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柳央
“郡主说的是什么意思,臣并不知晓。”黄驹当作自己没有听懂一样,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是吗?黄大人连话都听不懂,怎么坐上这个府尹的位置,要是黄大人坐不稳的话,不如换一个能坐稳的人上来。”沈晚吟挑衅般的说道。
黄驹脸色骤然一变,屈膝直接落座了下来。
他目视前方淡声道:“永裕郡主还是谨言慎行的好,朝中官员升迁乃是吏部所行之时,难不成永裕郡主以为自己能插手吏部的事?还是觉得自己能插手朝堂了。”
“黄驹!”萧若鹤怒喝出声。
这个黄驹胆子真的是太大了,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沈晚吟和朝堂扯在一起,这不明摆着要让沈晚吟给他人留下话柄吗?
自古插手朝堂的女子都没有一人善终的,世家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如今瞧不上沈晚吟便罢了,若是有朝一日被他们知晓,背后之事都是沈晚吟和皇兄一手策划的,到时候他们定会想到今日之事,然后对沈晚吟下手。
“看来黄大人这酒我是喝不得了。”沈晚吟淡声说着抬手就将酒杯倒扣,丝丝的酒香从杯沿溢出,酒水直流而下撒落脚边。
见此,席上众人面色皆是一变。
以酒敬地,那可是敬死人的法子!
永裕郡主这不是明晃晃的在咒黄大人吗?
“永裕郡主!”黄驹咬牙叫道。
沈晚吟直接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了黄驹的跟前,轻蔑的睥睨着他。
“一个连话都听不明白的人,还能做策论?真是不知黄大人这官有没有水分,这席面我便不吃了,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了黄大人的席啊。”
这番话直接激的黄驹面色通红,但是碍于萧承君几人在场,他又只能敢怒不敢言,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沈晚吟瞧着他这副面色通红的模样,心中顿时畅快多了。
她转身便朝着萧承君和萧若鹤行了个礼,“两位殿下,我身子有些不适便先回府了。”
“嗯。”萧承君颔首在堂内环顾了一周,看向江阴便道:“江大人,劳烦你送郡主回安王府可行?”
“这是臣的荣幸!”江阴听到这话没有一丝的犹豫便站了出来,他走到沈晚吟的身侧腰身微弯道:“郡主,请。”
“多谢江大人。”沈晚吟唇瓣微勾,抬脚就朝外而去。
江阴亦步亦趋的跟随在她身后侧,一脸的谄媚。
就在两人刚往前走没几步之时,一道带着严肃的戾声就传入了两人的耳畔。
“软骨头!丢人现眼!”
听到此话,沈晚吟脚步未停,只是淡淡的瞥了那说话之人一眼,继而走出了殿外。
“这位是?”周慕锦抬眼朝那人望去。
黄驹立马扬声道:“这是冀州城的通判——柳央,柳大人性子一向直率,所以说话便直白了些,愿两位殿下勿要怪罪。”
听到黄驹这番维护人的话,萧承君和萧若鹤两人眸带探究地朝柳央看了一眼。
萧承君收回目光之后,唇瓣一声轻嗤溢出,“自然是不会怪罪的,但永裕郡主也年岁尚小,想必方才的话,黄大人也不会放在心上吧。”
年岁尚小?都及笄了还小吗?萧承君这是故意拿自己的话堵自己呢!
黄驹咬牙切齿的想着,但是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带笑的模样道:“殿下说笑了,微臣自是不敢和郡主计较。”
“那便最好。”萧承君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抬手就将萧若鹤给自己倒的酒一饮而尽。
……
黄府外。
沈晚吟和江阴刚入马车,江阴便十分殷勤地给沈晚吟端茶递水。
沈晚吟看着面前递过来的茶水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直直的看着江阴。
江阴也不气恼,稳稳的将茶水端在手中吗,笑道:“郡主这是怎么了?臣的面上有什么怪异的东西吗?郡主竟如此瞧着臣。”
“江大人这般不累吗?”沈晚吟答非所问的开口。
“郡主这话是何意?臣并不明白。”江阴面不改色的说着,眉眼带笑的模样好似根本没听出沈晚吟的弦外之音。
沈晚吟抿唇一笑,抬手就将茶水拿过。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江大人如此有趣之人呢,江大人这般的性子在冀州城内委实可惜了,可想去到上京享享人间浮华?”
