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空と虚（上）

    大家闺秀，大和抚子。

    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浅边七濑并不是很确定自己是否明白那些东西的意味。

    只是父母想要她成为那样的人，所以她便从小在他们的教导下，向着那条道路前行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就会这样一直走下去，并且在长大之后嫁与和自己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发挥身为小女儿的效果吧。

    她很清楚的，自己的人生是早已确定好的。

    但是她并不拒绝这样的人生。

    因为父母对她很好，并没有像是文学作品之中那样冷落作为家族【牺牲品】的她，而是——就像是因为自己的举措而感到惭愧一般，父亲和母亲从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也从来不会抗拒和她相处。

    所以，哪怕只是为了他们也好，她愿意接受自己的人生。

    ——直到前些日子为止。

    时至今日，浅边七濑仍然记得，在那个夜晚，从异质化的粗壮手臂上滴落的，失去光泽的血液。

    在她走入房门的那一刻，已经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的她，看见了某些将她的世界观摧毁殆尽的东西。

    她看见了被咬的四分五裂的尸体，看见了散落在地上的颜色各异的糊状内脏，看见了那正在吞食着血肉的【生物】。

    她看见了地上那早已失去了光泽的血液，看见了因为撕咬而飞溅的充满光泽的血液。

    她看见了断裂的左手与只剩下了手臂的右手，看见了依旧连在被撕咬着的躯干上的左腿，看见了已经被拍成肉酱的右腿。

    以及。

    她看见了，最令她感到绝望的【东西】。

    那就是。

    残破不堪的，脑浆与粉红色的不明碎片混杂在一起的头颅，以及那张只剩下了惊恐神色的半张脸。

    在看见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的瞬间，她就已经被绝望击溃，就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

    就像是，身体不属于自己一样。

    就像是，大脑也不再属于自己一样。

    无法扼制的恐惧在一瞬间便夺取了全部的控制权，将一切的自己的行动置于肌肉的本能下。

    【逃走】

    是的，她逃走了。

    她害怕，她恐惧，她绝望。

    所以，她逃走了。

    在【那些东西】还没有发现自己之前，在自己的意识还未因为自己的行为而产生名为【羞耻】的感情之前，浅边七濑逃走了。

    或者说，她只能逃走，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做不到。

    ——哪怕用这种话去催眠自己也是做不到的吧，麻痹自己的话谁都能说，但她无法欺骗过自己。

    因为，她做出了绝对不能被原谅的事。

    她逃走了。

    失去了所有力气的她大口喘着粗气，疲软的双腿再也不能支持身体的重量。

    失去平衡的她就这么瘫倒在路边。

    浅边七濑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发出抗议了。

    一切都开始发热。

    脑袋也变得不再能思考，就像是生锈的齿轮一样，卡死在一起。

    事实上，她早就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

    是因为剧烈运动之后的脑血管供血不足，还是因为低血糖、低血压？

    她不知道。

    她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太开了，自然没有余裕再去思考这种问题。

    但是，只有一件事，只有一个画面，仍然在此时的她，此时理智早已断线的她的体内横冲直撞。

    将她拖入真正的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