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人生就是不停地在无奈中妥协
她起身裹着被子走向阳台,拉开窗帘,但是隔着玻璃好像看不清楚,她便从旁边的门走出阳台,站在阳台上望着天,雪已近停了,高原的气候真是说变就变,白日里还晴空万里,到了晚上就骤然飘雪,半夜雪停了又能看见月亮了。
许是她推开阳台门的声音吵醒了隔壁的何年希,他也裹着被子出现在隔壁阳台,看着唐心冉说了一句:“你怎么出来了,不冷吗?”
“隔着窗户看不清楚。”唐心冉笑了笑说。
何年希说完就进房间了,唐心冉以为他回去睡觉了,又在阳台待了一会,直到“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她回到房间朝门口走去轻声问了一句:“是谁?”
“我。”门外响起了何年希的声音
“你怎么过来了?”唐心冉打开房门。
何年希走进房,关上门,径直朝阳台走去,他将阳台的门关上,把窗户开了一个小缝,将窗帘全部拉开,然后让唐心冉把灯关了,这时候窗外的清冷的月光便洒在了何年希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银光。
“还有被子吗?能给我也披一披吗?”他转身对何年希说。
“没有了,不过,你不嫌弃的话,我跟你一起披着吧!”唐心冉说着走向何年希。
何年希将沙发转了个方向,两个人坐在沙发上,披着被子,抬头看着漫天星河。
“猎户天狼织女光年外沉默,回忆青春梦想何时偷偷陨落”何年希仰望着星辰低吟浅唱。
“我最喜欢那句‘时间偷走初衷,只留下了苦衷’,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最后都会因为各种原因向生活妥协,当大彻大悟看透人生,人生就是不停地在无奈中妥协!”唐心冉浅浅笑着。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李商隐诚不欺我,古时候的天就应该像这样,脚一抬就能踩到猎户星座,跳起来就能拍到小熊星座的屁股。人类太过渺小,浩瀚的宇宙,此刻忧心悄悄的你不是应该在灿烂星河中得到释怀吗?”何年希说话的声音清润又低沉。
“猎户星座古时候是叫福禄寿三星吧!”唐心冉说。
“你什么时候喜欢研究星宿天象了?”何年希疑惑地问。
“不是,今天周末说我像天枢星,我查了一下,天枢星化作人形时称为贪狼星君,化作动物时称为金鳌,都象征着财富,但又是离北极星最近,离地球最远的星。”唐心冉解释道。
“简单来说就是你离权力越近,就会离她越远。”何年希分析说。
“我大概明白了,天枢星是一颗橙色的巨星,从我的角度看来,你就像那颗巨星。你有一天成了巨星,就会离我很远了。”唐心冉恍然大悟。
“不会的。”何年希喃喃道。
“我有心理准备的,总有一天,你和小哲都会成为闪闪发亮的巨星!我们要一起披荆斩棘!”唐心冉斗志高昂地笑着。
“好吧,一起加油!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何年希轻声说。
“那是必须的啊!你的合同签了十年啊!哈哈!”唐心冉笑逐颜开地说。
“我明白了,你是神经大条那种类型。”何年希无奈地说。
“什么大条?”唐心冉问。
“没什么,你听错了。”
“好吧。”
跟何年希相处的两天里,她似乎在他身上见到了苏牧舟的影子,在她眼里年少时的苏牧舟,也曾像他一样,意气风发,随心所欲。什么玩笑都开,什么事都敢做,连害羞的样子都很像。
唐心冉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沙发上,鼻子上还挂着氧气,沙发上垫了好几个枕头,她几乎是坐着睡着的,她记得当时何年希在她旁边的,兴许是半夜的时候替她垫好了枕头,还替她把氧气挂上,就回他自己的房间了。
她看了看时间,是上午八点,她想起她昨天告诉过大家可以晚一些起床,于是洗漱完之后自己下了楼,来到餐厅,见着何年希已经在吃早餐了,她取了一些食物坐到何年希对面。
“早啊,今天感觉头也不痛了,呼吸也稍微顺畅了些,昨天晚上谢谢你啦。”唐心冉笑着说。
“我要去骑马,你去吗?他们还没起来,如果你想坐马车的话,我就去找次仁借。”何年希说。