江阴听到此话收回的手一顿,“郡主都道是浮华了,那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般,臣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守在一方天地为百姓谋生罢了。”
“谋生?有趣。”沈晚吟轻饮了一口茶放下,看向他又道:“我方入冀州城之时就瞧见了冀州城的安宁祥和。
不知江大人这谋生一事从何说起呢?难不成冀州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之事吗?”
完!被套话了!
江阴指尖一颤,心中惴惴不安的想着。
他避开沈晚吟探究的目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沈晚吟也不着急,就那般看着他将茶水饮尽。
江阴将茶杯捏在手中,带起面上略微僵硬的笑,“郡主说笑了,世间芸芸众生不论在何时何地做何事皆是为了谋生二字罢了。
且不说那些百姓,便是连郡主与几位殿下也是如此不是吗?”
听着江阴的反问,沈晚吟放声一笑,“哈哈哈,江大人果然有趣,不知怎的,越和江大人交谈,便越觉得江大人在冀州真是屈居了。”
“微臣哪有郡主说的这般好,都是郡主高看微臣罢了,不过……”江阴摆了摆手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
“不过郡主若是真的想推举一人入上京的话,微臣倒是有一个很好的人选。”江阴看了一眼沈晚吟的双眸,瞧见她眼底的淡笑,立即又收回了目光。
他还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人,心思缜密,言语之中处处带着坑等着人跳。
危险!太危险了!
“哦?江大人举荐何人?”沈晚吟瞥开眼眸,不动声色地为江阴又倒了一杯茶。
江阴谄媚的将茶饮下,直言道:“冀州通判柳央,柳大人!”
“是方才在宴席上道你软骨头的那位?”沈晚吟眉尖一挑。
“郡主大人聪慧啊!正是他。”江阴双手一拢,拱手叹道:“郡主大人不愧为陛下钦赐的永裕郡主,这等聪慧当真不是常人所及!微臣佩服。”
“江大人对谁都这般,我才佩服呢。”沈晚吟说着又为江阴斟了一杯茶。
江阴忍着身子的不适强撑的喝了下去,苦着脸笑道:“殿下,臣,臣真的喝不下了啊。”
“喝不下多可惜?这可是周家在江南收购的雨后龙井,浓醇回甘茶香悠长,在这冀州城内可是喝不到呢。”
“雨,雨后龙井?!”江阴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清茶,又回想起了方才自己似牛饮水般的喝下,顿时心头一阵肉痛!
要知道雨后龙江又叫明前茶,世人皆道‘明前茶,贵如金’。
可不是他这等一穷二白的官员能喝得起的。
他就说这茶的味道怎的这般好饮,早知道是明前茶,他就一口口慢慢喝了。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喝了多少金银下去了……
“是啊,若是江大人喜欢的话,安王府内还带了许多,我命人给江大人带一些去。”沈晚吟笑看着他。
江阴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这明前茶太金贵了,不是我等小小官员能喝得起的。”
“是吗?”沈晚吟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两人面前的小桌子上。
她慵懒的靠在马车内的软枕上道:“那中州的豫毛峰也金贵的很呐,怎么?江大人能喝得了黄大人府中的豫毛峰,喝不了我周家的明前茶?”
刚才一入黄府的时候,黄驹就命人上了清茶。
沈晚吟对茶颇有喜爱,所以一眼便认出了那是中州城的豫毛峰。
这豫毛峰可不比明前茶便宜啊。
看来这冀州黄氏的日子过得当真是逍遥。
贵人一口茶,百姓万两金,此言当真不虚。
“郡主。”江阳拿着茶杯的手一颤,装似急切的模样道:“郡主您真真是误会臣了,别说是黄大人家的豫毛峰了,就是黄大人府内的陈茶,也不是臣能喝得了的。”
瞧着他如此着急辩解的模样,沈晚吟扬唇一笑,“我同江大人说笑呢,江大人何需如此紧张。”
沈晚吟说着便又拿起了茶盏。
看着她端起茶盏的模样,江阴的心头顿时一抽。
虽说自己真的很想好好品品这明前茶,可是自己当真喝不下了啊!
