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南疆（2）
“臣启禀皇上，臣奉旨总督邕州九年，这九年里，可以说是三年天灾，六年人祸！皇上，邕州百姓，何其苦也！”张彦信跪地痛哭
“天灾……人祸……”庄巽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的握起了拳头！
“皇上，臣自从去了邕州，一年有一少半的时间都在各地救灾！暴雨、台风、洪水、泥石流，年年都有，臣年年治水，年年复发，邕州上下同僚，心力交瘁，邕州百姓，苦不堪言！”张彦信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擦着，哽咽道
“邕州有十万大山，且境内河流纵横交错，有大部分地方的百姓一辈子没从山里出来过，甚至不知道已经改朝换代，更不用说在当地教育百姓，识字的百姓百不存一啊！”
“臣从六年前开始，每年春秋季节都在山里跑，有的村寨从县城过去，翻山越岭至少一个月才能到！县令的命令都不能及时通传到地方百姓，更别谈朝廷明发天下的政令，邕州山野之闭塞，简直…简直闻所未闻！”
张彦信所言彻底坚定了庄巽修路的念头，前两天工部江槐和户部徐路生的联名折子已经递上来了，但是庄巽觉得不够细致，打回去让他重做，想必这几天就会有结果了！
“张卿，你所言，朕深有感触啊！俗话说天高皇帝远，皇权不下乡，为何不下乡？还不就是交通闭塞导致的吗？朕已经给工部尚书江槐下旨，由他们牵头，打通全国经络，朕全力支持！”
“臣替邕州百姓谢万岁爷隆恩！”张彦信大哭着磕头！
“邕州除了时不时的天灾之外，就是民乱！南蛮骚乱，邕州首当其冲，虽然岱无鸠这些年比较安稳，但是南蛮也是山头林立，时有动乱，直接影响南疆边境可达一二百里，这片区域内，民不聊生！说到此事，臣要感谢永兴王，王爷镇守南疆后，三年以来数百次平叛，剿匪，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百姓的压力！”张彦信一边说着，一边给庄延磕了个头！
庄延起身避开“张制台言重了！本王奉旨镇守南疆，保境安民是分内之事，何至于此！”
庄巽笑着道“延哥儿，你这几年干得漂亮，不愧是大哥的好儿子！”
“都是托皇祖父和万岁爷洪福！臣不及父亲分毫！”
“臭小子，跟朕还打官腔，你托了朕什么福？你能干，朕很欣慰，母后也欣慰！父皇、你爹的在天之灵也欣慰！”庄巽假模假样的骂了两句，又看向张彦信“张卿，你接着说！”
“邕州除了天灾人祸，还有就是穷，工商业一点底子也没有，百姓种稻谷倒是有些收获……”张彦信说着说着开始有些迟疑了，毕竟他要说的问题是朝廷现在最大的弊端，他还没摸准皇帝的脉！万一皇帝偏向豪门世家，那自己直接说出来不是自寻死路、自投罗网、自……？
庄巽见他眼珠子乱窜，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要说很多百姓没有田地，只能给地主豪门当佃户？”
“万岁爷圣明！”张彦信汗都吓出来了，心里嘀咕道
“我滴个亲娘诶，皇上咋会知道的，我也没出声儿啊……”
“你把这事儿好好跟朕讲讲，你邕州田亩情况到底如何！”庄巽开口打断了张彦信的胡思乱想，后者只能硬着头皮讲道：
“皇上，邕州府的黄册跟户部黄册是一样的，都是四百七十万亩，虽然田地不多，但是邕州人口也没有其他州府多，只有一百多万人口！”说到这里，张彦信也下定了决心，脑子里给自己鼓气“张彦信，你是朝廷的臣子，前怕狼后怕虎能干什么事，死就死球！”
想到这里，张彦信咬着牙嘶声说道
“但是如今邕州至少七成百姓没有田地，一家老小都在地主豪门之家为奴为仆，稍微好些的就是给有田地的当佃户，一年到头除了租子之外，一天能有一顿就不错了！再命不好遇上天灾人祸，就只能…只能……”
“只能如何，速速道来！”庄巽瞪着眼睛追问！
“如果命不好，就只能卖儿子，卖闺女，就只能易子而食！”
这一句话仿佛抽干了张彦信身上所有的力气，说完后深深的叩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易子而食？”
“易 子 而食？？”
“易 子 而 食！！！”
庄巽愤怒的大吼三声，目眦欲裂，眼睛里瞬间充满血丝，抠着御案的双手显得惨白，脑门上青筋暴起！随后双手死死的抓着胸口，躺在龙椅靠背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双眼淌下两行滚烫的热泪！
庄延见此，大声喝道“皇上，镇定！”立刻又朝外大声喊道“来人，传太医，皇上急火攻心！”
守在殿外的李春和一听，腿下一软，差点就摔在地上！浑身打着摆子朝门外跑去，一步一趔趄，越想快，越是跑不动！
赶过来的两个小太监赶紧托着他的胳膊
“公公，您小心些……”