“不用麻烦次仁,他昨天也跟着我们跑了一天了,让他多休息一会吧,不如,你教我骑马吧!我悟性很高的!”唐心冉眼里泛着光说道。
“等下次吧,我就怕你上气不接下气地,看着就挺累人的。”何年希一边喝着酥油茶一边说道。
“好吧好吧!”唐心冉妥协道。
“你要试试酥油茶吗?”何年希问。
“我还是喝点酸奶吧,甜茶我都觉得有些腻了。”唐心冉皱着眉头说道。
“昨晚的雪只下了一小会,今天又是个好天气!”何年希看着窗外的天空,漂浮在蓝蓝天空上的云缓缓地动着,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分外耀眼。
何年希到客栈后门的马厩去牵了一匹马儿出来,不同于昨日的是,这匹是白色的。
“你的袈裟去哪里了!”唐心冉脱口而出,她咧着嘴畅快地笑着。
“…童话故事里应该是王子!怎么你就没看过童话故事吗?”何年希尴尬地笑着。
“我喜欢西游记,每一集的妖怪我都认识,每一集的内容都能倒背如流!我还看巴黎圣母院!我喜欢善良的卡西莫多,我还看绿巨人…”唐心冉没完没了的说着。
“好好好,我是卡西莫多,你是艾斯美拉达!真是没想到你是个这么聒噪的人!”何年希举手投降。
“不不不,你貌似潘安,心似卡西莫多!”唐心冉笑着拍马屁道。
何年希牵着马儿走在前面,唐心冉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有说有笑地往草地的方向走去。
“唐心姐!你们等等我!”周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诶!快来!快来!”唐心冉冲周末大喊了一声!
她举起手向周末招手,手举起来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了马儿的屁股,马儿嘶吼了一声!像是失控了一般暴躁起来,何年希死死拉住缰绳冲唐心冉喊道“快往后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马儿的后蹄跳起来猛的踢了唐心冉一脚,正好踢到她腹部,她狼狈地跌倒在地,她只觉得腹部被一阵外力猛烈的撞击,尖锐的疼痛感瞬间传递到身体,汗水不断地葱额头流淌出来,她捂着肚子,她恍惚间看到惊慌失措的何年希朝他扑来…
唐心冉醒来的时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扑面而来,脸色苍白,眼里透着疲倦。
“你醒了?”苏南絮疲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你怎么在这?”唐心冉喉咙里发出虚弱的声音。
苏南絮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眼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波澜起伏,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忧伤的神情。
“你,怎么在这里?”唐心冉轻轻皱着眉头,用微弱的声音问他。
“没有,你觉得疲惫的话就再睡一会。”苏南絮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轻声说。
“我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唐心冉轻轻摇了摇头。
“医院。”苏南絮语气温和的说。
“是哪里的医院?”唐心冉疑惑不解的问。
“杜城,从理塘坐的直升机到的机场,再从机场到的杜城。”苏南絮摸了摸她的额头,大拇指在她鼻梁上缓缓地摩挲着。
“我记得,我被马儿踢了是吗?可我现在感觉不到痛啊,应该没什么事啊!”唐心冉虚弱的说。
“嗯,休息一会吧。”苏南絮生硬地一笑。
这时候医生来了,皱眉眉头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马虎!都这样了还去高原地方,还会想着去骑马,马儿很容易受惊的!哎、不过你们还年轻!不要太难过了!”
