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人与乞丐
“小伙子，可否帮老夫一个忙？”
“好嘞，这就给您挖个坑，您安息吧。”
“啊呸！老夫还没死呢！”
汾阳城外，乱葬岗上。
一个衣着破烂的老道士，气若游丝地躺在雨后的泥泞中。向不远处的小乞丐求助道：“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分我点食物？”
那小乞丐看上去瘦骨嶙峋，不过十来岁大，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上去极是灵动。
不料开口却满是脏话：“妈妈你个发发，你这老东西想的倒美，你一个快死的人，给你吃东西可不糟蹋？”
老道不由叹息，古人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诚不欺我。
以他的脾性，只要动动小手指头就能瞬间让这嘴巴不干不净的小乞丐死的骨头渣都不剩。
可是如今
就在老道自怜自伤时，却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点心，握着点心的小手黑黑的脏脏的，可是老人却一点也不嫌弃，一口便将那点心吞下。
小乞丐嗤笑道：“嘿，看不出你人一副快死的模样，吃起东西倒快。”
老人哼了一声：“你不是说给我吃是浪费，怎么又肯了？”
小乞丐叹口气，目光望着不远处的一座土包，陷入一阵回忆。
小乞丐是个孤儿，名叫江小盗。
那座坟里埋的便是他相依为命的师父——江大盗。
师父虽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总算把他养大，只可惜上个月临死之前，却连一口馍馍都吃不上。
他看到老人吃不到东西时一脸悲愤只能等死的样子，不由想起自己的师父，所以才忍不住掏出一块点心。
老人道：“如今这世道，朝廷昏庸无道，外族野心勃勃，一场天灾之后，更是流民遍地，饿死个把人倒也不算稀罕。”
顿了顿，道：“看你贼眉鼠眼的，倒也算有良心，都过去一个月了还替你师父守丧。”
江小盗却是嘻嘻一笑道：“那倒也未必，老东西生前经常对我又打又骂，我没让他被野狼啃了已经很够意思了，替他守丧嘛，那可就大大不必了。”
原来是他在安葬师父时，偶然发现城里的一家大户人家派了法师来乱葬岗祭祀镇魂。
想来也是怕乱葬岗冤魂太多，扰乱城内，于是在每座荒坟前都摆了供品，而这些供品自然也就被江小盗搜罗了来。
他便想，反正每天都有新的死尸被丢来这里，何不守在此，看什么时候又有的吃呢。
老道无奈道：“原是老夫高看你了，不过就冲你敢在坟头找吃的，倒也算个奇人。”
说完，上下打量了一阵少年道：“小乞儿，你把手伸过来。”
江小盗不明所以，但看老人一副垂死之相，料想也耍不出什么花招，便依言照做。
不料，手刚一伸过去，那老道却是张口便咬。
“妈妈发发！老东西，你要干什么！”
江小盗吓得立马拿竹棍狠狠在老者脑袋上敲了几下，不想那老者的脑袋却坚硬异常，仿佛石头一般，他打的越用力，越反而将自己手臂震得发麻，最终甚至连竹棒也变得稀巴烂了。
“啊！你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脑袋这么硬！该不会是墓虎鬼？”
江小盗越想越怕，毕竟这乱葬岗本来就是闹妖精的绝佳场地啊。
却见那老者似乎终于咬够了，牙齿一松，对着天空“噗”的一声将血雾喷出。
清冷的月光下，血雾中渐渐浮现出三个不同颜色的泡泡。
“火，土，雷三灵根？”老者看着那三个泡泡，突然哈哈大笑道：“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呀！”
江小盗被他这副癫狂模样吓得不轻，转身便要逃走。
却听老者突然道：“小家伙，老夫有一法术，可教你以后再不挨饿受冻，每日都有新鲜食物吃，你可愿学么？”
江小盗立马转过身来，有些戒备的看着老人。
老人见他上钩，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喃喃自语道：“那些混账东西满以为老夫再无活命可能，把老夫丢在这乱坟堆，却不想，此处阴灵之气充沛，竟方便了你小子，妙也，妙也！”
说到高兴处，又不免咳嗽几声。
江小盗见他状似疯魔，心下不由打怵，犹豫还要不要再与他扯上关系。但是一想到对方说学了他的什么法术便可以以后不愁吃穿，他又实在挪不开脚步。
好在老人狂笑一阵后，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当即向少年详细口述了如何打坐入定引气入体。
“夫炼气者，盘坐宁心，清净自然，其眼观心，其神观气，其气沉于丹田，而不死于丹田，凡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皆可顺于毛孔，引入体内，自周身而循环，炼于丹田自用而不绝”
江小盗将信将疑，寻了个离老道不远不近的大树，在下面又放了石头和木棍，方才安心跟着老道所言闭目盘腿。
