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忠臣?奸臣?
片刻之后林乾安脸色紧绷,躬身轻声道:“草民遵命,全凭陛下意思。”
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座上之人,是掌握着全天下人的生杀大权,加上不怒自威的神态,更是让人见而生畏。
萧复谨见方才迟迟未作答的少年,心中也略有疑问,目光移向萧棋,只见萧棋亦是一脸严肃,质疑之感更甚。
“天气渐冷,你便以冬为题吧。”说罢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此题浅显,萧复谨随口便道。
“是。”
林乾安望了一眼舒婕妤,只见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尽是鄙夷之色。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作他想,起身走到早就准备好的桌子前,伸手拿起一只细长的毛笔悬在手上看了看,不知道怎么握笔的她索性一把握住笔身,沾了点墨,思索了片刻,写下心中所想。
看着完全错误拿笔姿态的林乾安,萧棋按了按眉心,神态也不似原先自若。
舒婕妤则在心里冷笑一声,因着陛下坐在身边,脸上表情确未有明显变化,低头抿了一口热茶。
约摸一盏茶功夫不到,林乾安放下手中的笔,把纸张交于一旁等候许久的老内侍,老内侍抬手接过纸张,略嫌弃的看了下纸张上的字,皱着眉头上前几步双手递上,呈在萧复谨眼前。
萧复谨拿起纸张,才一眼便眉头紧锁,又转头看了看脸颊微红的林乾安,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
“棋儿,你上前,念与朕听。”
“是。”萧棋离开座位,恭敬的上前双手接过纸张,摆在面前只看了一眼,他也怔在原地。
林乾安知道自己毛笔字写的差,繁体的笔画又多,又控制不住落笔的重量,许多笔画都连在一起,有一些复杂的字干脆就变成了一个黑点
此时看着萧棋的脸色,大概其也知道什么原因,红着脸站起来道:“陛下,不如让草民念吧。”
看着萧棋也没有认出那些个小黑点,萧复谨开口道: “也好,就让你自己念吧。”
萧棋听父皇这样说,如临大赦,松了口气,把手上的东西转交给林乾安 。
而一旁的舒婕妤更是忍不住的嘴角上扬,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林乾安。
接过纸张,清朗的声音缓缓念道。
“冻笔新诗懒写,寒炉美酒时温。”
“醉看墨花月白,晃凝雪漫前村。”
萧复谨见她还真写出一首趣诗,面色一缓轻笑道:“你这小子,是有几分急才!不过是一首趣诗,算不得什么好诗,却胜在新颖,现下竟让朕也想在雪中浅饮几杯美酒。”
反观舒婕妤,她双眸之中尽是疑惑之色,紧盯着念诗的林乾安,一脸不可置信。
萧复谨笑意盈盈,又道:“方才题目甚是简单,现下朕再问你件事,你回答让朕满意,朕重重有赏!”
萧复谨略微顿了一下,意味不明的看了林乾安一眼,沉声道:“见你入世未深,朕且问你,何为忠臣?何为奸臣?”
此言一出,萧棋面色微变,看向萧复谨,只见他表情冷漠,严肃的眼神中更是透露出两分冷厉。
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心中升起几分疑虑
“莫非?”
林乾安不明其中意思,单看皇帝的表情变化,就知道这问题不简单。
略加思索后应声回道:“迎合溜须,结党营私,自私自利,此为奸。”
“忠于君主,胸怀天下苍生,以造福天下为己任,此为忠。”
萧复谨双手慢慢摩挲着,语气悠悠,随后又问道:“那你的父亲是奸还是忠?”
舒婕妤手上动作一滞,小心翼翼的侧头看向皇帝。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林乾安眼中闪过几分不解,便也立刻跪下摇了摇头道:“草民不知。”
“哦?”萧复谨语气一沉,身上的威压更重,连带着气温似乎都降了几度。
“那朕再问你,倘若日后你入朝为官,你是奸臣还是忠臣?”
