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去他妈的夜之城
“你既然能想出用超梦来探案的法子，想必对超梦有些了解，但为了打消你心里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我还是有必要再想你说明一遍。
“超梦的本质是对个体意识所感受到的一切的刻录大到情感体验、道德价值，小到气味、干湿，天气阴晴，每个人对同一事物的体验并不总是相同的。打比方说榴莲，有些人很喜欢吃，所以录下一段他吃榴莲的超梦，他的体验是愉悦的、美味的、连气味都是香甜的；但如果体验这段超梦的人讨厌吃榴莲呢？超梦的体验会与个体的认知产生冲突，严重情况下会导致癫痫、人格认知障碍等情况。你想用超梦探案，看重的应该是超梦对环境细节的复刻。
“但是你所录制的并非是你的某段即时体验，而是一段梦境。梦境是依凭记忆复刻的场景，而人最不靠谱的就是记忆。这段超梦你于你只是个参考，无法成为任何意义上的实质证据，你明白吧？”
“我明白。我在寻找的不是证据，而是一个指引。我已经来到宴会厅门前了，我需要的只是一张入场券。”
“那行吧，你带上超梦头环吧，第一次可能会有些晕，那都是正常现象。”
乔伊闻言带上了头环，随着朱迪一声“载入”，面前的头环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乔伊在一次的回到了那个雨夜。
夜幕下大雨磅礴，远处的阴云中雷声隐隐。
乔伊站在一处光亮中，而稍后他和埃里克所乘坐的那辆警车将于此发生车祸。
乔伊向路边的黑暗中看去，一辆黑色的皮卡正停在路边，引擎嗡鸣，等待着猎物的如期而至。
“为什么会是皮卡？”
“你切到主视角外，向右看。”乔伊闻言照做，在他视角的右侧，一个凸面镜立在路边。尽管镜子有些老旧还满是污渍，但还是反射出了路对面停着的黑色皮卡。
“这是你主观没有注意到，但你意识里感受到了的信息。你的大脑在整合梦境的时候，将这份信息也添加了进去。”
乔伊按下播放键继续播放，车祸、被扯出、男人的声音、少年的挥击。
乔伊试图从主视角切换出来看看少年和男人的相貌。
“看不到的，在你的脑海里压根就没有和他们模样相关的信息。”
“不不不、肯定不只是这样。”乔伊确信，这场梦境是想向自己传达些什么。
他又重播了一遍梦境，为什么在下雨？和埃里克第一次出任务那天明明就是晴天来着。
这场雨是从何而来？又预示着什么？
一瞬间乔伊联想到很多，恐暴机动队那天的暴雨、找到奇怪小孩那天的细雨。
这个梦境是和那个孩子相关吗？
在不断的重播中乔伊觉得自己有些心浮气躁。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梳理了下梦境，车祸、被扯出、男人的说话声、少年、对了还有那面凸面镜。
等下，镜子。
乔伊坐在副驾驶上，车祸发生时副驾驶的后视镜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乔伊是在警车边被打死的。如果后视镜的碎片破碎，应该会落在乔伊周边，这些镜片是否有可能反射出少年和男人的样子呢？
梦境里没有又不意味着我没有“感受”到，就像朱迪说都那样，人的记忆是最不靠谱的东西。
找到方向的乔伊在车子附近寻找着后视镜碎片，很快他就找到了目标。
那是黏在后视镜上的小型凸面镜，在少年挥动棒球棍的时候，这块挂在半空打转的镜子刚好有一瞬记录下了少年的模样。
乔伊注视着那副面孔，可奇怪的是，那居然是改造人少年的面孔。
“该死，是我的臆想吗？”
“不，乔伊，你仔细看，这不是一个人的脸，这是两张相似的面孔重叠在了一起。祝贺你，你找到你心心念念的入场券！”
从朱迪家离开，乔伊握着那枚存储着自己梦境的超梦芯片坐在汽车里。眼下并非雨天，但乔伊却隐隐听见有雨点敲击车窗的声音。
他收好芯片，驱车朝着圣多明戈分局开去。