老道看他一副防备的模样，心中腹诽，老夫若真要害你，区区几颗石子儿木棍又有何用？
但转念一想，这小孩难得身具灵根又行事小心谨慎，倒的的确确是个人才。
遂笑道：“等你什么时候觉得有股气能随着你的心意，在身体里流动后，老夫便可教你一个简单的隐身法，从此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自可随意去拿，别人却压根看不到你，且随着境界每提升一次，便可长寿十年，你可满意？”
“妈妈发发的！真有这么厉害？你该不会是个仙人吧！”
少年不禁兴奋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随即内心警铃大响：“这法术若真这么厉害，你又怎么会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
老人欣慰道：“你倒聪明，实话告诉你吧，这法术虽厉害，但也只能在法力修为比你低或者和你差不多的人面前生效。
你学了老夫的法术，去偷偷凡人的物品自然没问题，但若遇到了同样有修为的修士，亦或者有神灵驻守的庙宇，那最好还是躲的远远的。”
小乞丐听了，这才恍然点点头。
老人看他渐渐开始打坐，虽然动作生疏，但也有模有样，比之自己宗门里一些新晋弟子还要像那么回事，心下不禁欢喜地问道：“小子，老夫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小盗笑嘻嘻道：“我师父叫江大盗，那我自然便是江小盗，江洋小盗。不过，我师父已经死了，那我以后想改叫江大盗嘛，也不是不行！”
说完，还颇自傲的问：“老子，那你又叫什么名字呢？”他虽是乞儿，但自尊心颇强，是以对方称他为小子，他便故意称对方为老子。
老者无奈摇摇头道：“什么老子不老子的！莫名其妙。老夫出家前名叫杜仲康，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人们都称呼我的道号——摩云子。”
江小盗心说，这名字一听就不像什么好人。
不过，只要能管我吃饱肚子，谁又在乎他是不是好人呢？世道艰难，那些整天大鱼大肉的未必是好人，可是饿死在路边的那一具具尸体，又有哪个是坏人呢？
若当好人只有死路一条，那我宁愿当坏人。
思到此，当即下定决心，即便要分一些供品给他吃，也一定要把这劳什子法术学会了。
可是，一连几天了，江小盗都没有感觉到一丝老人所说的灵气，反倒是剩余的干粮已经不多了。
眼看对方开始怀疑，摩云子无奈，只好更加尽心尽力的教。
也亏得那少年虽然灵根一般，但天资却意外聪慧，在摩云子的悉心指导下，仅到第十天，竟真的引入了第一股灵气入体。
二人当下皆是大喜，摩云子自觉自己求生有望，而江小盗则终于放心自己没有被骗。
又过了十天，供品终于吃完了，摩云子受不了少年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叹口气道：“罢了罢了，吃饭要紧，我衣袖里有最后一张隐身符，你去取来。”
原来，他竟是被人挑断手筋脚筋，连动一下手也不能。
江小盗仍是不敢接近老头，只是用竹竿挑开对方衣袍，果然发现袖子里有两张黄符，便一起撕了下来。
摩云子不禁斥道：“喂，另一张是护体符，你拿去作甚？”看少年一副管你要死的表情，不禁无奈挥手：“好了好了，都给你便是。”
江小盗依摩云子的指示贴上黄符，果然变成了透明的隐形人，当即便欢笑兴奋着朝城里跑去。
不多时，便见他抱了一堆不知从哪儿“取”来的包子，鸡鸭，水果，欢欢喜喜地回来。
第一次体验到这种予取予求的感觉，江小盗对摩云子的态度也从之前的小心防备变的多了一丝亲近。
摩云子嘱咐道：“以后这些凡俗食物你自己吃便可，我的话，每日只需一只活公鸡，也不吃肉，只需在正午时分，取其脖子上的一碗鲜血便可。”
江小盗心说这老东西果然邪门，不吃东西专喝鲜血，可不就和师父给自己讲的墓虎鬼的故事一样么？
不过自从随他练了那奇怪的功夫后，虽然有时候会觉得身体隐隐发冷，但也明显比以前强壮了许多，所幸他还需要自己帮他偷鸡，那应该也不会伤害自己吧。
如此，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五个月。
这一日，当江小盗再次带着活蹦乱跳的大公鸡回来时，却见原本躺着老头的地方哪里还见一丝人影。
他心中郁郁，虽然早已料到对方会走，不想竟走的这么突然。
想起自己自幼便没有爹娘，后面没了师父，如今就连这个老家伙也离自己而去了，看着空荡荡的乱葬岗，不禁悲从中来，抱着头哇哇大哭。
不过他也没有哭很久，毕竟从头到尾，他都觉得这老鬼不像好人，早点分开，或许也不见得是坏事。
思到此，心下不禁豁然开朗。
“有了这张隐身符就再不愁吃穿，有没有人陪我，又有什么重要呢？”
心事重重的江小盗并没有想到，就在不远处的一座高峰上，一个身着道袍，迎风而立的老人正远远望着他的背影。
“小杂种，居然也会舍不得老夫，且让你高兴两天，待你体内的阴灵鬼气发作”
说着，不禁冷笑道：“纵使你再谨慎小心，跟老夫比，终究还是嫩了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