唐心冉脑子里“翁”地一声,那一瞬间耳朵几乎失聪了,脸上血色尽失,眼眸里的光一瞬间湮灭了。她茫然失措地看着医生,眼里的泪水不自觉地一汩汩地往下掉。
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好像对苏南絮说了什么,便离开了病房。
苏南絮用手轻轻擦拭着她的泪水,俯身朝她唇上吻去,眼泪是咸的。
唐心冉以为她这段时间嗜睡是因为旅行时差没倒好,疲倦是因为舟车劳累,恶心是因为晕车,心里闷的慌是因为甜茶糖分太高,她以为这些症状过几天就会消失。
她好像才想起来回国的这两个月她都没有去医院打避孕针,那次去医院的时候护士说没有预约打不了,然而她只记住她去了医院,却忘了自己没有打针,回国之后因为她常常去李由希那里协助她工作,她一忙就把这事给彻底忘了。
她忽然想起何年希跟周末,他们肯定很自责吧。
“年希和周末他们在哪?”唐心冉轻声的问。
“他们在外面的房间。”苏南絮回答说。
“你让他们进来吧!”唐心冉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何年希和周末在病房外的一个房间里,因为苏南絮也是更注重隐私的,所以住的是单人套房,病房外的房间可供家属休息,有一张床,一个沙发,有专用的护士,还有专用的护工。病房内有一张小沙发和桌子。
唐心冉知道,即便是没有这场意外,她也应该不会要这个孩子,只是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她觉得她对不起这个孩子,她伤心的还有她至始至终都不会要这个孩子。
“唐心姐,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大声喊你的!”周末满怀歉意的样子几乎都快要哭了。
“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唐心冉摇摇头。
“对,不是她的错,都怪我,是我要带你骑马,是我的错!”何年希眼里似乎有泪水,他又羞愧,又悔恨地看着唐心冉。
“听我说,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错,我让你们进来,就是要让你不要自责,事情已经发生了,自责和内疚都没有用,我们现在要考虑的不是还有三个孩子还没有去走访吗?陈霓妮他们能不能搞定,不要因为我,耽误了我们最终的目的!”唐心冉语气诚恳地说。
“我待会就赶过去,争取这两天就搞定!”周末点点头,又转头对何年希说,“年希,你可能要跟我一起过去,再补一些镜头。”
何年希眼睛看着唐心冉却不置可否。
“你去吧,年希!你南絮哥在这里,你不必担心!”唐心冉反过来安慰他说。
“唐心姐,由希姐那边我只说了你坠马受伤,我想着你受伤了,还是要通知大家的!抱歉!我擅自做主了!”周末小声地说。
“没关系,应该告诉由希的,你做的是对的!年希,你们去吧!”唐心冉笑了笑。
何年希这才点点头,跟在周末的后头,三步一回头地走了出去。
“即使没有这场意外,你也不会留下这个孩子吧!”苏南絮的声音在空荡冰冷的病房里响起,他的声音不辨情绪,有一种冰霜似的冷漠。
“…”唐心冉抬头迎上苏南絮冰冷的目光,眉间微微一颤,随后挤出一抹笑意。
“被我说中了!唐心冉!你还真是冷酷无情!伤害起人来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苏南絮眼底充满了不可抑制的怒火,他紧拧着眉,‘哼‘地冷笑着,一把抓过她的手,死死的拽住。
“是,我就刻薄寡思,吃你的,用你的,住你的,我就是无情无义!”唐心冉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意,字字句句都在苏南絮震怒的边缘触碰。
苏南絮伸手扣住唐心冉的脑袋,紧绷着的脸向她靠近,他的脸色被怒气胀红,手在微微颤动,拉着她手的那只手猛然举起,一拳砸到唐心冉身后的墙上,指骨和墙壁发出砰的巨响,鲜血在他手指关节处缓缓流淌,怒火让他丝毫感觉不到痛,他愤怒的转身,摔门而去。
唐心冉明白,生理上的享受和心理上的喜欢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关系。如果不是这两天跟何年希短暂的相处,让她想起了她和苏南絮的相处方式根本就处于一个不对等的关系里,她也许会以为自己爱上了苏南絮。她怕苏南絮,她讨好苏南絮,连她的身体都对苏南絮缠绵的方式形成了肌肉记忆。正常男女交流就应该是你嘲笑我,我戏弄你,而不是像她这样委曲求全。
她感谢苏南絮让她从奶奶过世的阴霾里走了出来,虽然他的这种方式让常人难以接受,但她自认为她有非一般的接受能力。
从他们的相遇那天,她救了他,从奶奶过世,他救了他。他们之间早已还清了彼此的债,他们已经两清了。
她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阳光洒在冰冷的空气里,她恍惚间好像见到了爷爷奶奶的身影,他们在一条布满枫叶的道路上漫步蹒跚的相互搀扶着走着,起风了,漫天的枫叶肆意地飘着,爷爷回头冲她微微一笑,转身便消失在了枫叶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果不追求名利,就这样孑然一身地走完人生,那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华蜜。
傍晚时分,病房门又一次被推开,唐心冉以为是医护人员,她自觉地挽起袖子,抬头的时候见到的却是苏牧舟。