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知人知面

    两人僵持许久，末了，身着蟒袍的男子像是泄了气一般瘫在椅子上，易深探手揉了揉隐隐发痛的太阳穴，姿态带着几分文人的随性，脊背笔直又显拘束。

    “说吧，你这次来又有什么目的。”

    “易兄懂我！”男人赞道，“那林某就直言不讳了啊。”

    “关于我身负魔道血统这件事。”林碎玉微微倾身，将脑袋凑近桌对面那男人，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正灼灼地看着那人，“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该不会以为……”易深惊诧道，“是我把你的身份暴露出去的吧。”

    “有关我的身世，除了师尊外宗门内部无一人知晓。”

    居于林碎玉身边的少年听此握紧了手中的剑。

    “厉疏星又是从哪得知的”

    “喂喂喂！”易深像是想起什么忍不住笑出了声，“别告诉我你是凭你那简陋的江湖技法推算出来的！”

    “是小六壬！”林碎玉不满反驳。

    男人闻言笑声放得更是肆意，直把前来逼问的林碎玉给笑得心虚起来。

    除了僵坐着的二人，屋内只留下男人放浪形骸的笑声，处处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哈哈哈……”易深笑声渐消，捂着肚子，亦倾身面对林碎玉，藏于镜片下的凤眼半带认真地审视着眼前这个死而复生的男人。

    “如果我说……不是呢”

    “倒是跟我说说，你那技法给了你什么线索。”

    林碎玉不假思索，“此子藏于江南，是我的男性友人。”

    “江南，男性……”男人拿折扇敲了敲手思考了一会，倏地眼底冒出渗人的精光，“那你可能真的找错人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含笑道，“这事你得去问问寻风阁里的那位。”

    “关姒燕什么事”

    “看样子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咯。”

    易深勾唇，看起来心情极好，“等你去了，你就明白了。”

    “装神弄鬼。”林碎玉嘟囔着，一股脑地把手中的上等好茶咕嘟下肚，末了拿袖子擦了擦嘴直起身子相当敷衍扶手地补了句，“失礼了。”

    “黎慎，我们走。”

    那跟在男人身边的少年更绝，见男人欲走，赶忙起身，一句话也不说一路小跑到男人身边。

    只是在临走时回头警告性地瞪了易深一眼。

    “这一个两个的……”易深瘫在椅子上，整个一不着调的样子，抬手扶额，“野调无腔。”

    “先生。”门外传来小厮的敲门声，“需要收茶吗。”

    男人慌忙直起身子，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清冷地开口，“收了吧。”

    写意楼外门庭若市，多的是摊贩们热情的吆喝声，林碎玉带着自家小鬼逛了一路的小摊子，看着少年依旧冰冷的神情，终究是拗不过，叹了口气。

    “有什么事不要在心里憋着，想问就问吧。”

    “……那写意楼的楼主明明这么讨厌你。”少年憋红了脸，“为什么他说两句你就信了。”

    明明是害你沦落至此的最大嫌疑人，为什么你就能轻而易举地放过他

    “你懂什么”男人淡淡道，“那易深能苦心经营出规模如此庞大的写意楼，自有他自己的处世之道。”

    “见之身份低微者，不奉茶，不喜者不奉，居高位者奉中品。”

    “就他这破性子，大能们会来找他吗”黎慎咕哝道。

    “来找他的都不是单纯来品茶的。”

    “那山泉毛尖……”黎慎心下了然。

    “难得你聪明了一回。”林碎玉矮身勾了勾少年鼻尖，“这是只有知己才配有的极品好茶。”

    少年脸颊微赫，继续问道，“那他为什么还直言不讳地称讨厌你。”

    “人嘛，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男人直起身子，负手走在黎慎身前，眉目出尘，隐含一丝眷恋，似乎被少年勾起了往事，“对你不假辞色的人不一定真的会害你，对你蜂缠蝶恋的也不一定真的爱你。”

    脑海中不知怎的浮现出一绝代佳人，那佳人轻启朱唇，依稀对着他露出软糯的笑容，男人皱眉，正感心乱如麻，叹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

    “画虎画皮难画骨。”少年接道。

    黎慎眨了眨眼，第一次对这个风橘云诡的尘世多了几分自己的见解。

    ——

    与此同时，修真界最大的客栈九明客栈本部，有一密室，一少年立于祖先的牌位前，相当庄重地给他们上了三炷香。

    “人找到了”

    少年斜睨了一眼身旁突然出现的暗卫，眉宇中含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少年身高不足五尺，明明该是被人看低的体型，却因为他周身不似凡人的气派而为人所敬仰，那张被阴影笼罩着的脸细看竟与那天门三弟子有八分相似。

    “不急。”听完暗卫的密语，黎谨不慌不忙地路过暗卫，踏出了密室，眯眼拿手遮住头顶刺耳的灯光。

    背对着他的蒙面男子不敢回头，只听得自家主子低沉的嗓音。

    “再放他几天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