林乾安有种考公现场的感觉,略微思忖了一番,反正自己不会当官,便松了松紧张的心情,从容不迫道:“若是有朝一日草民真的做了官,不管忠臣还是奸臣,都看陛下所需。”
“陛下需要忠臣,草民就当忠臣,陛下需要奸臣,草民就当奸臣。不管如何草民都愿做陛下纯臣。”
萧复谨听言,眯起双眼,狭长的眼睛里闪着意味不明的目光,像是审视像是探究。
殿内众人久未出声,林乾安也不知自己说的对还是错,索性就一直低头不语,此刻只感觉膝盖隐隐有些发麻,也不敢乱动,便微微移了下膝盖,顿时压迫的血管放松冲开了关口,向脚底涌去。
〖ok全麻〗
正在和自己双腿斗争之时,一声低沉的声音传来。
“起来吧。”
“今日便到这里,你这个答案是朕未曾想到的,林少卿虎父无犬子,朕心中有数了。”
说罢起身挥了挥手,一旁的老内侍上前,托着皇帝的手,向外走去。
舒婕妤见状立马跟上,请唤一声:“陛下~”
“今日朕还有折子没批完,你先回宫,晚上朕再去看你。”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舒婕妤见到陛下走了,留在此处也没有必要了,况且陛下晚上会来她宫中,便朝六皇子行了一礼,起身离去。
行至门口又扭头狠狠剜了一眼林乾安。
〖不是说重重有赏吗?这就走了?说好的君无戏言呢?〗
宫道步辇上,萧复谨坐靠在椅背上,单手撑头,眉头紧锁愁容满面,旁边的老内侍见状,上前轻声道:“陛下,咱们还是先回寿成殿吧,陛下已经批了一天的奏折了,还请陛下龙体为重。”
步辇上的萧复谨轻叹了口气道:“无妨,先去明德殿,把剩下的折子批了,朕才安心。你去把三司使都叫来,朕有话要问。”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扭过身子朝老内侍轻声道:“还有那些人,你让陆邦魁盯紧了,有任何动作立刻来禀!”
老内侍心领神会,重重点了点头。
“老奴知道!陛下放心!”
旋即扯着尖细的嗓音高呼一声。
“摆驾!明德殿!”
…………………………………………………………
萧棋与林乾安见到殿内就剩他们二人,各自脸上都松快了一些。
“乾安,你是否与舒婕妤有过节?”
闻言林乾安嘴角扯起一抹浅笑,轻声道:“并无过节,今日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舒婕妤。”
“哦?据舒婕妤所说,她与你还有一层外戚的关系,但从今日看来,她似乎对你甚是不喜?
心知肚明一切的林乾安,笑着道:“我也不知为何,可能是不合眼缘吧。”
“哈哈,你可是很合我的眼缘,你若无事,便来宫中寻我,这偌大的皇宫,我也没有几个玩伴,若你能来,我定欢喜。”
“六殿下抬爱了。”
“就这样说定了!”
总归是年少,少了束缚二人交谈也轻松了很多。
婉拒了六殿下留宫用膳的提议,林乾安踏着夕阳出宫。
还是由来时的小内侍引着出宫,行至三公主殿外,林乾安脚步微滞,放缓步子向内看去。
此时殿内只有几个宫女在走动,并未见到三公主。
想起来年春日她便要远嫁和亲,便觉可惜。
前世史书记载,无论是清朝,唐朝,元朝都有送公主和亲的例子,但是无一例外下场都不美好。
蒙古、突厥这些塞外的游牧民族,不仅语言不通、还有相差巨大的风俗习惯,犹记得齐国公主少姜的故事
在那种恶劣粗鄙的生活环境中,对这些女子来说和亲就犹如被打入地狱一般,全无活路。
想到此处,林乾安轻叹了口气,垂眸前行,自己又不能做什么,这深宫之中,每个人都有出生就被定好各自的的命运。
而自己如同蝼蚁一般,难以抗衡,现下只希望阿娘与阿姐平安顺遂,这就够了。
“林公子,到宫门了,林公子一路平安,奴告退。”
脸上伤痕犹在的小内侍停下脚步,微微行礼道。
“你脸上的伤看起来挺严重的,你快些去御药房找个太医瞧瞧吧。”
“多谢林公子关心…只不过这种小伤,已是司空见惯,过不了几日便好了。”
“那得多疼啊…这样吧,我明日托人带药给你,就交给门口的侍卫,明日你得空了来取便是。”
小内侍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他,不曾想竟有人会关心一个奴婢,连道谢都忘了。
林乾安见他发愣,便觉得他同意了,自顾自的朝宫门外走去,直到林乾安都走出宫门口,小内侍才晃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