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离家
秋雨潇潇，雨击打在窗台上，淋湿了褪色的窗帘布，几滴雨飘落在床上睡着的贺醺身上，凉丝丝的。
他睁开了眼睛，扭头看着窗外的风雨侵蚀着自己房间里的东西，好像他也被这萧瑟的风和泛着寒气的雨给侵蚀了。
贺醺双目无神，呆呆看着窗帘被风吹起又被雨水打湿，滴滴细雨飘落在他的脸上，冰得他回过神来。
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下床，没有穿鞋就走过去把窗户关上，地板上已经湿了一大块了，他也没有在意，脚底踩在冰冷的雨水上，却抵不过他内心的荒凉。
贺醺随便抓了两下头发，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间，家里静悄悄的，除了窗外呼呼的风声和沙沙的雨声。
他像往日那样，走进卫生间刷牙洗脸，接着就去厨房准备早点。
今日他煮了白粥，炒了两个小菜，又蒸了几个馒头，因为贺父贺母说光喝粥不饱。
这两道小菜还是幼时姐姐教他炒的，那时候姐姐已经上初中了，很少回家，当时做饭的任务就落在他身上了。
贺醺并不排斥做饭，如果没有那些日复一日的谩骂声，他觉得待在家里也不错，虽然家中并不宽裕，但至少也有家人的陪伴。
他还记得幼年时，父母也曾带他到广场上去玩，还给他买过吹泡泡，那时候他跟姐姐两个人都很开心。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姐姐生过一次大病之后，父母就逐渐变了，变得刻薄，变得不再关心他们，而只关心钱了。
贺醺明白，那段时间几乎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那时的贺父贺母甚至动过不要姐姐贺微的念头，想过把她一个人丢在路边，让她不要再回来。
但是他又不那么明白，为什么贺父贺母会在姐姐贺微死后，不去找姐姐的孩子，如果他们去了，姐姐的孩子就不会被人带走，至今杳无音讯。
这个家终究变得支离破碎，变得让他不愿意再待下去，贺醺想，这种天气出门，是不是能借着风雨把踪迹掩盖，是不是会让风雨把他带去想去的地方。
他终究还是存有一丝幻想，终究还是太天真了。
贺醺把早饭做好之后，就躲回房间了，他拿着手机坐在床上，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找到自家小外甥的踪迹。
起码，让他看一眼，知道小外甥过得不错，那样他就放心了。
如果过得不好，那他一定会把小外甥带走，他会努力挣钱把小外甥抚养长大的。
贺醺在心里想着，他宁愿相信自己的小外甥现在过的好好的，也不愿意往坏处想。
他依旧等贺父贺母出门之后，才出去吃早饭，馒头已经没有了，只剩了一些粥，配菜也少得可怜，贺醺却已经习惯了。
他三两下吃完了剩下的粥和咸菜，洗了锅碗，又回房间里。
贺醺从没有柜门的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背包，装了几件衣服，还有身份证和银行卡，拿上充电宝和手机充电器，再从角落里拿出一把雨伞，就准备出门了。
临出门前，他还留了一张纸条在桌上，大意就是去找小外甥了。
但是他心里清楚，这只是现成的借口，就算找到了小外甥，这个家他也不会再回来了。
在这个秋雨绵绵的上午，贺醺离开了春城。
踏上列车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枷锁好像一下子断裂了，掉在了他上车前的那一刻。
贺醺来到了自己上大学的城市，因为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有这里还有他认识的人。
他是在第二天中午到的，从车站里出来的那一刻，太阳刺的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但是他还是抬手挡了一下，在人来人往的车站口，他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
贺醺乘坐地铁到了他从前打工的咖啡店，他只跟这家店的老板比较熟悉。
好在他是幸运的，咖啡店老板还愿意让他来上班，并且包住。
贺醺暂时落脚在a市，在这座比春城更大更繁华的城市里，他觉得无比幸运。
他是在a市读的大学，也在a市做过很多兼职，还在这里认识了很多人，每次兼职的老板同事都对他不错。
嗯，除了会骗他钱的一个前同事，其他人都很好。
贺醺觉得，他在a市更自在，因为没有人会整天都数落他，也没有人会天天给他脸色看，更不会有人天天问他要钱，要求他一定要做什么。
当然，工作除外。这是劳动与报酬的交换，不算为难，也不会让他有那种窒息感。
贺醺换了手机号，没有联系春城那边的任何人，只是在咖啡店里一边打工一边试着打听一下小外甥的下落。
他只听说小外甥被带到了比春城更加繁华的大都市，是国内一线城市，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他曾经待了四年的a市，不知道会不会在这里。
贺醺一开始也怕自己的父母会找来，他还心惊胆战了好些天，渐渐的他也不再担忧了，或许他们更愿意自己不在那个家里。
咖啡店坐落在大学城里，周围都是学校，这让贺醺有点胆怯又带着些许向往。
他的母校也是其中的一所，这些天他也遇见过几个认识他的学弟学妹，但是都没有跟他打过招呼。
他也不会主动去打招呼，怕惹人烦。
曾经他也想过继续考研，继续研究他所喜欢的专业，但是父母叫他一毕业就回家，让他在春城考公，但是他并不想待在春城，不想一辈子困在那个既带给他快乐又带给他痛苦的地方。
贺醺想着，如果能在这里安定下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目前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在这个爽朗的秋日，贺醺晒着暖洋洋的日光，心中充满了无限期盼。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就像干涸的土地忽然被注入一股清水，他似乎又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如今的想法只有挣钱和找小外甥，若忙碌的生活里有那么一丝空隙，那就晒晒太阳，感受这免费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