“乔伊，你今天不是休息吗？”分局前台的女孩和乔伊打着招呼。
“有点私事。”
穿过大厅，乔伊直奔卷宗室而去。
在一众文本档案里找到了自己出事那天的案件档案。这件事因为后期的证据太少，无法进一步调查，而被搁置在这里。
乔伊拿着复制文件和电子档的复印件登记离开。负责登记的老警官，看了看乔伊的证件，问道：“你是案件的受害人？”
“是我，没错。”
“警局有规定，涉案人不能调查自己的案件。”
“……”乔伊点了点头。拨通了瑞弗的电话，“瑞弗，有个事需要你帮个忙。”
稍晚些时候，乔伊和瑞佛一起驱车来到了当初的案发现场。
“这就是我当初出事的地方，不过都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还有必要来这里吗？”
“你相信吗？城市也是有自己的意识的。你在一座城市待得越久，越是容易从他那里获得启示，我把这称之为【天人感应】。”
“你是指盖亚意识之类的东西吗？”乔伊问道。
瑞佛点点头，没有多解释。
他的目光扫过案发现场，红色的光线从他的电子眼里射出，投射出了案发现场的情形。
“那辆皮卡就停在这里，”瑞佛指着三岔口的分支，“关着车灯，暗中潜伏，等待着你们的到来。”
瑞佛一挥手，眼前的投影场景开始加速播放，快进到了埃里克开枪惊退暴徒的瞬间。
“埃里克站在翻转的警车边上，向着半空鸣枪。暴徒们受惊，回到了皮卡车上倒退驶入黑暗之中。”
两人沿着支道向前行进，穿过废旧的工业区和逼仄且残破的民居，来到了支路和新工业大道的交叉口。
“这段路没有其他的支道，他们只能从这里离开。新工业大道上的监控设施都很完备，逐一排查就能找到他们的来路。”
两人分头行动，调查了东西两个方向的监控资料，但是一无所获。
“时间太长了，被删除了。”乔伊说道。
“不，并非一无所获。硬盘上内容的读写会在主控上留下数据，所谓的数据删除不过是在原有的内容上重新写入了一整片‘0’，你猜猜那段路线的硬盘在上个月的时候多读写了几次？”
瑞弗胜券在握的笑了笑。通过数据对比，两人找到了黑色皮卡最开始出现的位置。行凶者一定以为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不会被人追踪到，所以没有删除这块的监控。
一番走访，乔伊两人在一处汽车维修店找到了黑色皮卡的主人。
那个发福的中年修理工看着瑞弗手心投射的全息皮卡。
“你们要找的不是我，那确实是我的车但是在两个月前被人偷了。”
一时间调查又回到了起点。
“乔伊，你有什么怀疑的对象吗？”被乔伊拉过来调查案件的瑞弗这会儿还不清楚这两起案件间的隐秘联系。
“怀特。”乔伊吐出一个名字。“六街帮负责旧工业区那边的一个头目，那是我第一次出任务，看到了他拔枪威胁埃里克，我下意识地就拔枪瞄准了他。那时候我刚来圣多明戈，要说谁有可能有动机，非他莫属。”
“如果假设怀特是幕后主使，然后反推作案流程，可行性还挺高的。怀特是负责这片区域的六街帮头目，案发时间正巧是六街帮接收新成员的时期，热血上涌的少年很轻易就会被他这种老油子蛊惑。
“你在超梦里看到了那个少年的样子是吧？直接找到那个孩子，或者相关的人士让他们指认他就好了。”
乔伊叹了口气将少年的相貌传给了瑞弗，他抬起右手掌心投射出少年的模样。
“走，再去走访一次。等下，这个少年是……”
“没错，就是他。”
一时间，瑞弗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雨夜，磅礴的雨声以及恐暴机动队浮空车的嗡鸣。
“这才是你找我来的原因吧？”
乔伊点点头。和瑞弗一样，他也忘不了那个雨夜。【忘不了那个少年无声的求救。】
突然钟声和孩童的嬉闹声将两人拉回了现实。
两人所在的小公园这会儿突然涌出很多的小孩。在他们身后，空念大师笑着朝孩子们挥着手。
“老师再见！”孩子们奶声奶气的和老人道别，然后朝公园的沙堆跑去。
老人转身间瞧见了乔伊，对这位曾经帮过自己的少年，老人行了一个佛礼。