话还没落地，就被李春和一人一个巴掌扇翻在地
“滚，赶紧滚去叫太医，直接给杂家架过来！万一有个闪失，杂家扒了你俩的皮！”
两个小太监被李春和要吃人的样子吓得连滚带爬，一边跑一边用袖子使劲擦掉嘴角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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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
张彦信被庄延一声大喝吓得浑身出冷汗，脑门子上的汗层层叠叠的。（就像天天泡温泉、蒸桑拿的各位读者老爷们一样）！
“皇上要是被我气…了，那我岂不是要被灭九族？天老爷啊……我他妈真该死，皇上还这么年轻，我跟他说这么细致干嘛！真是脑子喂了狗了！”张彦信双目无神盯着庄巽
此时庄延已经顾不上许多，两步化作一步迈上御座，一只手揽着浑身哆嗦的的庄延，另一只手死死的掐着人中，一边大喝
“皇上，你醒醒！”
“皇叔，你快醒醒！”
“巽哥儿，速速回魂！”
任凭他怎么喊，庄巽都没有反应，只有一直颤抖的身体表明他还活着！
而此时，李春和用两台软轿抬了四个老太医进来，四人准备行礼，被庄延一声呵斥打断，一只手提溜一个，扔到御座上“这个时候了，还行他妈什么礼！赶紧救人，救不回来，本王诛你们九族！”
“张彦信，你个混账王八蛋，万岁爷万一有个不测，老子就把你碎尸万段！”庄延从御座上冲下来，一把揪着张彦信的衣领子，左手食指都要戳进他眼睛里面去了！
张彦信本来就快被自己吓傻了，再被庄延这么一折腾，眼睛一翻也昏了过去！李春和赶紧拉一个老头过来给张彦信诊脉！
御座上两个太医，一人把一只手，眉头紧皱，脑门上也开始冒汗，两人对视一眼，都换了另一只手！片刻，太医院正开口道“赶紧把牛黄丸切一半凉开备用，另外，还请王爷搭把手，别让皇上咬了舌头，臣要施针了！！”
庄延右手托起平躺着的庄巽的下巴，老太医银针过火，缓缓插入百会穴，不一会儿，明显听见一声闷哼，急声道“牛黄丸速来！”
李春和捧着茶碗递给老太医，跪在一旁默默祈祷！
老太医双手使劲一扣，庄巽牙关轻启，随后将牛黄丸化的水缓缓倒了进去，再用手指抵住他下巴！
这一套下来，老太医也是浑身冒汗，不过该做的都做了，如果醒不来……那就提前准备投胎吧！
庄延看了一眼庄巽，急的双眼通红，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这些太医了！
转身瞪了一眼被太医救回来的张彦信，又看了一眼其他吓傻了的三位总督，冷声道“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一个字，别怪本王翻脸不认人！”
“臣等明白！”众人齐声道！
庄延看着李春和沉声道“去请六部尚书立刻进宫，另外，快马给定国公送信，让他坐镇京营！还有，即刻关闭城门，不许出入！一只苍蝇都不准给本王放出去了！”
“奴婢遵旨！”说着就要出去传令，又听庄延说道
“等等，派人跟皇祖母说一声，请皇祖母坐镇谨身殿！”
李春和一边点头一边往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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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六部尚书齐聚谨身殿，定国公也派人回话，已经带着亲兵快马赶往京营！这时皇太后卫氏匆匆赶来！
庄延赶忙上前扶住踉跄的卫氏，低声道“皇祖母，您切莫心急，皇叔一时急火攻心，太医诊治过了，也用了药！皇上吉人自有天象，无碍的！”
卫氏深吸了几口气，看着庄延说道“延儿，你是个有主意的，你做的很好！”
庄延明白卫氏的意思，但此刻却没有那个心思！只是躬身扶着卫氏去看躺在御座上的庄巽！
“巽儿，母后来了，你看看母后啊！”卫氏艰难的开口，没说两句话就老泪纵横
“天老爷啊，我丈夫刚去世，难道还要带走我的儿子吗？你已经带走了一个啊！我是造了什么孽啊，不如就让我去了吧！”卫氏泪流满面，呜咽着开口！
庄延朝众人挥挥手，小太监赶紧领着众人出去，只留下那个老太医在殿内盯着！
“皇祖母，你镇定些，皇叔没事的，睡一会儿就好了，不信您问太医！”庄延一边说着一边对太医使眼色！
老太医心里一咯噔“夭寿啊，老夫一把年纪了，马上就要告老了，难道一次要送走两代帝王？”不敢多想，赶紧躬身对卫氏说道
“娘娘不必过虑，老臣已经给皇上服了牛黄丸，当无大碍！”
卫氏微微点头“你若救驾有功，哀家赏你一个侯！”
老太医一脸苦涩，只能强笑着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