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29
“圣女大人, 茶满了。”
“小姐！”
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云栩栩才恍惚回神。她低头望向茶杯，只见浅褐的茶汤已经溢出杯子, 顺着桌子边沿流到白裙上，在腿侧留下一道水痕。
“抱歉, 刚才有些走神。”云栩栩放下茶壶, 任由乐水用灵力烘干桌子和衣服, 拒绝了对方上药的建议，再次看向裴安, “裴大夫, 您再说一遍好么？”
裴安似有犹豫, 但在对方坚定的目光下, 还是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圣女大人，您恐怕无法修炼医道。”
茶水滚烫, 流到大腿上带来阵阵刺痛，像是火焰在皮肤上燃烧。隔着薄薄的裙摆，云栩栩轻抚伤处, 神色如常问道，“是经脉的缘故？”
“不仅如此。”对方望过来的目光柔和而宁静，仿佛刚才茶水溢出只是意外。裴安松了口气, 随即伸出右手，“圣女大人, 您请看, 这是在下的灵力。”
在裴安的示意下，云栩栩伸出手，触碰对方的指尖。十指对碰, 一股柔和的力量瞬间传入体内。它所到之处，仿佛微风拂过，清凉舒适。云栩栩收回手，不解地看向裴安，“您的意思是？”
“医修治疗时，需用自身灵力梳理对方伤处，所以，灵力不能有攻击性，”温润的目光流出几分歉意，裴安道，“我们修炼的功法特殊，普通修士是做不到的。”
医修在东沧界是独立的存在，既不属于魔修也不属于修士。
但他们地位极高，而且有公约，任何人都不许伤害医修，否则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云栩栩一直不懂，现在才明白，医修类似于红十字会，只能救人不能伤人，关键时刻还要靠他们保命，怪不得大家都捧着。
她沉思片刻，问道，“假如经脉恢复，我能否改修你们的功法？”
“恐怕也不行，”裴安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又很快掩饰下去，“功法一旦开始修炼，谁不能转换。剑修无法变成医修，医修……也拿不起剑。”
如果把修士比作一块木头，功法就是刻刀。普通修士已经被刻成利剑的模样
，这个过程无法逆转，谁都改变不了。
“这样啊……”云栩栩目光茫然一瞬，仿佛找不到路的孩子，在十字路口不知所措地看向四周。但很快，她用力闭了一下眼，恢复如常，“那请问，东沧界有没有不是修士的大夫，他们不修功法，而是通过搭配草药治疗疾病。”
“您说巫族？”裴安思考片刻，轻声道，“修士出现后，巫族便逐渐没落，如今已经消失几万年了。”
“我知道了，”指尖微动，云栩栩倏地握紧拳头，表面却不动声色，甚至扬起一抹客气的笑，“麻烦裴大夫，回答我这些乏味的问题。”
“不麻烦，能帮到圣女大人，是在下的荣幸。”喝了口茶，裴安犹豫片刻，握着茶杯小心地问道，“圣女大人，您想做医修么？”
“嗯？不，没有。”云栩栩眼睛都没眨，立马否认，“只是近来有伤在身，对医修比较好奇。”
“原来如此。”仿佛没注意到她突兀的嗓音，裴安微笑开口，温润的面庞一片清朗，“如果您还有其他问题，在下都可以解答。”
“那我便提前谢谢裴大夫。”
又客套几句后，裴安便告退离开。临走时，他忽然说道，“圣女大人，我在凤临城有个医馆，如果您感兴趣，可以来看看。”
“……好”云栩栩沉默片刻，笑着答应，“有机会一定去看。”
神色不变地将裴安送到门口，等所有人都走后，云栩栩关上门，在门口站了一会，重重地将自己摔在床上。
“不能修医道啊。”她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屋脊，声音满是茫然。
三天后，凤临城主道上。云栩栩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凤临城是圣宗所在的城池，但她只来过两次。
上一次，是临城那天。她坐在高高的轿辇上，被众人簇拥着前进。唯一的印象是人很多，很热闹。
今天第二次来，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城市。