要是再喝的话,怕是真的会忍不住跳下马车做出什么不雅之事。
“江大人放心,喝不下的话,我不逼你喝,毕竟我也不是那种专制之人。”
沈晚吟淡笑着为自己倒了一杯,而后又看向松了一口气的江阴道:“方才江大人说起柳央,可好为我好好介绍一番?我瞧着那柳大人的性子倒是颇为直率,如此之人应当不适合官场沉浮吧?”
眼见沈晚吟转移了话题,江阴也不敢耽搁,开口便为沈晚吟细细地介绍起了柳央。
“郡主有所不知,这个柳大人之所以性子直率皆是因为他身后的世族。”
“身后世族?姓柳……”沈晚吟思索片刻,突然蹙眉抬眸道:“是中州柳家!”
中州柳家,乃是高祖元后的母族。
若说秦家是后起之秀,那柳家绝对当之无愧的世家老祖。
听闻秦家在前朝尉迟皇族掌权之时便是世家之首了。
尉迟皇室落马之后,前朝世家被驱散殆尽,唯独柳家捐出了大半家产给予萧氏一族,最后才保全了全族性命。
也是因此,柳家在先祖皇帝之时成为了世家之后,便是秦氏、王氏等世族都是柳家一手提拔起来的。
不过不知为何,过了百年柳家竟然慢慢退出了世人眼。
世人皆道,柳秦撼世,柳家衰秦家盛。
“是的。”江阴颔首,“柳家嫡系这一脉如今只有柳大人这一嫡子了,所以柳大人自幼便是被柳家族亲捧着长大的。
柳大人性子直容不得任何肮脏之处,他原先是要回中州任职的,本也算是陛下的赏赐,但柳大人当年直言要来冀州。
我虽不知为何,但是柳大人这些年在冀州真的是毕恭毕敬,对百姓无有不顾的。”
“纯臣。”沈晚吟只见轻轻的在身侧轻点着,又道:“那黄大人能容得下柳大人这般之人?”
她可不信这世间有什么纯臣,身为人臣怎么会不计量?更何况还是文臣。
文臣多谋,就算不为了自己,也会为了百姓。
如此便不会有真正的纯臣。
所谓纯臣,自古以来都是一心一意为了皇室和陛下职守尽忠之人啊。
这等人——甚蠢,但忠心。
“黄大人心如似海,怎么会容不得柳大人呢……”江阴哈哈一笑。
沈晚吟嘴角一沉,“江大人,我与你推心置腹,你却连实话都不肯与我说?你是真的看不起我啊。”
江阴的心顿时一沉,咳了两声,“没有的郡主,只是,只是这涉及黄大人的私密,臣也不好说啊。”
“有何不好说?你不说我不说,便不会有其余人知晓,江大人的口如今都开到这个时候了,难不成还想闭回去?”
沈晚吟眸色森然,江阴竟从里头看到了一丝威胁之意。
他顿时一闭眼,开口道:“因为!黄大人有求于中州柳氏,不过这所求之事是为何臣就真的不知了。
若是郡主想要知道的话,那便去问柳大人好了!臣之前府衙之事悄悄看过黄大人和柳大人两人私下会面,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但是臣敢保证……”
江阴说到此,正了神色认真的看着沈晚吟。
“保证什么?”沈晚吟眼色无波,就静静的坐在那等着江阴开口。
“保证若这冀州城内当真有什么可以为了百姓豁出一切的人,那一定是柳央大人,臣敢以性命担保。”江阴无比认真的说道。
这一刻,沈晚吟竟从他眼中看出了不顾一切。
江阴、柳央,这两人当真是有趣啊,这冀州城还真是没白来。
就是不知道这有趣之人目的何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