乔伊记的，这个老人是为了阻止孩子加入六街帮才被打的。乔伊之前只以为老人是个佛教徒，没想到还是这片贫民窟的义务教师。
等下，老师、阻止孩子加入六街帮，考虑到老人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那有没有可能，老人见过这个孩子呢？
想到这里，乔伊快步走到老人身前：“空念大师。”乔伊朝着大师双手合十回了一礼，“你认识这个少年吗？”
老人接过乔伊手里的照片，用戴着老花镜的眼睛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我记得，这是马修·麦康纳，自从他加入六街帮后我就在没见过他，他是个好孩子来着。”
“马修是孤儿吗？”瑞弗追问道。
“不是，马修的父亲在街角开了家汽修店，他叫汤姆·麦康纳，是个有些痴肥的男人。”
乔伊两人对视了一眼均是看到了眼底的不妙。
道别了老人，两人连忙朝汽修的赶去。
果不其然，刚才两人找到的那个皮卡主人已经关门跑路了。
“这边！”突然，瑞弗朝乔伊喊道。乔伊跟在瑞弗后面，一路狂奔，没过多久，两人堵住了逃跑的汤姆·麦康纳。
被逼在角落的汤姆虚张声势的大喊：“是怀特让你们来的吧！我告诉你们，钱我已经花完了！有本事就杀了我！”
“钱？”
“你们不是怀特派来的？”
“不，别转移话题，我想听钱的事。”
“啊？”乔伊 有种直觉，这个男人在他儿子的事情上一定扮演了一个非常关键且糟糕的角色，而且就和他所说的“钱”有关。
“不说是吧？”乔伊举起拳头狠狠的给了男人一下。
“我说，我说……”像个一捏就烂的软柿子，汤姆轻易的就将和自己有关的所有事情都倒了出来。
汤姆是个赌鬼。
在六街帮的地下赌场里，他输光了一切，店面、房子、车子、包括男人的尊严。不过他依旧很“乐观”，总觉得自己下一次就能够翻盘。于是当怀特提出让他拿自己的孩子做质押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卖掉孩子后的第一把，幸运女神久违的眷顾了他。那些他失去的一切、都在叮当作响的赌桌上拿了回来。
当他趾高气昂的回到家里时，她的妻子只问了一句：“马修在哪里？”
汤姆失魂落魄的找到怀特，想赎回自己的儿子。
怀特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示意手下给了男人一个椅子，他开口道：“赌一把吧！用你全部的家当，赌你儿子的归属。”
怀特将扑克推到了汤姆的面前。
但男人没敢掀开。
原来他一直都明白，自己才不是什么幸运儿。
像条狗一样从怀特办公室里逃跑的汤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尊严从来都没有捡回来过。
乔伊又给了汤姆一拳，“我以ncpd的名义要求你作为证人出面指证怀特。”
“不不不，不要！你们斗不过怀特的，他就是个魔鬼，他害的我妻离子散，我不要再看见他！”
“废物！”乔伊气的又是一拳挥出。
不过这次被瑞弗拦住了，“他不值得我们弄脏手。”
乔伊平复了下心情，转身离开了这里。
黄昏时分，乔伊和瑞佛站在摩天大楼的顶端望着南面科罗拉多农场成片的蔬菜种植园。
夕阳照在那些太阳能大棚上反射出金色的光芒，就好像一片片老旧的唱片。
“瑞弗，这个城市有告诉你，线索在哪里吗？”
“没有。”瑞弗喝了口啤酒，“汤姆不肯指认他，其他的线索也断了。法律不会允许我们找怀特麻烦的。”
“对对对，他经营赌场、拐卖人口，但只要他缴税，他就是夜之城的守法好公民。”乔伊恨恨的将手里的啤酒罐捏扁，“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乔伊冲到大楼边，冲着夜之城最高最耀眼的霓虹竖起一根中指：“去他妈的夜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