宽阔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走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高空御剑的修士缕缕行行，时不时带起一阵风。
街道两旁，商户络绎不绝，吆喝声此起彼伏。包子铺出了一锅热腾腾的新包子，青楼姑娘们扔下散着香味的彩带，茶馆说书的声音穿透木门传到街上，卖丹药的敲锣说今日打折……各式各样的声音和味道构成了这个热闹的城市，让人一进来，便会驱散所有烦恼，由衷地感到高兴。
站在人群中，感到体内郁气都散去大半。云栩栩想，果然决定出门是对的。
单鸾毛茸茸的脑袋从袖子里钻出来，“小圣女，我闻到糖葫芦的香味了，我们快去看看。”
“糖葫芦都能闻到？你鼻子还挺好使，”云栩栩将巴掌大的小黄鸡放在掌心，戳戳它的肚皮，“你才这么大点，能吃几个山楂？”
介绍圣物的书说，单鸾能改变自己的大小。今天出城，未免暴露身份，云栩栩让它变成巴掌大，伪装成普通的小鸡。
单鸾本来还不乐意，后来发现能缩进她袖子里躺着，便高高兴兴答应了。
它真是只懒凤凰。
“本大爷只是外表变小，”单鸾被她的手指戳倒，如今正晃晃悠悠站起来，它扑腾着小翅膀道，“食量并没有改变，懂么？”
云栩栩不太懂，她总觉来到修真界后，自己几年的物理知识都白学了，但她看见单鸾扑腾的样子，终于露出毫无阴霾的开心笑容，“你要什么都给买！”
谁又能拒绝小毛团的请求呢，哪怕铁石心肠的医学生也不能！
“那本大爷还想吃肉包子，狮子头，百果酿……”单鸾几百年没离开过圣宗，如今终于碰到个冤大头，愈发肆无忌惮，报菜名似的说出十几样。
云栩栩痛快答道，“行，都给你买。”养毛团就是要宠着，况且平日单鸾在大魔头手里，虽然饿不到，但肯定馋坏了。
她都能想象得出，如果单鸾对大魔头要什么，司空渊肯定冷着脸把它挥走。
不，这个想象逻辑不对，单鸾那么怂，根本不敢开口。就是整个北洲，谁又敢开口向司空渊要东西呢，云栩栩心中吐槽不断，直到脑中突然浮现出一段记忆。
临城那天，他们打
败黑雾，司空渊不耐烦地把瓷瓶扔给她，还告诉她那是解药……
云栩栩身体一僵，面上浮出古怪。
“小圣女，愣着干什么，快走啊！”单鸾满眼都是糖葫芦，已经等不及了。
“啊？”掌心被啄的感觉打断了思考，云栩栩愣了愣，掩饰般开口，“咳咳，对，我们去买糖葫芦。”没事想什么大魔头，她真是脑子抽抽了。
……
靠着单鸾指路，两人很快找到卖糖葫芦的摊贩——一个老大爷扛着稻草把子，半米长的稻草上，满满当当扎着几十根糖葫芦。
红彤彤的山楂有硬币那么大，每个都色泽鲜艳，挂着厚厚的糖浆，再加上几粒芝麻，看起来香脆诱人，忍不住流口水。
望着小山般的糖葫芦，单鸾高声喊道，“小圣女，小圣女！本大爷要三根，不，要五根！”
两人身上都有法术遮掩，外人既看不见他们的相貌，也听不见他们说话，所以云栩栩并不阻止单鸾，任由它大呼小叫。
她抽出最上面那根递给迫不及待的毛茸茸，笑道，“吃这么多？你不怕吃不下别的东西？”
“这些还不够本大爷塞牙缝的，”两翅膀举着比脸还大的山楂，单鸾一口吞进去，“再给我一个。”
看把孩子馋成什么样了，云栩栩抹了把单鸾的羽毛，突然转向老伯，“大爷，这些我都要了，加上这个草把子，一共多少钱？”
……
在老伯笑眯眯的眼神和单鸾的欢呼声中，云栩栩木着脸把糖葫芦把子收进乾坤袋，反正里面已经有很多食物，不差这一个。
这之后，又在单鸾的指引下，在里面填满了肉包子、各种零食，酒楼的一桌菜后，云栩栩终于堵上了熊孩子的嘴，得以前往此行目的地——裴安的医馆。
正如云如生所说，裴安在北洲很有名，云栩栩不需要打听就能找到，因为外面已经排起长队，足有一条街那么长。
咽下一口包子，单鸾不解地问，“有这么多人生病？”
云栩栩：“应该只是他医术好。”
想想现代，那些有名的老
教授出诊，挂号的人也有这么多，更何况裴安还是全科大夫，什么病都能治，慕名而来的人肯定不少。
穿过人群，云栩栩来到写着“医”的门口，她撩起帘子刚想进去，忽然被一个人抱住。
那是个老妇人，六七十岁的模样，脸上布满风霜，她跪在地上哭喊，“请大夫救救我儿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半夜，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