离所料，从楸槐闭关开始，楚寻淙便计划着如何抢夺鬼界大权。
他曾经参与过上任神君倾覆天道的计划，不过是他懂得如何明哲保身，在初离即将飞升时便收了手，销毁了一切参与过的证据。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楚寻淙也懂得这个道理，初离要料理他是迟早的事情，他必须要想办法了。
楚寻淙想到了他那个不听话的弟弟，万一哪天魂魄真的重聚，他的好日子可就真到头了。
他思来想去，将目标放在了一直与神界对抗的鬼界。若能夺得鬼界大权，加之阑珊城的地位，初离即便想找他麻烦也得掂量掂量。而鬼君恰好在闭关，起因都是那只被赶到人间的恶鬼。
楚寻淙便私底下联合四鬼使，对他们威逼利诱，逐步控制了鬼界，并在某个中元节，让在外的鬼差对明烛种下了心魔。等明烛被心魔吞噬，就会成为只受他操控的恶鬼，这可是杀戮利器。
楸槐被扔到人界后，楚寻淙用鬼君令当做诱饵，引猎物们进入了穆宅这个陷阱，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和整个穆宅一起消失。
成败在此一举。
但谁也没有想到，初离会为了明烛在人间停留这么久。
楚寻淙在明烛身边见到初离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他败了，而且败的很彻底。
楚寻淙被打入了天牢，初离不得不回到神宫中处理后续的事务，短短几天堆积的折子都快把他埋了。
楸槐重新掌管鬼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四鬼使杀了，重新选拔可用的鬼使。
现下最清闲无事的就是明烛了。
恢复了肉身后，凡间的美食美酒总是引诱他，连带着安安一起。
初离临走之前将他们安顿在先前的客栈中，并给他留下了不少钱财。
仇人的钱花的那叫一个心安理得。
明烛抱着安安将小镇从头到尾吃了个遍。
他自小活的艰难，食物都是用来饱腹的，根本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跟着旬王以后也全都是为了旬王而活，死后一直在为楸槐做事，如今他没了任何可用价值，是时候该好好照顾自己了。
操劳了那么久也该躺平了，明烛如玉般的手指捏着杯盏，仰头饮下最后一点儿桃花酿，思索着什么时候离开这个镇子。
小镇还是太小了，都没什么好酒。
“阿烛，我捉到了一只蝴蝶！”
小家伙蹭蹭的跑进酒楼里，对着倚在窗边吹风的明烛摊开一双小手。
一只蝶体灰黑，蝶翅粉白的小蝴蝶正在小家伙手心上微微煽动翅膀，前翅尖上点缀着几块黑斑，煞是好看。
这些日子明烛闲来无事就到酒楼里小酌几杯，掌柜的是个年轻妇人，因他生的好看出手又大方，浅说几句好听的话就把掌柜的给迷住了，将珍藏的美酒全拿了出来，可让明烛过了一把酒瘾。
但安安还是小孩子好动，耐不住寂寞，明烛就放他自己出去玩，玩够了就来酒楼找他。
明烛放下手中饮尽的酒杯，指尖轻触蝴蝶的翅膀，翅膀扇动的频率快了些，像是在回应他。
“玩够了就把它放了吧。”
明烛收回手，帮安安理了理因贪玩而散乱的发髻。
“好，安安玩够了要回家，小蝴蝶也要回家。”
小家伙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掌中的蝴蝶像是能听懂似的，缓缓飞起，绕着明烛转了几圈后振翅离开了。
明烛看着远去的蝴蝶，又将目光转到了安安身上。
安安发现明烛盯着自己看，歪了歪小脑袋。
“？”
明烛笑了笑，“没事。”
安安爬到明烛腿上，想从桌上找点吃的，不出所料，只有几壶酒。
小手不满的扒拉着面前的酒杯，冲着明烛撒娇，“我饿啦。”
明烛唤来小二，为安安添了几道爱吃的菜。
安安不会夹菜，只会拿勺子往嘴里塞，明烛就将他想吃的菜夹到他碗里，方便他用勺子吃。
明烛心想是时候教小鬼一些基本的生活能力了。
“安安，以后我教你用筷子吃饭好不好。”
小鬼把头从饭碗里抬起来，“不好。”
这可让明烛好奇了，询问道，“为什么？”
“因为会学了阿烛就不会给我夹菜了。”
“你这……”
明烛又无语又好笑，不明白小鬼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但是凭借着前世的哄娃经验，小鬼还是被他拿捏住了。
“我天天帮你夹菜也很累的，现在可就等着安安照顾我呢，你之前不是还说过等长大了要换你养我吗？”
小鬼挠挠头，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说过吗……？”
“嗯，你说过。”
明烛正经的样子成功骗到了安安。
“那……好吧，明天我就学怎么用筷子！”
“安安真厉害！”
夸两句小鬼就分不清方向了，抱着勺子嘿嘿的傻笑。
酒没了，明烛给自己满上一杯茶水，举起杯子掩盖嘴角得意的笑容。
小孩子还不好哄的，想当年胥洄都能被他哄的服服帖帖。
黑斑蝴蝶被放走后围在小镇上空徘徊几圈，遁入了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