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节
李词安端坐在马车里,看着赵玲珑坐的位置,垫子已经更换了新的,但是车里依旧留着淡淡的花香味,他记得赵玲珑说过这是她手腕胎记散发的香味,那时,李嘉珺与李妍都上前闻着,他也想上前,只是他不能。
从他出生记事开始,他的母亲已经满头白发,李词安知道自己是遗腹子,其实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他是不祥的,幸好,他有一位帝王的兄长。
也因为兄长,他不能展露自己的才华,不能出宫门游玩,不能吃外面的东西,六岁那年,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赵玲珑,只觉得很熟悉,像是故人,赵玲珑在课堂与太傅理论,他认真听并且谨记,他觉得他也可以跟李嘉珺那样跟赵玲珑一起玩耍,他只是一起去了禧元宫吃糕点,便被芍药姑姑带了回去。
他记得那天,头发已有些花白的母亲拉着他的手腕告诉他,赵玲珑是未来太子妃,他不能跟她讲一句话,有任何互动。
从那天起,一直都由芍药带他上课,赵玲珑很多次邀请他一起玩那些他根本没有见过的玩意儿,他都只能拒绝,慢慢的,他发现,就算不一起玩,他听到她的笑声,他也会跟着轻笑,只要赵玲珑进了宫,他就竖起耳朵听她讲的趣事,对于李词安来说,赵玲珑讲的每一件趣事都是他被母亲精神打压控制后提醒自己的警钟,李词安相信,自己会长大,会走出皇宫,会拥有自己的世界,也有可能会拥有她。
其实李词安并不懂为什么他要一直隐藏自己,他明明很优秀,所有的书籍过目不忘,用剑也是一学就会,可是,每次他展露头角时候,他的母亲就会饿他几天,不能上课,不能练武,他只能做个废人,做个闲散王爷。
李词安回了回神,又透过帘子看向外面,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便叫马夫掉头去往宫里。
到达宫门时,李词安快步走进,脚步不停的去往归元宫,刚转过宫廊便迎面碰上了正满面春光的李嘉珺,李嘉珺看到李词安,拱手行了一礼。
“见过皇叔,皇叔这是要去看皇祖母吗?”
李词安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些焦急开口。
“是的,嘉珺这是要出宫吗?”
李嘉珺笑着点头,正准备说什么见李词安有些急躁的情绪在脸上,便开口问道。
“不知皇叔有何急事?需不需要嘉珺相助?”
李词安定了定神才看到李嘉珺面色红润,眼睛里有了星光,就像今日在城外看赵玲珑的情绪,心中不好的念头涌出,他发出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
“嘉珺这是有喜事?”
李嘉珺揉了揉脸庞,忍不住笑出声。
“父皇有意赐婚我跟玲珑了,而且镇北侯没有反对,他说回去问问玲珑,皇叔,玲珑会不会喜欢我?我觉得玲珑是喜欢我的。”少年脸色更加红润,眼里的喜悦不断的涌出,那些星光在李词安眼里变成了一把把利刃,不停的刺向李词安。
李嘉珺看着眼前脸色越发苍白的李词安,忙上前搀扶,语气焦急的询问。
“皇叔,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李词安抽出自己的手,朝李嘉珺摆了摆手,便径直走向归元宫。
还未到宫内,便听见里面高喊声传出。
“王爷回来了,老夫人王爷回来了!”
李词安看着归元宫,宫内任何一处都让他窒息,还有人,宫里所有的面孔对于李词安来说都是监视他的傀儡。
李词安缓步进入宫内主殿,一股浓郁的药香便传入鼻腔,李词安微微蹙眉,只听见苍老的女声响起。
“安儿,快过来让母亲瞧瞧。”
李词安转过头看向寝殿榻上,一瘦弱枯槁的老人半卧在榻上,一头银丝垂在一旁,整个人只有看向他的眼神是明亮的。
李词安缓步上前行了一礼。
“见过母亲,母亲近日可安好?”
老人眼眶湿润,张了张嘴还是未开口出声。
一旁的芍药开口道。
“老夫人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全靠药物吊着命,王爷您最近是否可以入宫少住几日,夫人一直念叨您呢。”
李词安眼神淡漠,突然双腿跪下,声音坚定的开口道。
“儿子求母亲,求母亲告知皇兄,儿子想娶赵玲珑,儿子心里有她。”此话一出,榻上的人瞬间精神,但是面目狰狞,她用力的推倒一旁的药碗,药碗打翻在地刚好碎在李词安腿边,里面的药液溅上李词安的衣袍,但是,李词安丝毫没有动摇。
芍药忙扶着老夫人,声音响起。
“王爷,您怎么又提这事,其他哪家姑娘都可以,只是这赵玲珑不可,您这想法如果让陛下得知,他会怎么想?会认为您这是有那个位置的想法,夫人是再为您着想,您怎么就不明白呢?”
“儿子愿意去往漠城,此刻漠城已经平乱,或去往南疆,儿子求母亲向皇兄告知,儿子…”李词安跪走向塌边,伸手拉住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眼露怒意,伸手甩开李词安的手,声音低沉嘶哑开口道。
“到底命重要?还是一女子重要?你现在什么都不懂,你就见过这一女子,等日后你皇兄给你指派亲事,定不会比那赵玲珑差,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咳咳…”
老夫人用力的咳嗽了几声,便轻躺下再没有李词安刚来时的喜悦。
“母亲,您从小就告诉我皇兄会杀我,会因为那个位置杀了我,可是你根本不知道,因为你的过度保护,皇兄不敢来归元宫,不敢来见您,甚至看到我也像跟一生人一样,您怕皇兄杀我,这些皇兄都知道,皇兄爱您,是您一步一步推远他的,我根本不欢喜,在这个地方,我从小到大唯一敢与我玩乐的只有赵玲珑,您也不许,您到底要儿子怎么过一生?活在您臆想出的根本不存在的世界里吗?”
“你这个逆子,芍药,快给我狠狠打他,这些话你讲过几次?你一定要把自己葬送在这皇宫吗?这是皇家,不是咱们这平民百姓能安稳过一生的。”老夫人剧烈咳嗽了几声,眼泪顺着眼角落下。
李词安缓缓起身,他看了看眼前依旧固执己见的老夫人,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劝动一个固执了十几年的人,便轻声留下几句话,匆匆离去。
“母亲,如果当年您不阻止孩童时期的我,任由我玩闹,我想我今日也不会如此焦急执着的来这一趟。”
李词安走后,留下老夫人瞪大双眼怔怔的望着房梁,整个人空洞无神,只留下一副躯壳一样。
从那日起,李词安再也未去过归元宫,也再也未提过自己心中那份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